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平行世界二十年后番外（二）
寂静无声的别墅客厅内忽然传来两声清脆鸟叫,因别墅僻静少人，院里常有鸟雀停留，此时管家反而不安,要不要叫人赶走吵人的鸟儿呢。
鸟叫停歇的空挡管家听到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平稳有节奏。
这是——
管家扭过僵直的脖子，企图拦住来人。
青年高大俊美,西服领带一丝不苟,承袭其父的丹凤眼一样疏离淡漠，但看人时会多出两分类似温柔的情绪令人觉得他亲和无害，是个十足的绅士。
此时他微微扬唇，昭示着心情不错。
商岩不懂管家堵在客厅入口的意思,余光瞟见父亲的背影,那抹笑意登时烟消云散。
商闻回头时的目光平静幽深,他打了个手势，商岩立刻会意请管家先行离开,管家愣了愣，小少爷还没看见那个女人，万一父子俩打起来他还能从中调和,可是先生支走他也是下定决心了吧，管家心有戚戚焉，低着头不敢流露情绪退到工作间。
客厅阔大，商岩还在奇怪父亲有什么吩咐，根本没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影,何况那人影被一件西服外套盖住大半。
云景别墅是父母亲的婚房,商岩也曾在这里住了四年多，后来父亲带他搬离此地，住到预备给他上小学的大平层,后来的居住地点都是为了方便上学工作，商岩一度刻意遗忘云景别墅的存在，长大之后才知道父亲会偶尔过来，他自然而然和父亲学习，那么多住处只有这里才称得上家。
所以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父亲和他不约而同回到这里。
“父亲。”
商闻示意商岩到角落，开口之前发现他有那么多的不情愿，可是不行，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睛。
这份郑重其事更让商岩心悬半空，难道他们谋划的事出了什么纰漏？
商闻尽量低声：“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有任何玩笑愚弄，你也不要有太大反应，小声些。”
那，他们可以去书房谈啊？客厅拐角就是父亲曾经的书房，他眼神示意时发现父亲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半心神留在别处。
商岩心里有再多想法也没有当面质疑，父亲是他最尊敬崇拜的人，他不会反驳父亲，下意识站直两手垂在身侧。
青年优秀恭谨的模样令商闻有片刻失神。
“你母亲回来了。”
商岩猛地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商闻神色镇定，一如往常从容不迫，没有异常症状，可是商岩一颗心狂跳不歇，唯恐察觉他不愿意看到的信息。
父亲非常理智，虽然怀念母亲，但从来没有为此发疯的征兆啊！
“父亲……”
“我重复刚才的话，没有开玩笑，是你母亲，程茵茵回来了。”商闻闭了闭眼：“我无比确定，就是你的母亲。”
商岩哑然，在商闻防备又充满担忧的回头看向沙发某处时跟着挪动目光。
蜷
缩在沙发的人影动了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清醒，商闻攥紧商岩手肘力道大到再次捏痛他酸痛的肌肉，可是商岩无暇计较，父亲推他向前。
商闻只推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向沙发，程茵茵还在睡，大概被吵到轻轻皱眉，他有一种替她消去烦恼的冲动，下一秒理智回笼，慢慢拿开西服外套。
“茵茵，醒醒。”
程茵茵睡得不沉，睁开眼看清是商闻还愣了愣：“原来不是做梦。”
商闻低笑：“当然不是。”
直到现在商岩仍然没有去思考‘你母亲回来了’的意义，从他这里只看到父亲扶她起身，为她整理稍显凌乱的长发，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父亲挡在她面前，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
程茵茵站稳之后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商闻食指点了点替她抹去水意，不像刚才的生疏礼貌，周到的像是在预谋什么事情。
“他来了。”商闻遵守诺言，确认程茵茵此刻妆容整洁不会在她心心念念的小朋友面前留下任何遗憾时，退到一旁。
程茵茵怔怔望着商闻含笑挪开，他身后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位与商闻容貌相似的俊美青年，他西装革履，身材修长，抿着唇时一脸严肃，看到她的刹那迷茫取代了严肃。
成年版的商岩还有一些小时候的影子，虽然幼年的秀气消失无踪，也不再像程茵茵，可是只需要一眼，程茵茵就能想象出他开心生气的模样，商岩幼年性格腼腆安静还有些敏感，一个人玩也能自得其乐，但从婴儿时期就表现出一个特质，如果大人长时间不理他，惹他生气，他不爱哭嚎，只会抿着嘴巴表达抗议，实在委屈了俩眼睛里蓄满晶莹泪水，要掉不掉的看着你。
现在放大版的商岩站在面前，丹凤眼锐利冷淡，可眸底却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星，顷刻间就能形成燎原之势。
程茵茵深深呼吸对他微笑：“岩岩，我、我是程茵茵，你的妈妈。”
商岩浑身一震，呆呆站在原地，心里轰隆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刻在记忆里的音容笑貌。
‘岩岩，叫妈妈，唔，也可以叫我茵茵，我们当朋友好不好？我们名字读音是不是有点像？A和I可以组成哪个字的读音呢？’
‘岩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孩叫商小岩，他晚上睁着大眼睛不睡觉，后来有个人说要给他讲个故事——’
‘商小岩，今天是你两岁生日，你在长大哦，希望我可以陪你过好多次生日。’
‘岩岩学会用筷子了耶！今天是商小岩独立用筷子的记录。’
