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没有挨揍,安虞也就稍稍放心了一点。

    拿着自己的摘抄本就去了大堂兄那处献宝,剩谢婉一人在她的院子里休息。

    没错,陛下她累了。

    谢婉喝了一口茶,才稍稍缓了点过来。

    这身体,还真是不太行。

    环顾一周,自己的院子和当初别无二致。就连摆在院子里的兵器架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那是我姐的武器架。”忽然出现的声音让谢婉回头望去。

    “原来是谢三公子。”

    谢韫涛,三房独子,而是谢婉的小堂弟。

    谢韫涛此时不过也就十四五岁,少年神色紧绷着,径直走向了那武器架,从架子上随意地取了一把弓下来。

    搭上箭。

    拉弓。

    靶心……直指那天上的飞鸟。

    谢婉扬眉。

    谢韫涛却眯了眯眼,只听咻地一声,箭飞射而出,鸟应声而落。

    恰好……掉在谢婉面前。

    谢婉睨了眼地上被穿心而过的鸟,轻轻地拍了拍巴掌,“好箭。”

    谢韫涛将弓箭放到石桌上,对她的赞赏不卑不亢:“我姐的箭,比我更准。”

    “哦?”

    “我姐是皇家狩猎的魁首。”谢韫涛强调道。

    “嗯,朕知道。”

    这皇帝,怎……

    谢婉如此淡定的样子让少年有点绷不住了,“我姐本来是要当将军的!将来只会比二叔更加青出于蓝!”

    谢婉:“是。”

    “让我姐嫁去宫里,她做不成将军,是陛下的损失,是大月的损失!”

    谢婉越听越不明白,这小子过来是专程来夸她的吗?

    “谢三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谢韫涛咬牙,“陛下怕谢家谋逆,所以娶了我姐想做把柄。二叔为了保谢家上下,所以把我姐送进了宫里。”

    谢婉扬眉。

    “木已成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谢韫涛就这么一个姐姐,谢家就这么一个姑娘,若我姐在宫中过得不好……陛下切记,谢家的老大、老二、老三,今后都是谢家的顶梁柱,我们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少年凶巴巴道,即便面对的是皇帝,也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强势。

    谢婉挑了挑眉,“朕知道了。朕答应你。”

    “……”答、答应了?

    他鼓足了勇气来的,还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皇帝非但不怪罪他,还答应了诶?

    谢韫涛的脾气被卸去几分,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还有事吗?”

    “没……没了。”

