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虞刚从演武场回来,就见自己的婉仪宫里的宫人们都低着头,似乎很拘谨的样子。

    谢安虞:?

    “青翠,谁来了啊?”安虞拉过眼熟的丫鬟,问道。

    青翠小声道:“陛下来了,在婉仪宫小憩呢。”

    谢安虞挑眉:“她寝殿的床坏啦?”

    青翠大惊失色,“主子,可不兴这么说。”

    谢安虞拍拍青翠的肩膀,“好,好,知道了。”

    青翠:……

    主子您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那可是陛下!

    估摸着这后宫里,最不怕陛下的应当就是她家主子了。

    青翠叹息,正想说话,却见谢安虞已经放轻脚步开门走了进去。

    青翠:!

    谢安虞穿过偌大的房间,来到自己的寝床前。

    床上有一坨拱起,某人的睡姿很安静,正安逸枕着她的枕头睡着,睡颜安静。

    谢安虞倒是没有出声打扰。

    只是心里徒生出一些怪异——

    虽说是自己是将门子女不拘小节,可是她其实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洁癖,譬如……她不喜欢旁人动她的枕头。

    那可是她每天睡得香香的秘诀。

    眼下谢婉睡得正是她从将军府闺房里带回来的枕头。

    该把她掀起来的才是。

    但她是皇帝诶。

    自己现在能去演武场也是因为她。

    谢安虞挣扎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床上的人。

    心想,枕头就借你睡一会,只借一会儿哦!

    瞅着谢婉睡得很香,呼吸起伏也很平稳,谢安虞不禁蹲下身仔细观察。

    那双藏着好多事的桃花眼一闭上,看起来倒是无害了许多。睫毛也很长,五官也比较柔,难怪都说她软弱。

    而且脸色也白,脸颊上几乎瞧不见什么红润。

    真是个病秧子。

    “婉妃还要看到几时,朕这么好看吗?”闭上眼熟睡的人突然发出声音。

    安虞吓了一跳,“你醒着呢?”

    “闭目养神呢,谁料能瞧见婉妃如此目不转睛地看着朕。”床上的谢婉才缓缓睁开眼,眼中清明,并无任何朦胧的睡意。

    她睡眠浅。

    这也算是经历过战场的后遗症。

    一点点动静,便能惊醒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神智。

    谢安虞视线飘忽,显然对于这种偷看别人还被抓包的事情有一点尴尬:“……我只是在好奇,陛下在做什么梦。”

    谢婉笑盈盈地望着她,“婉妃对朕甚是关心,就连朕做个梦都这么好奇啊。”

    安虞:“……”

    “也没做什么梦,就是梦见朕娶了徐晟文,还宠他无度,差点将这大月葬送到了徐家手里。”谢婉仿佛说一件小事一般。

    安虞听完却瞪大了眼,最后眼神复杂地望着她:“陛下,梦都是反的。”

    谢婉轻笑:“对。都是反的。”

    “徐家要逼着陛下娶徐晟文啦?”谢安虞后知后觉地问出这么一句。

    谢婉:“徐家哪敢逼朕。不过百官怕是要上奏让朕选秀了。”

    谢安虞好奇道:“选秀?臣妾能去看吗?”

    谢婉:“……不能。”

    “小气。”谢安虞瘪嘴。

    谢婉笑眯眯地说:“婉妃想去看?”

    谢安虞点头。

    她喜欢看热闹。

    “那婉妃就努力当上皇后吧。”

    谢安虞:!?

    她?当皇后?

    “我、我……”一时间,小安虞竟不知道该怎么答。当皇后这事,是两人现在可以谈的吗?

    谢婉笑笑:“没错,当上皇后就能看选秀了。”

    谢安虞气馁,噘嘴:“知道了,那我不看选秀了。”

    谢婉:?

    “朕的皇后婉妃不想当?不想做皇后的妃子可不是好妃子。”

    谢安虞理直气壮地说,“可我将来要出宫的。比起做陛下的妃子,我还是想当大月的将军。”

    这一番话把谢婉镇住。

    随后她笑了,笑得开怀,连眉梢也带上了喜色。

    有人想做她的妃子,宁可不要做官,为了权势也要自囚在宫中。

    有人已经是她的妃,却百般想要出逃,只想奔赴那自由的战场。

    谢安虞:?

    “陛下笑什么?”

