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李渊给窦诞长子窦孝慈赐婚。

    窦诞面色如常,走出席位谢恩。

    襄阳公主脸色难看到不行,她和窦诞都是二婚,去年她才生下亲子。

    窦孝慈成亲,她儿子连路都不会走,未来势必是窦孝慈袭爵。

    凭什么,这是她李家大唐,她儿子可能连个爵位都没有,一想到这里,襄阳公主差点哭出来,她儿子可是公主的儿子!

    接下来的宴会,襄阳公主未再展颜。

    宴会中午开始,临近傍晚才结束。

    李智云在王府大门外送客,最后又回殿内亲自将李渊搀扶上了御辇。

    李渊头有些晕乎乎,倒没醉。

    他今日开心,很久没有像这样平平常常吃一顿家常便饭了。

    李智云送上了茶,说是茶不如说是抹茶汤。

    煮开的绿豆汤放入抹茶,再放了些许石蜜。

    赵乾提过派人去南方购买茶山种茶和蜀地购置甘蔗制糖,每一样都“钱”途无量,李智云很心动,准备过完年就派人去办。

    这茶叶还是长沙公主贺礼中送来。

    这位长姊对李智云是真没话说,可惜这两日病情未好转,不敢出门吹风,只派了儿子过来,但也奉上了重礼。

    “这汤不错。”石蜜中和了茶叶的苦涩味。

    李渊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干脆夺过茶碗一饮而尽。

    今日吃了不少肉,这碗茶下去可解了油腻。

    “祈健,随父进宫,我有话要叮嘱你。”

    本来只当算将父亲送上御辇的李智云只好跟着上去,里面早备了碳炉,温度比不上烧了火炕的屋子,但也比在外面吹着寒风暖和。

    万贵妃轿子跟在御辇后头,进了献春门就分开了,御辇往中华殿驶去。

    中华殿现在还未改成两仪殿,或许说大兴宫里的所有宫殿依然沿用隋称。

    中华殿是皇帝初一、十五上大朝的地方,穿过中华殿往后便是后殿甘露殿,也是李渊平日休息的地方,不进后宫他多是睡在这里。

    当然李渊也很少有不睡后宫的夜晚,甘露殿睡得比较少。

    早接到御驾消息,甘露殿这边已经烧起了火炕。

    火炕出现让李渊在冬天也不觉得难熬了,他岁数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每个冬天都是难过的坎。

    有了火炕,冬天日子要好过多了。

    李渊准备把儿子留下住一晚,他要彻底打消儿子畏战之心,可不能学三胡,他老脸都快丢光了。

    为自己家打江山,竟然闻风而逃!

    甘露殿温度已经上来,比外面暖,又不是太燥热。

    李渊在宫娥服侍下洗漱后换了一身轻便衣服,然后吩咐宫娥,“服侍楚王梳洗。”

    李智云换了一身衣服从里间走出来,还没等李渊开口,他先开口献宝。

    “这是儿臣收集的菜谱,还请耶耶笑纳。”

    李渊没接,假意训斥,“我还贪你一小孩的菜谱?”

    李智云不好意思道:“儿子献菜谱自然是有求于耶耶。”

    李渊冲他招手,又拍了拍床。

    李智云走过去坐下,李渊摸了摸已经长大的儿子,轻声询问:“你想求什么?”

    李智云将菜谱翻到最后一页,“今日儿臣府上的菜口味不错,除了用的是铁锅,素油以外,最重要的是用了雪花盐。”

    李渊头一低就看到了制盐方子。

    只粗粗看了一眼,李渊就觉察出这方子的好处。

    大唐盐贵,或许说天下盐都贵,制盐方子都掌控在世家和氏族手中。

    事实上不只盐,所有赚钱的行业都被世家氏族垄断。

    这导致大唐开国连商业税都没法收,李渊也不可能前脚寻求人支助,后脚就抽人家一巴掌。

    收不回税只能忽略了那一小部分税收,不过黄河关口的关卡却是不能废。

    “经过提纯后的雪花盐无一丝苦味。”

    李渊意外,“还有不苦的盐?”

    他以为宫中盐已经足够好了,仍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苦味。

    他本以为盐本就有苦味,只是多与少区别,现在有人告诉他,世上还有不苦的盐,若是旁人,李渊恐怕不会理会,可偏偏这是自己的亲儿子。

    李智云掏出一细竹筒,竹筒上方塞了一块布。

    他拔出布团,往手心里倒了一些。

    李渊伸手接了过去,先嗅了嗅,又舌尖舔了舔。

    “可真咸。”他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意。

    “你想跟世家争夺这一买卖?”

    李智云道:“盐铁利润大,以前历朝都收为国有,儿臣其实不知我大唐为何放弃这两项利益,不过儿子知道耶耶肯定有不得已苦衷,大唐新建,儿臣也不善战事,只能在钱财方面多帮助耶耶,为耶耶分忧解愁。”

    李渊笑了笑,道:“我大唐新建,你可知道盐、铁技术都掌控在谁手中?”

