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医生,真是谢谢你了。”

    纪奚抱着怀里的狗崽子,在它软乎乎的肚皮上揉了揉,手感不错,纪奚干脆把毛茸茸的狗子当做毛绒玩具抱在怀里不停揉搓着。

    狗崽子很配合,又或许是全部的精力都被一开始的嗷嗷叫给耗没了,现在正舒舒服服地窝在纪奚怀里一动不动,享受着主人的按摩和顺毛。

    黎湾扶了扶眼镜微笑说:“静静确实很顽皮,纪小姐眼光是真毒,一下子就挑了一只纯种哈士奇。”

    “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宝贝女儿上学去了,只有这个小家伙能陪我聊聊天。”

    黎湾不动声色打量着纪奚那张脸,她的面上丝毫没有经历过岁月的痕迹,本该是温室里娇养的玫瑰花,浸透了春日清晨饱满的露珠。

    “纪小姐,有女儿了?”

    纪奚只是一时口嗨,她见黎湾一脸惊讶的模样,忍俊不禁:“怎么,黎医生,你觉得我不像吗?”

    黎湾见纪奚轻挑眉梢,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实话实说,确实不像。”

    像纪奚这种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上流社会人士,大多数都是不可能那么早就结婚的。

    “我开玩笑的。”

    黎湾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却听见纪奚甩过来一枚语言炸弹:“不过我老公死了。”

    这句话说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平静得让黎湾以为纪奚刚吃了一碗蛋炒饭。

    “节哀。”

    “没事的,他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留给我一个小姑娘,还要我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这句话纪奚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如果程颂安在场,她的脸一定会黑成锅底。

    “看样子纪小姐真是……”

    后面半句话黎湾觉得说的不太合时宜,她干脆拐了个弯转移话题,两个人继续聊着关于哈士奇的事情。

    “黎医生,你做这一行多久了?”

    纪奚是个话痨,狗崽子无法对她的话进行回答,她干脆随口就扯出一个话题。

    “七八年了吧,我做这行的时候二十一岁,现在都奔三了。”

    “好巧,”纪奚总算找到了同龄人,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也差不多,今年二十八岁,这样算来,我们还是同龄人呢。”

    黎湾确实很赏识面前幽默风趣谈吐不凡的女人,她原本对男人就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有面对着相貌姣好,有素养的同性才会生出点探究的心思来。

    纪奚就是个合格的对象,甚至是一张满分答卷。

    只可惜她喜欢男人。

    而那个男人死了。

    黎湾存着一些侥幸心理,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有资格配得上纪奚,又是什么样的男人,会让纪奚心甘情愿嫁给他。

    刚才听纪奚说家里有一个女儿,但这个所谓的女儿又不是纪奚生的,不出所料的话,那个女儿大概是男人的前妻留下的。

    越想越觉得惋惜,黎湾又忍不住看了纪奚一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纪小姐,我们加个微信吧。”

    “微信?”

    纪奚不解:“我们之前不是加过了吗?”

    “那是我的工作号,我平时用最多的还是私人微信。”

    “私人微信啊。”

    纪奚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在黎湾面前:“扫一下。”

    好友也加上了,黎湾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纪小姐……”

    纪奚开口打断了黎湾:“别叫纪小姐了,听着怪别扭的,你直接叫我纪奚就行了。”

    “好。”

    黎湾同样回以微笑:“纪奚,欢迎常来啊。”

    纪奚噗呲一下笑出声,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黎湾的胸牌,念出声音:“苏城宠物医院……”

    她用手肘托了托缩在她怀里不愿意动弹的狗崽子,低着头小声说:“静静,你黎湾姐姐说了,让你以后常来,你愿不愿意?”

    静静甩了甩耷拉着的狗耳朵,嗷呜了两声。

    “我送你吧。”

    黎湾笑着伸手拨开门帘。

    .

    程颂安漫无目的地在梧桐大道上走着,和煦的日光穿透树梢,丝丝缕缕倾泻在她柔顺的发丝上。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程颂安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耳机里放着一首优美的吉他曲,轻柔的女声婉转动人,程颂安享受一般轻轻阖上眼眸。

    她身上还穿着一种的校服,少女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校服里,好在程颂安是个衣服架子,不论大小,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曼妙气质。

    李慧兰已经知道了她在哪所学校上学,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亲自来学校堵自己。

    程颂安对于这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亲生母亲提不起任何好感,甚至已经到了厌恶的境地。她抛弃了自己十七年,这十七年来程颂安只在程有金的辱骂中听到过李慧兰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村子里那些年迈的老人,一提到李慧兰这三个字,总是吐露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言恶语。

    她也曾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生母有那么一点期待,毕竟是从小就没有妈的孩子,渴望被爱的情绪远超出正常家庭被爱滋润过的孩童。

    李慧兰是不会死心的,只不过在程颂安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蓦然升起一丝幻想。

    她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吗?

    我是不是也和正常人一样有妈妈了?

    少女的心思难猜,但是程颂安看见李慧兰的那一刻,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藏不住了。

    她渴望被爱,也希望面前这个面色憔悴的女人能够如她幻想的那般,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说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打从程颂安记事那天开始,她就在憧憬着这句话。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是因为我的出生吗?

    程颂安什么都不懂,她曾经天真无辜地问程有金,为什么妈妈会丢下我们。

    程有金骂出一口带着酒气的脏话:呸!那个不要脸贱人跟其他男人跑了!

    程颂安渴望着叫出一声“妈妈”,只要李慧兰再上前一步,微笑着和她说一声“叫妈妈”,她就能完完全全放下这十七年来积攒的所有怨恨,红着眼睛叫一声妈。

    下一秒,女人的一句话彻底打碎程颂安心里的幻想。

    像玻璃珠从高空坠落在地一样,她那颗满怀憧憬的心脏碎裂成渣。

    李慧兰抓着她的手腕一遍遍哀求,楚楚可怜,声泪俱下。

    “安安,你弟弟还小,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

    她要让给自己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捐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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