    “没有。方才这三言两语,婉妃切莫放在心上。”谢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朕选的皇后,将来定是要母仪天下的。婉妃这样的……”

    小安虞此时还是穿着禁卫军中分发的训练服,额头有汗渍,小脸也灰扑扑的。

    这灰小子的模样,还真不行。

    谢安虞:“……”

    “你……”谢安虞鼓起脸,“我替君分忧,君拿我玩笑?!”

    谢婉乐呵呵地起身,拍了拍她的头,“何出此言,无论将来谁是皇后,朕也定最喜爱婉妃。”

    谢安虞:!

    “笑面狐狸,不知几句真话。”谢安虞小声骂道。

    “既然陛下醒了,那我就去沐浴了。”谢安虞转身就要走,她才不要在这里听她诓人。

    谢婉含笑望着她的背影,“朕让朝霞带了晚膳,洗完过来吃。”

    谢安虞闻言耳朵一动,当即回头送了一个笑脸:“好!”

    她已经不问都有哪些菜了,毕竟每次谢婉找她吃饭,必定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谢婉瞧见‘自己’笑得开心,心中也不禁愉悦起来。

    真是小孩子心性,一点点吃食,便开心得不得了。

    谢安虞前脚刚走,后脚朝霞推门而入,神色急切——

    “陛下,八百里加急,历大人亲笔信送回来了。”

    谢婉的笑容迅速收敛,“呈上来。”

    “是!”

    谢婉撕开信封,信纸在她指尖铺平。

    信上是历明心字字珠玑:“北方的土地的确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干旱的迹象,农户们忧愁不已,小麦田今年的收成恐怕……惨淡。”

    “旱情已经出现,但官府并无作为。我差人前去询问,官府却道并未上头并无指令。”

    “北方各大粮户商户已然察觉出问题,有不少粮商开始屯粮,恐怕这再过半月,粮价会翻数倍不止。”

    “微臣大胆判断,这次北方灾情牵涉甚广。请陛下定要做好后续仍需支援的准备。”

    “……另,多谢陛下,臣已与谢二公子汇合,谢公子所带三十余人均是好手,臣准备奔赴各城,携着陛下的圣令接管官府粮仓,此事已然刻不容缓。”

    “……”

    薄薄两页纸,却将北方的情况都仔细道来。

    谢婉皱起眉。

    她原以为未雨绸缪,让历明心带着赈灾钱粮先一步去北方,能及时阻止灾情发生。

    可到底还是忽略了这一次旱情的规模之大,以及这灾情之中的其他变数。

    粮价会涨,那她就给北方定下限价令!

    她倒要看看,灾难当头,谁敢发这国难财!

    还有一点便是历明心所说……后续支援。

    北方的粮若是不够,必然要从南方派送。

    南粮北调,虽说路途遥远,但南粮却是饥荒的最后保障。

    确实如历明心所言,她这一头,也得时刻做好准备。

    无论是钱还是粮,对于国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谢婉收起信纸,眼中明暗不定。

    国库空了没关系,她的私库空了也没关系,朝中某些大臣的家底,想来丰厚。

    看来,得提前对这些贪官污吏动手了。

    谢安虞沐浴后回来,便见谢婉在桌前写着些什么。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看。

    却惊奇地在其中发现了她爹的名讳。

    “婉妃,谢将军近来无事,朕想给谢将军一个抄家的差事,你觉得如何?”

    谢安虞愣了愣,“抄家?”

    “这样的肥差也能轮到谢家啦?”安虞歪头看,瞧见她在纸面上写了一个名单,纳闷道:“抄这些人的?”

    那名单密密麻麻,安虞扫眼一看,竟还看见了户部尚书的名字……

    安虞吞了吞口水,“他们犯事了?”

    谢婉声音略微冰寒,“是啊。”

    “……什么罪,我都没听说。”

    谢婉抬头微笑:“还没定罪,这圣旨,还得等三日才能发出去。”

    安虞眨了眨眼,“哦,陛下告诉我的意思,是让我将这消息提前告诉我爹吗?”

    “倒也不笨。”谢婉夸道。

    谢安虞瞪她一眼,“原来这才是陛下请我吃晚膳的目的。”

    她就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朕只是请婉妃传个话。朕要动这些人,就是不知道,谢家……谢将军怕不怕得罪朝臣。”

    谢安虞摆摆手:“君有令岂敢不从。而且……你别诓我了,这又是如上回那样,故意做给谢家看的。”

    谢婉没想到她居然能堪破,倒是笑了:“朕总要让谢将军和谢大公子相信,朕是真心想要救这大月的。”

    说罢,谢婉又低头去写。

    倒是谢安虞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救’,她为何用‘救’这个字呢。

    此时的谢安虞不明白,但也并未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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