    等到谢韫涛满头雾水地离开时还在想,怎么和大哥说得不一样,这个皇帝,好像脾气挺好啊。

    谢婉目送他离开,对这一出她不意外。

    这些话,不是十四五岁的韫涛想得出来的。

    十有八九,是谢家最看得清局势的那位支的招。而派出来说这些话的是十几岁的小韫涛,皇帝就是再怎么失智,也不至于治一个小少年的罪。

    “大哥也是真心护‘我’啊。”谢婉轻轻摇了摇头。

    很快,谢婉将此事抛之脑后,目光落在面前桌上那把弓箭上——

    她也,很多年没碰过弓箭了。

    曾经一副弓箭,替她在狩猎场争了三次魁首,无数男儿面对她时也自愧不如。后来岭北起义,百米开外,她也是凭着这么一副弓箭,隔空取了岭北二当家的首级。

    就连征战沙场,也是靠这一柄弓箭,让敌人闻风丧胆。

    谢婉情不自禁地拾起那弓。

    这弓她也熟悉,年纪还小时,她便常在这院子里射鸟。

    并非是多珍贵的材质所制,但陪了她许多年。

    感受到手里传来的切实重量,她怀疑自己可能都拉不开这弓。不过谢婉没有太多犹豫,起身,从箭袋中取了一支箭。

    箭搭上弓。

    她站直了身体,以极为标准的姿势拉弓。

    若是有人在场瞧见这一幕,定会诧异,病秧子的皇帝,居然能将拉弓的姿势做的那样好看,甚至是……做得如呼吸般寻常。

    只听一道破风声划过——

    箭笔直地破空而去,猛地钉到了十几米外的树干上,令人惊异的是,那箭尖恰好将飘落的树叶钉在了树干上。箭尖入了树干恰好一短寸。

    而反观谢婉,额头又溢出一些虚汗,没有茧子的白嫩手掌和手指都传来一阵阵地疼。

    最让谢婉唏嘘的还是——

    拉不了满弓。

    小堂弟十四五岁的年纪要拉满这弓也是轻轻松松。

    而自己,明知力气不足,还见猎心喜,非要拉一拉。

    瞧着那被钉在树上的叶子,也只能感慨一声,还好准头还算不错了。

    事实上,她从当了摄政王,便极少动弓箭了。

    现在做了皇帝,大约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谢婉摇头,正要放下弓。

    正这时,院门被人猛地推开,谢安虞活泼的身影出现,“陛下,我回来了!”

    还没放下弓的谢婉:“……”

    谢安虞眼睛有多尖?那可是能瞄住天上飞的大鹰的利眸,自然一眼就看见了谢婉手里的弓箭。

    嗯?皇帝在玩她的弓箭?

    少女提着裙子飞奔过来,“陛下还会射箭?”

    谢婉笑道:“不会。”

    她深知年轻的自己是什么脾性,若是说会,怕是少不得要一顿切磋。

    果不其然,谢安虞眼中闪逝一丝失望。

    也是,皇帝是个病秧子,哪会射箭。

    谢婉:“朕只是好奇,这便是婉妃猎场夺魁时的武器,所以拿起来看了看。”

    谢安虞闻言抬首,“这只是我平日里练习用的弓箭。去猎场的话,不用这个。”谢安虞抽出一支箭,对她说道,“这箭头要比狩猎的箭要更钝一些。”

    “原是如此。”

    谢安虞顺手拿起弓,搭上箭,手一松弦,箭就飞射而出。

    ‘咻——叮!’

    一声闷响,箭钉上树干。

    谢安虞见此皱眉,“有谁来过吗?”

    她看见了树干上那支还未掉下来的箭头。

    谢婉答道:“谢三公子来过。”

    “他来干什么啊?”

    “没有,只是路过,说了几句话罢了。”谢婉绝口不提这树干上的箭的由来。

    谢安虞这才没有继续问。可还是纳闷,韫涛?路过?她这院子和韫涛的院子根本就不顺路啊?

    最让安虞疑惑的是那箭。

    这箭尖还有一部分露在外头,显然没拉满弓。堂弟的能耐她知道,这一箭留了手没什么奇怪的,可这钉在树上的叶片……

    不像是韫涛的准头。

    “摘抄本给你大哥了吗?”

    谢婉的声音打断了安虞的思绪,她乖乖点头,“给了。”

    忽地她想到什么,很突然地说道:“陛下,你觉得热不热?”

    “?”

    “这天是不是比往年要热一些啊?”谢安虞状似无意地说着,一边看着头顶晴空万里的天。

    这才初春啊。

    天气比之往年,似乎的确热了许多。

    若是北方大旱,百姓收成不好的话……会爆发饥荒吧。

    “北方会不会春旱啊?春旱严重了会不会爆发饥荒啊?”

    谢安虞偷偷瞅了谢婉几眼。仿佛想让她对此上点心。

    十几岁的谢安虞可想不到这一层。

    何况这天,再热也不能从这时瞧出旱情的……

    这大约也是受了大堂兄的意。谢婉心里笑叹,面上却不显,甚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是啊,今年怕是要旱了。”

    “若是大旱,朝廷是不是也要派人去赈灾?”

    “不用担心,朕已经派了钦差带了赈灾的钱粮过去。”

    “很多吗?”谢安虞看向她。

    “对,很多。”谢婉轻轻笑道。

    谢安虞见此笑了,“那就好。”

    谢婉伸手摸摸小安虞的脑袋。

    谢安虞:!

    “我又不是小姑娘,陛下能不能不要老摸我头。我爹都不这么摸我头了……”谢安虞不满地嘟囔。

    “在朕眼里你就是小姑娘。”

    谢安虞瞪她一眼,“臣妾是陛下的妃子。”

    谢婉莞尔,“是,不侍寝的妃子。”

    “你……”

    谢婉将手覆于身后。

    她是重生之人,方知天将大旱。而大堂兄……确实惊才绝艳。

    至此,谢婉心中也下定了决心。

    得想个法子,诓大堂兄入朝为官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