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你听说我。”殷絮看到宿尘瞬间变脸，感觉到强大的危险，不得不做出对抗姿势，不断后退着，直到身体抵住墙壁，“我们不要打！”
他接着往旁边一挪，谨慎盯着宿尘的动作，随时准备抗住对面如山崩地裂卷来的攻打气势。
宿尘满目愤怒，拖拽着表情痛苦的小鬼步步逼着殷絮后退，他异常愤怒，低声警告：“滚！消失在我眼前！你爸做的事我不会找你报复，但我绝对不会和大仇之鬼的后代……”
“宿尘，”殷絮情绪有些不好地打断他，“我姓殷啊，他姓孟，你这么聪明，你懂。”
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却努力做出并没有影响的样子出来，只是尾音带出来不可控制的轻颤，藏不下什么。
柏廷看着他俩从打情骂俏到忽然的剑拔弩张，想劝又不敢说话。
手臂挂在宿尘身体里的小鬼，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却无法动弹。
它痛苦扭曲地不断喊着“爸爸，救我”。
不过它无法发出声音，柏廷是看它的口型猜出来的。
“那个，那个，咱要不先处理这小鬼？”柏廷不想看宿尘和殷絮吵架。
不知道为什么，殷絮看起来真的很不好受的样子。
他莫名觉得殷絮被宿尘逼得有些可怜。
宿尘听到柏廷劝架，倒是很给他面子。
低头，伸手，他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把折断了疯狂扭动的小鬼头颅，看都不看一眼，扔在地上。
小小的鬼头被拧下来的那一刻，保留着惊恐无比的不甘心表情，咕噜噜滚着撞到了墙壁上。
一直隐藏在墙壁里的母女鬼，见到仇人死了，抓着小鬼的头颅又打又扔，疯狂泄愤。
接着，宿尘把小鬼的手臂从身体了拽出，随手丢在地上，再一次对殷絮毫不客气的说：“你和孟弈之间有什么恩怨，你随不随他的姓，与我无关。你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不能让我成为报复你的条件，但也绝对不会让我对你放下成见！孟弈杀了多少人，你不会不知道！”
人鬼两族因孟弈造成的仇恨，宿尘告诉自己，忍着不和他儿子殷絮找补回来，是他最大极限！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想如此循环。
孟弈已死，过往皆抛。
可他对鬼王之子的厌恶态度不会因为对他爸死亡后的皆可抛一并抹去。
他不想看到殷絮就想起来孟弈那个无恶不作的厉鬼，影响情绪。
“他给你的后劲儿还挺大。”殷絮自嘲地笑着，“也是，他留给谁的后劲儿都不小。”
看宿尘实在生气，殷絮不多说什么，慢慢淡去了身影。
“你最好是真地滚了！”宿尘对他无法提起任何好感，烦不胜烦，“不要隐身偷窥！”
忽然半空中掉出车钥匙，落在柏廷手中。
“完事儿开我车回去。”殷絮留下一句。
“不需要！”宿尘不想领他的情。
这滴血本身也有车，只是他懒得去记忆提取开车技术。
何必受宿敌之子的恩情。
他可不稀罕。
忽然楼道中一阵异常让人全身发寒的冷风划过。
宿尘感受到了殷絮的鬼气。
“我下次再来，你就可以感觉到了。我有没有真的离开，不会骗你。”
殷絮说完，把天帝给他作为保护的那道灵力放在宿尘眼前。
宿尘看着轻盈晃动的金光，有些愣神。
“殷絮！你这是做什么？”他循着越走越远的鬼气方向问着并追着走了几步，停在楼梯拐角处，看着下方。
鬼气驻足，淡淡显现虚影。
“没有天帝灵力掩盖我的鬼气，你可以随时随地监督我，看我会不会做坏事喽。”殷絮有这个底气让他看看，他和孟弈那个混蛋一点都不一样。
宿尘：“你……”
“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他不理解殷絮的做法。
“是，所以谢谢你。”殷絮留给他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彻底消失不见。
宿尘满心疑惑：“谢谢我？”
缓缓挪过来的柏廷，看着宿尘，弱弱说道：“他好像，是个很有故事的鬼。”
柏廷已经自己脑补了一本100万字生父和儿子之间的血海情仇狗血套路剧情了！
宿尘看他一眼，心中有些压抑。
“柏廷，对不起……”身后传来无比疲惫地一声道歉。
张国宁看到小鬼死亡，回想自己为了扳倒柏廷而误入歧途，害死了妻女，后悔不已，痛哭流涕。
他抱着柏廷激动又悲伤地号啕大哭：“柏廷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我媳妇儿和闺女！柏廷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不是人啊！”
