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万人嫌落水后 > 第 180 章 if线【双恶人6】
    7.

    中夜寅时,顾家三个兄弟都到了葛家。去时路上,顾平瀚还迟疑着问了顾山卿,以为是他动手的,顾山卿只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冷笑。

    他确实想过哪一天就把葛东晨敲进土里去,连死法都想过一打,只是那至少还要等几年。

    他心里甚至怀疑葛东晨是不是诈死,和他糊弄什么把戏。等到了葛家,大门到里院全部挂上了白布,他走过熟悉的一路来到明堂,穿过低泣的人群,看到了收殓在棺的葛东晨。

    顾山卿不客气地查看葛东晨的气息和脉搏,确认他确实身死,再不会睁着双沾了水汽的绿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了,他便把拇指上的玉戒摘下来放进葛东晨的棺里。

    这是十年前葛东晨送给他的生辰礼,顾山卿当初被迫收下,因而被索要了不得不交出的回礼,那时他发过誓,来日必将此戒和葛东晨一起碾为齑粉。

    结果真到了这一刻,葛东晨的消亡并没有让顾山卿得到足够的快意,他甚至觉得憋屈。

    这口怨气憋了数年,他不愿再停留,主动保持着无休止的厌憎怨忿离开葛东晨的棺,却在迈出明堂门槛时不自然地绊了一跤,怨气似乎从骨血里呕出,眼前一黑,直愣愣地朝大地栽倒。

    顾山卿想要那些践踏过他的人不得善终,但他更想要他们的忏悔和道歉,然而一句也没有,每个人死到临头,说天地说人世,说年少说清浊,就是都不说自己做错了。

    而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错。

    *

    昏阙时梦境乱七八糟,身上仿佛有七手八脚,直到一阵刺痛扎回知觉,顾山卿吃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顾家的西昌园,床边有个目光炯炯的大汉。

    大汉手里捻着好几根银光闪闪的针:“醒了就好,你昏迷一天,吐过血发过高热,现在没事了,接下来卧床歇个四五天,喝点我开的药就行。”

    顾山卿被那针晃得瞳孔骤缩。

    大汉见状就收回针卷,从膝上的小药箱里抓出一把翠翠的小草叶干嚼,笑着打招呼:“在下张等晴,初次见面,你吃零嘴吗?这草吃醒脑的。”

    顾山卿勉力坐起来,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衣物,趁此努力抖擞了下精神,嘴角便浮了笑:“原来您就是神医谷的张神医……久闻大名,多谢神医救治。”

    张等晴摆手:“王爷客气噻,不用。你帮西境铲除了千机楼那个毒瘤,我一个西境人,感激你都来不及,更别说你是顾平瀚四弟,友人之弟,更不需要

    道谢了,见外啊。”

    顾山卿想下地,身体疲累心口闷痛,被这位爽朗的男嫂子喂了两口水就又被按了回去,只好紧绷地平躺在被窝里,略略问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就召了亲信来问事。

    来的是左脸还肿着的顾守毅,这小子挂着青眼圈,快步到他床前来时红了眼圈,不管他究竟真情假意,至少明面上能装出一副担忧他的模样,顾山卿便觉得舒服了点。

    “四哥!”顾守毅像是生怕他被葛东晨之流索了命去,才这样叫魂似的叫唤他,热切得顾山卿忍不住甩了他后脑勺一下,叫他说正事。

    所幸因着事先对葛家衰败有准备,朝野顾氏一党不至于措手不及,顾山卿不在,底下人各显神通,也算是乱中有序。

    “四哥你别过于操心,朝中我给你顶着!你只管照着张神医的医嘱休息几天,政务自有人干,你千万别逞强。”

    “你能顶什么?毛都没长齐,我是要死还是要残,你这么急着接班?”

    顾守毅忙说不是也不敢,后怕地说起当日情形:“四哥,你前天突然栽倒,三哥都吓到了,背你回顾家的路上,你那血吐得把他的王袍染红了大半,外头多少人造谣你悲痛过度,要跟着葛将军一起去了。”

    “……”

    顾山卿这下是真想吐血了。

    他无语凝噎片刻,道:“让我手下的喉舌辟谣。”

    什么殉情,这也忒恶心,他这辈子都不会干的。

    顾山卿琢磨着又给了些安排,他对自己一手调整出来的军政队伍有信心,索性趁此机会让顾守毅去试着掌舵,正好顾平瀚会给他保驾护航,自己身体不舒服,停几天挣个命也没什么。

    于是一巴掌呼走了一天没合眼的顾守毅,指使他去宵衣旰食,顾守毅面露菜色,硬着头皮答应着走了。

    他刚走不久,顾平瀚也来了,看神色也是一天没休息,来探病也单刀直入:“四弟,张谷主说你是因心疾淤血和气急攻心所致,所幸没有大碍,这几天你不必管外头,该出面的我替你走一趟。”

    “谢了。”顾山卿敷衍地笑笑,也直截了当地回答顾平瀚之前的疑心,“葛东晨遇刺跟我无关。他早死是他短命,别往我身上栽脏。”

    顾平瀚有些凝滞,提起了别的事情,他昨夜暗自带张等晴去抽空检查了葛东晨的尸身,发现葛东晨暴毙不是伤重不治导致,而是又遇到一次致命的刺杀,这一次心脉俱碎,是被悍然内力所震。