‘商岩同学，你好，今天你开始上幼儿园了哦，你还有大概十八年的上学路，我毕业了喔！’
这是她留在世间的全部影像，商岩记得她一颦一笑，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不可跨越的光阴，阴阳两隔，眼下，瞬间产生的亲切感以及亲近她的渴望如浪潮汹涌。
可是，可是——
商岩艰难的看向父亲，他不容置疑的点了头。
程
茵茵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小朋友长成了大朋友，得尊重他的选择，但她也得努力，所以她又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试图说服商岩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可是大小朋友一声不吭。
“我真的是——”
“母亲。”青年倏地开口。
程茵茵眼睛一亮开开心心扑过去：“宝贝！”
商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抱住，手臂都张不开，可是母亲在笑，咯咯笑，好像很开心很快乐，他顿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看看仰头看他的母亲再看看父亲，慢慢抿唇笑起来。
“妈妈。”
“嗯嗯在呢！”
大小朋友和小朋友差别可真大，分别的时候程茵茵已经不大能抱动他，现在是不能抱全，大小朋友比她还高还重，她身高勉强到他下巴。
程茵茵高兴完了慢慢松开手，不确定小宝贝是不是真的接受了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妈妈，可是她刚要退开，青年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牢牢的箍着她。
“妈妈你好，我是商岩，你的儿子。”
心花怒放就是程茵茵此刻的心情。
程茵茵还是想再看看他，比划着她在远处看到的商岩成长轨迹，因为太激动，有些话颠三倒四说了很多遍，商岩没有不耐烦一直含笑，目光粘在她身上。
“多亏了你爸爸停车，要不然我还真要发愁怎么找到你们呢。”之前程茵茵总是拨不到商闻的电话，现在应该可以了吧？可惜她不知道号码……
不过程茵茵以后还有别的方式再次表达谢意，此时就是顺口一提没打算再次口头感谢。
商岩忽然温声提示：“爸爸的号码没变，妈妈以后可以打了。”
是吗？
商闻颔首，却提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饿了吗？我让管家准备饭菜？”
别墅虽然不常来，但日常起居用品完善，程茵茵都没听到厨师保姆工作的动静，就听管家回报午饭已经备好，他们到达餐厅的时候只有热腾腾的饭菜，周围空无一人。
所有工作人员隐形，也许是被父亲不许出现，餐厅落地窗纱帘紧闭，阳光被隔绝在外。
商岩迅速瞥了父亲一眼。
商闻恍若未觉，坐到他的位置，程茵茵熟门熟路在他旁边坐下，云景别墅变化不大，完美与从前的记忆衔接，程茵茵感觉中间似乎没有被偷走一十年光阴。
食不言寝不语。
父子俩一直是这么个规矩。
商岩察觉母亲时不时的打量急忙暗中检查衣着是否有不妥之处，还是饭粒粘在了嘴角，他仍然觉得是在做梦，旁边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是他的母亲，和他记忆里的母亲一般无一，仿佛听从他的心愿从荧幕中下凡来到他面前，完成他多年心愿。
“妈妈？”
程茵茵怀着好奇：“岩岩长大爱吃芹菜了？”
商岩镇定自若展现最好一面：“是的。”
“哇，真棒！”程茵茵夸完清清嗓子，她还没习惯
四岁和一十四岁的差别，这种奖励幼儿园小朋友的口吻好像不适用大小朋友。
商岩耳朵都红了：“谢谢妈妈。”
商闻一言不发旁观他们母子互动，程茵茵偶尔与他对视总能接收到善意微笑。
餐后，程茵茵迫不及待想和商岩多接触培养感情，商闻恰好吩咐商岩好好陪陪她，他指了指书房：“你们先聊，茵茵，我想根据你给的信息找人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程茵茵没有理由不答应，可是又怕单独和商岩面对面没话说会尴尬，有商闻在一定不会冷场，所以程茵茵紧张期待的目送商闻离开，然后对商岩傻笑。
商岩表面恢复正常的从容镇定，笑容一派温柔：“妈妈想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有事做就有话题。
“咖啡吧。”
程茵茵亦步亦趋看商岩煮咖啡，曾经的位置互换，喜欢抱着她腿撒娇的小尾巴居然在有条不紊的去咖啡豆、研磨，像个真正厉害的大人了。
商岩耳朵又红了，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温柔无害的面具，可是母亲不一样，他心跳不停加速，手一抖，咖啡豆险些洒出来。
“我……”商岩本要解释。
可是程茵茵根本没在意他的失误，反而一脸期待的等他往下说。
“父亲说我小时候偷喝您的咖啡最后弄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商岩后悔，这样像是在考验母亲的真假。
但对程茵茵来说这件事仿佛刚发生不久，记忆犹新：“你小时候特别乖，到点就睡觉从来不闹人，就那一次，怎么哄都不肯睡，我给你讲故事把自己哄睡着了，后来醒了你就在旁边看着我，还笑眯眯的一点都不生气。”
商岩抿唇：“妈妈给我拍了视频，所以我也记得一点。”
咖啡香气四溢，程茵茵帮大小朋友分担工作自己也端了一杯，正准备到阳台晒晒太阳，冷不丁听商岩忽然出声。
“妈妈！”商岩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我们到沙发坐吧，父亲待会儿找不到我们会害怕。”
嗯？
程茵茵没有多想，乐颠颠听从小宝贝的安排。
商岩余光扫到角落里差点站出来阻拦的人影，微微松口气，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躲着不出来，但是幸好母亲没在他眼皮底下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