“妈的！我艾滋病毒是不是你整的？”柏廷拽着张国宁的领子，怒气冲冲质问。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鬼迷心窍！利用小鬼的便捷，不知不觉让你染了病。”他承认。
“艹！”柏廷重重一拳打了下去！
他可体会不了张国宁的痛苦，谁他妈体会自己这半年的生不如死了？
张国宁抱头等着，哭得更狠。
“这是我应得的，你打吧！打死我都行！”他鼻子瞬间流血，张国宁抹了抹，大声发泄着，等着挨打。
柏廷一点都不手软，一边骂一边打。
“你个傻x，养小鬼害我得这种见不了人的恶心病！我未婚妻和我分手！我爸妈和我断交！朋友同事个个都觉得我不配和他们保持联系！邻居们冷嘲热讽，诅咒快死！你知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你这样的就应该被小鬼反噬！死得痛苦无比！就算你死了我也不解气！妈的！”
柏廷打累了，忽然想起来隔壁邻居有心脏病，朝着那户大门看了一眼。
“无妨，他们听不见。”宿尘布下了灵力，阻隔声音。
柏廷感激对宿尘点头，不过他也不想再继续打张国宁了。
就算真的把他打死，又能如何？
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失去了。
他需要是清白，是真相大白！
“你自己去自首，告诉警察，是你用艾滋病毒伤害我！你还得找大媒体曝光自己的行为，我要让所有误会我的人，知道我多不容易！”
柏廷也红了眼圈，半年多的委屈，没有一个人愿意理解，愿意帮助。
他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
如果没有遇到宿尘，他也许很快就被林华那只鬼活活用肉闷成活的烂肉人，痛苦到死。
真的死了，所有人都会认定他是艾滋病死的，多可笑。
“真是倒了血霉！”人也欺负他，鬼也欺负他。柏廷蹲在地上，心里极其难受，他轻轻抽泣着。
张国宁对柏廷的要求完全答应：“这是我应得的，我应得的……我好后悔啊！”
“多好的人生啊，不就是每年的业绩都比你差一点，有什么大不了！我领着高额工资，日子踏实安稳，妻女每天迎着我回家，多好，多好啊！是我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我活该！”张国宁历经小鬼半年以来的折磨，大彻大悟。
他不停狠狠扇自己耳光，满目后悔。
为什么要攀比？
为什么要争强好胜？
承认自己没有别人优秀真的那么难？
现在他承认了，柏廷就是比自己有能力，可有什么用。
失去了一切，再也无法追回。
张国宁颓废痛苦，拨通110：“您好，我要自首……”
警车带走张国宁的时候，他不停对着周围邻居大声喊着：“是我害了柏廷，他就是柏廷，你们看看他，是我把艾滋病毒弄到他身上的，他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有罪！”
“别喊了！安静！”警察多次阻止张国宁几乎疯狂的状态。
可张国宁不管不顾，他一直盯着柏廷，深深愧疚，不肯闭嘴：“我愿意把我的钱都给你！柏廷，H市，有治疗好艾滋病的医生！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柏廷看着张国宁，心里有些矛盾。
他自作自受，却也多少有点可怜，毕竟死去的母女真的冤屈。
“你就收了他的钱吧。”一旁的女鬼，趴在地上，对柏廷说，“老张骨子不是个坏人，就是有一些好强，固执。他想多赚钱，想升职，要脸面，就是法子错了。你拿着他的钱，我们娘俩去投胎也投得安心些。”
小女孩怀里抱着玩具狗，点点头：“哥哥，对不起，是我爸爸不对。”
多好的小姑娘，才八岁，就成了鬼，她和妈妈太无辜了。
柏廷眼圈一下子有点红，答应了：“好，我收着，去治病。”
这件事解决完毕，宿尘没有和柏廷一起回去。
他抗拒坐鬼王之子的车。
甚至想抹去自己曾坐了一次殷絮车的记忆，他没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殷絮。
他和殷絮的亲爹争斗将近千年，鬼族杀戮无数，多少人和他宗门弟子死于孟弈之手。这种惨痛仇恨，不是宿尘说放下就放得下。
不跟殷絮为敌，已经让他努力说服自己不做隔代仇恨了。
以后，他绝对不会和殷絮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坐他的车，受他的情分。
宿尘想着和孟弈的恩怨，把自己想生气了。
他打了辆车，回诊所。
出租车离着诊所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
司机探头看着诊所外围着的一圈人，有些不情愿过去：“我说小伙子你是到这个诊所下车吗？你这是干了啥亏心事儿，这么多人围着，这是要闹事儿？”
宿尘闭目养神坐在后座，听到司机这么一问，睁开眼朝外看去。