    长洛当中,能穿过森严的守备去刺杀葛氏

    家主,并且很可能是两次,还令其丧命,有这等本事的刺客少之又少。

    顾平瀚声音沉了些:“我午后进了一趟皇宫,私下问了二姐,可是皇室派出的清肃刺客,但二姐坚称皇室全无此意。四弟,我甚至希望是你派遣了高手去刺杀葛东晨,但若不是你,长洛有此等异人,你要把周围的布防加固十倍,以防暗杀。”

    顾山卿比了个行的手势。

    不知怎的,他直觉并不怕。

    “还有……张谷主这几天会逗留在你这儿,他也是西境中人,西境奇人异士多,若有疑虑,你不凡问他。”

    顾平瀚想明确说的是彻查他从西境带来的那对云氏兄弟,但那毕竟是弟弟的枕边人,又听说弟弟偏爱得很,怕明说了惹来更甚的厌恶,因此吞吞吐吐。

    顾山卿自然听出他的潜台词,刮刮下巴,膈应了他一把:“行啊,三哥一口一个见外的谷主,可见不是嫂子,我正巧缺大夫,我又喜欢收男人……”

    他说得慢悠悠,顾平瀚却急了:“四弟!你别胡闹!”

    顾山卿捧心,故作不适:“行了,你速速去处理诸事,让嫂子来,我心口疼得厉害。”

    顾平瀚只得叫了张等晴来,走前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没了利落劲。

    顾山卿看他那股婆妈劲就觉得世子哥真是窝囊,等他走远了就和张等晴说两句话,一句是“我最近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睡男人”,另一句是“神医,我想睡男人,顾平瀚想睡你”。

    张等晴先是:“啊??”

    再是:“啊!!!”

    *

    神医说他最近不能瞎睡。

    但顾山卿还是在入夜时回到了东林苑,走进去时他有些犹豫。

    顾家教给他一个道理:世上的人都有功能。

    他养顾森卿,也是在蓄一个工具,为了暖床用而已。

    他现在不能用他,可他还是想见他。

    顾森卿出现了新功能,有些危险,但他现在顾不上了。

    三月春夜犹有寒意,顾山卿披着斗篷踏回顾森卿的房间,正要叫人生个炉子,顾森卿就叮铛作响地拖着锁链过来握住他的手。

    顾山卿呼出一口气,反手握住这个人形火炉,这炉子比平日多话,细碎地问他是不是生病,病得严重与否,何以脸这样白,手这样冷,气息这样不平。

    “聒噪。”顾山卿把他推到床上去,和衣躺下,声音有些哑,“本王头疼,要睡觉,你别吵,做个安静识趣的火炉。”

    顾森卿便来拢着他

    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

    哄小孩一样。

    顾山卿在夜里睁着眼睛

    睡不下

    许久才开了口:“森卿

    你听到外面的风声了吗?我一个故人昨天死了。”

    顾森卿只是轻拍他后背:“别难过。”

    顾山卿充耳不闻

    拽住了他手上的锁链低声:“他昨日不死

    来日也得死

    我平生最恨他人欺骗我。顾森卿

    你也一样

    你若胆敢欺骗我什么

    我就将你杀了

    钉进棺材里。”

    “……”

    “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顾山卿于是闭眼

    睡得并不安稳

    ⑶)

    棺材梦席卷时隐约听到了模糊的歌唱声

    是个从未听过的调子

    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

    顾山卿在东林苑休养了六天

    之后才踩在故人头七的时间点露面

    该走的人情流程都走过

    众目睽睽之下

    他也能假装心平气和地祭上三杯青梅酒。这酒是他年少时曾经最爱喝的

    后来发现这位死故人在青梅酒里搁迷魂汤

    他便深恶痛绝。

    回来之后他私下气不顺

    甚至想在背地里掘坟鞭尸

    但这气很快冲散了。

    他请张等晴来诊治顾森卿的身体

    张神医近来一直脸色古怪

    给顾森卿诊脉时同样如此

    古怪到顾山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顾平瀚的闷骚影响到了医术水平。

    彼时顾森卿也紧张

    垂首如巨型鹌鹑

    那脑袋低的

    仿佛在等刽子手来华丽地砍下他头颅一样。

    末了

    张等晴却没说什么

    顾山卿不放心

    私下再问

    张等晴端详了他一会:“小王爷

    我有个前提想先问

    你主他奴

    你尊他卑

    那你是要把那个青年安置在什么位置

    充当什么身份呢?”

    顾山卿直白道:“他是我的男宠。”

    “宠就只是物

    那小王爷现在怎么对待他

    往后也能这么延续

    带锁喂药都没有大碍。”

    顾山卿面色不改:“物即有价

    我向来讨厌财物亏损。神医

    我想知道

    一直这样下去

    他的身体会不会有被药物侵蚀的风险

    以至于寿命减短?”

    张等晴揉揉后颈:“他的体质比常人强健

    所处的环境和常人相去甚远——小王爷

    他是个孤例

    我并不知道。”

    顾山卿此时不清楚孤例是有多孤。

    他只是在心里嘶着冷气想

    连神医谷的谷主都不确定顾森卿来日的身体好坏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呢?”他问起了自己

    “神医

    我的身体能支撑我活到哪一年?”

    “你的底子不坏啊!况且你才二十几

    怎么一副觉得自己活不过花甲古稀的忧心忡忡样。”张等晴闻言诧异

    继而又笑

    “小王爷

    你这么问

    会让在下觉得你是估摸着想和那位公子白首偕老

    才这么在意你们将来的寿数。”

    “……”

    否认也不是

    承认也不是

    他只好回以故作高深莫测的沉默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