    “山东世家、四大侨姓、吴姓、江南世族、关中郡姓和关中士族联合起了一张紧密的网,掌握着钱、权和知识。”

    “我李家还依赖人家帮着打下江山和治理江山,是收盐铁回来重要还是先借人家力量打下江山重要?”

    李智云迟疑问,“那这盐儿子还卖吗?”

    “卖,怎么不能卖,朝廷都不管了,别人能卖,我儿凭什么不能卖,正好太子就在蒲州,蒲州有最大的盐田,那盐田归你了,你自己派人去管,雪花盐做出来怎么卖也顺便你,只是原来的石盐该怎么卖还怎么卖,不能断了旁人的活路。”

    现在情况是朝廷只管盐铁生产,盐铁销售归民间。

    蒲州当地几乎大半人都靠盐池为生。

    李渊的意思很明显,盐池归李智云管,他生产雪花盐无妨,但是不能禁止其他人贩石盐。

    他这雪花盐肯定是卖高价,起码得跟最上等的石盐持平,这样一来,原本的上等石盐肯定会降价,下等盐也会跟着降价,最终获利的是底层庶民。

    “回头盐价跌了,肯定有人找你麻烦,这方子你收好,只要你不交出来,没人能夺走,耶耶私库里的钱财都拿去筹集军饷了,没钱分你,你拿这方子先赚一些家用,其他以后在说。”

    李智云感叹这亲爹能处,竟然给了他一块盐池!

    想了想他投桃报李道,“这提纯盐的地方肯定不能放在蒲州,儿臣觉得放在长安城周边更合适,儿子对长安城不太了解,不知道那片地方合适,倒也不需要占用良田,下等田也可以。”

    “招什么人都没有我李家人忠诚。”李渊给否了。

    李智云建议,“那就找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听话耶耶还养着不少伤兵,儿子想为耶耶分担一些。”

    李渊动容,“好孩子,只有你只为父着想。”

    这种可以收买人心的事,李渊也一直在做,皇庄里、行宫里就养着一批伤兵,都缺胳膊少腿,分到地都没法种。

    “既然要保密,不如就选未央宫那一片,那里已经成为废墟,倒是有人曾借助汉时古城墙建立了一座坞堡,前朝时因距离皇宫太近,里面的人被迁走了,现在还废弃着,寻常也没人去哪儿,周边的田地一部分无主被朝廷收回,一部分被分给了别人,但也无妨,下令置换了就是。”

    李智云一听,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隐蔽、交通便利,距离皇宫还近。

    那地方跟皇宫就隔着一座龙首原,再方便不过了。

    隔日,李智云在宫里吃过早膳才出宫,尚食院消息可真灵通,昨天他王府办宴用上铁锅,今日一早尚食院也用上了。

    李智云不仅吃到了煎蛋,还吃到了甜豆花和油条。

    牛掰的是大豆油都给造出来了,李智云严重怀疑尚食院那群人一夜没睡,拿到方子后连夜试验,才能让他在一早吃上。

    菜谱会受欢迎,李智云早有预料,实际上他在兰州吃到那么多调料腌入味的肉也惊为天人。

    因为从未有人拿药材来腌制肉品。

    其实菜谱他不只送了李渊,昨日宴请的宾客都领到了一份最后面少了提纯盐法,换成了豆油热榨法。

    回到楚王府已经日上三竿,李智云看赵乾在,就将那块废弃坞堡说了。

    “还有这样一地方?我抽时间去看一下,等天气变暖,找人去收拾了。”他也忘记了现在的长安城还是一座新城,建立至今才四十年。

    “我今日还要去户部,前几日安排人做了鼓风箱,今日该做出来了。下午应该能抽出时间去未央宫那边。”

    赵乾是建工坊的熟手,李智云当然不担心,他能在一穷二白的兰州和凉州建起工坊,长安城附近当然也没问题。

    “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赵乾前脚离开楚王府,后脚就有人给王府递了拜帖。

    “窦建德的使者?”

    李智云拿到帖子翻开,脸上满是疑惑。

    窦建德不是大唐的敌人吗?

    □□站在李智云背后好奇伸头,他临来这个世界前背过不少历史知识,不过来这里后忘记了不少,窦建德是个注定的失败者,谁会关注他?

    不过窦建德有派使者来过长安城吗?

    李渊给李智云安排的王府长史派上了用场,“回殿下的话,窦使应是为王世充讲和而来。”

    李智云有些糊涂了,“二兄不是在跟王世充在洛阳打仗,这窦建德怎么来帮王世充讲和?”

    长史立刻为李智云讲诉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李智云听完冷哼一声,“这窦建德与王世充有世仇,现在还帮他,不过是利益驱使,二兄若拿下洛阳是为我大唐立功,耶耶不愿意见使者,是不肯放过王世充,来找我又有何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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