只见之前驼背的老大爷在诊所门口来回踱步，他后边有十来个年纪不同的男男女女，八月底的大太阳下，各个表情都很不耐烦。
宿尘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人过来，但是该面对的必须面对。
他付款下车，迎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想着要为自己这血的过往行为弥补。
“呀！是宿医生！”一个眼尖的中年人看到宿尘，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宿尘，纷纷朝着他走来。
为首的大爷，一脸开心：“你看，这是我给你招揽来的病人！他们都有稀奇古怪的病！你快给看看。”
“是啊是啊，我这病，医院都查不出来，我排第一个啊！”中年男人从十几个人中挤到最前边，拉着宿尘的手。
“你凭什么第一个？”有人不满意。
“就是啊！你要懂得礼让老人家！”一个老太太满头白发，也抓着宿尘的手，顿时哭了起来，“听张老头说他二十年的驼背被你的气功拍两下就治好了，简直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降临！李时珍重现，孙思邈回归！你快给我小孙子看看病，他现在在家里，等死啊！”
说着老太太哭得喘不过来气，差点昏死过去。
好在有人拖着她，喊着她晃着她，没让人倒下。
宿尘一听这么严重，有点拿捏不了。
如果孩子是因为被鬼缠，那他保证人到病除。
可万一孩子是真的重病，和鬼怪无关，那他去了也白去。
周围人一听老太太家孩子病得厉害，都不抢着第一个看病了。
还有人帮忙催着：“宿医生，你先去她家看看吧，人命关天！”
“是啊，我觉得我的病还能再等一等。”
“我也能再等一下，先去看看老太太的孙子吧。”
宿尘：“……”
“如果看完了，不会治，行吗？”他纠结。
老太太一愣，接着十分笃定地夸：“你一定可以治！”
宿尘：“……”
压力好大。
没有鬼的话，他真不会治。
这滴血就是纯纯庸医……
“哎哎，我可不能等啊！”中年男人一脸焦急，他把纠结的宿尘拉到一边，快速掀开自己衣领，小声说：“我胸口长了张嘴，最近好像还长出来舌头了！去医院查，非说这是胎记，我从来没有胎记！张老爷子那驼背能一下子治好，可不单纯是气功的事儿吧？骨头上的事儿哪能几秒就好。所以，宿医生你是不是会点那方面？我这是不是撞着什么了啊！”
宿尘这边还来不及回答就被老太太追上来拽走了，他只晃到了一眼男人胸口模糊的嘴，好像舌头状的肉条还动了一下。
这无疑是撞鬼了，这病他能治。
“大师，20万，只要能治好我孙子，我出20万！咱小老百姓，就这么点家底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孙子啊！”老太太哭得伤心。
接着她小声说：“我们也是怀疑孩子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候宿尘好像明白什么了，来找他的病人都是带着明知道自己撞了鬼的心思来的。
他去看张大爷。
张大爷对他眨眨眼，小跑过来。
也不避讳老太太和跟过来的人说：“我这驼背怎么来的，没跟你细说。其实我大概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东西，被报复了。”
宿尘了然。
看来这个世界的部分人，对鬼的存在，是心知肚明的。
那就好办了。
他对老太太点点头，“救人要紧。”
又对长嘴男人说：“你不急，下次再来。”
这人就是嘴上不积德，惹了邪祟，属于现世报，死不了。
男人：“哎哟，我怎么不急！”
“那你先急着。”宿尘向来不喜欢多说废话，把男人晾在一旁。
宿尘打车，跟着老太回家，在她家大门口，看到一个双眼乌青，仰着头翻着白眼手脚游离飘出来的小男孩魂魄。
他一把捞住神志不清的男孩。
老太太刚打开门，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宇航，宇航你怎么就忍心扔下妈妈走了呢！”
男孩妈妈伤心至极。
“什么？”老太太一听这个，人当场就倒下了。
宿尘单手撑着她，喊人：“老人家晕过去了！”
卧室里跑出来一个双眼很红的男人，赶紧把老太太扶回房间。
宿尘抓着男孩魂魄，循着女人哭声，进入儿童房，快速把魂魄按进男孩尸体。
“把你的项链给我。”接着他看着女人，语气凌厉。
女人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抹着眼泪惊慌质问：“你是谁！入室抢劫？”
对话之间，一道黑光从大门处迅速返回，冲进女人项链吊坠上。
那指甲盖大小的玉佛，仿佛发出了一声愤怒又不屑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