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 第 191 章 番外:士为知己(1)
    【士为知己】

    “两军会武?”

    听到裴安带来的消息,裴北辰拧了下眉。

    “南北两军的事,与裴氏何干?”

    已是正午,烈日当空,演武场上,裴氏大公子裴北辰一身武服,额间绑着红色抹额,如寒剑一般立在烈阳下。

    不远处空地上,一群裴氏子弟正操着兵器,两两一组,顶着日头操练。

    众人面皮被晒得通红,汗流浃背,动作却不敢有一点迟滞。

    裴北辰负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

    裴安对这位大公子的严苛手段已习以为常,恭立在一侧,回道:“两军只是一个笼统说法而已,除了南北二军,凤阁要求各地驻军凡规模超过三万以上,都要参与。且此次比武的目的,是为了精简军队数量。”

    裴北辰眼神一厉。

    “何意?”

    裴安答:“这都是那首辅卫悯的主意,卫悯称,国库紧张,各地驻军管理混乱冗杂,空耗军饷,军纪废弛,不干实事。此次比武,便是测试各军实力,凡是比试不合格的,全部要精简人数,缩减军饷,甚至直接原地解散营盘。”

    “卫氏手握京营,在朝中一手遮天,自然见不得其他世家掌握兵权,裴氏刚整合了甘州驻军,卫悯便提出会武之事,摆明了是冲着裴氏来的。”

    “除此外,凤阁还规定,此次比武所有比试项目未入前五,便算不合格。南北二军多骁勇善战的将帅,这不是摆明了要给其他驻军难堪。”

    裴北辰冷笑。

    “蠹虫的确不少,但论起军费负担,哪一地驻军能与京营比。”

    “大公子英明。这些年,卫悯把持凤阁六部,卫氏遥居京中诸世家之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裴氏有赵王和贵妃娘娘在后头,是唯一能与卫氏争风头的,卫氏自然要处处打压。”

    裴北辰慢慢擦着剑,问:“输了裁军,若赢了头筹呢?”

    虽是正午,剑锋上流露出的杀意却让裴安周身一寒。

    裴氏上下人人皆知,大公子的佩剑,除了大公子本人,无人可以擅碰。

    裴安忙识趣后退一步,道:“若能在所有项目中拔得头筹,朝廷会奖励军饷和兵部最新研制的一批兵器。”

    裴安知晓这位大公子生性刻薄冷漠,别说裴氏子弟和寻常世家子弟,便是满朝武将,也并无几个真正放在眼里。

    小心提醒:“但这回要拔头筹,也不容易。”

    “此次南北二军参赛者,除了五品以上将官,还有大都督袁霈之子袁朗和北境军少统帅谢瑛。”

    “袁朗还不算劲敌,谢瑛却不可小觑。”

    “听闻谢瑛任少统帅以来,已经带领北境军打了不少漂亮仗,北境军上下对其无不敬服,此人堪称劲敌。”

    裴北辰自然听过这个名字。

    世人多事,甚至还给他们起了个绰号,叫“大渊双璧”。

    然他裴北辰不屑于与任何人合称双璧。

    因而裴北辰眼底未起丝毫波澜。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沽名钓誉者。”

    “北境军少统帅?焉知不是徒有虚名。”

    裴安欠身含笑应是。

    “家主亦让属下转告大公子,这次会武,不仅是裴氏机会,更是大公子扬名机会。”

    大渊有双璧不假,可北边那块玉璧,因为太过耀眼,一直压着他们大公子一头,卫氏想用谢氏这把刀压裴氏一头,裴氏又岂是好欺侮的。

    裴北辰一直在演武场待到暮色落下才收剑。

    裴氏不少弟子习武,但裴北辰永远是最晚出校场的。

    仆从早已牵马在校场外恭候,见裴北辰出来,先递上一块干净帕子,让素有洁癖的大公子净了手,才把马牵过来。

    回到府里,裴北辰照例先去主院向裴夫人问安。

    裴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因为这个缘故,丈夫已经不大在此间留宿,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妾室房中。

    大族之中,妻妾间明争暗斗自不会少,子弟竞争自然更激烈。

    但裴夫人从来不用担心被妾室欺压到头上来,一是因为女儿在宫中做贵妃,二是因为有一个过于优秀的长子。

    这个儿子,自幼严以律己到接近严苛的地步,以前专注读书时,课业遥遥领先其他弟子,后来由习文转为尚武,年纪轻轻便入裴氏军中担任要职,同龄子弟望尘莫及。

    但也因为这个缘故,裴夫人与长子之间并不十分亲厚,至少,母子对坐,大部分时间只例行说一些寒暄话。

    寒暄毕,裴夫人提起另一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紧要话题。

    “你日日读书练武,何其辛苦,身边却连个妥帖侍奉的人都没有……”

    裴夫人刚提起话头,便被裴北辰淡淡打断。

    “孩儿身边的人还算周到懂规矩,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裴夫人只能咽下后面的话。

    倒不是她多事,

    而是旁的世家子弟,这个年纪,就算不娶妻,身边也会有几个通房侍妾,照顾衣食起居。

    长子却直接将严以律己那一套延伸到了生活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别说侍妾,屋里连个模样周正的婢女也没有。

    军中那套酷烈作风,怎能带到家里来。

    再这样下去,可真要成苦行僧了。

    裴夫人忧心忡忡。

    裴北辰出了主院,刚出月洞门,就听得一阵哭声,偏头一看,一个十来岁左右的锦衣少年正趴在地上嗷嗷大哭,两个侍女正一左一右围着少年柔声劝哄。

    见裴北辰出来,侍女神色一凛,忙起身行礼:“大公子。”

    裴北辰问:“怎么回事?”

    “方才七公子走得太急,不小心滑了脚,从阶上摔了下来。都是奴婢们侍奉不力。”

    大公子出了名的严苛,御下极严,府中无人不惧,两名侍女请完罪,就忙要蹲下身去扶起锦衣少年。

    “让他自己起来。”

    一道淡漠声音自上方传来。

    侍女一愣,才意识到是大公子在发令。

    声音极冷,仿若寒冰。

    两名侍女吓得跪下,有些无措松手。

    还趴在地上嗷嗷哭的锦衣少年显然也察觉不对,抬起挂满泪珠的脸,看到长兄严峻冷酷面孔,整个人显然也瑟缩了下,但最终惧于这种威严,也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忍着泪,抽抽搭搭自己费力爬了起来。

    “你是裴氏七公子,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娘。”

    “下回再让我瞧见你如此做派,休怪我不客气。”

    裴北辰留下一句,便抬步走了,看也未看锦衣少年一眼。

    膝盖磕破了一层油皮,疼得火烧火燎,裴七公子忍着不敢哭,眼泪却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一直等裴北辰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七公子快小声些,别再被大公子听见了……”

    两名侍女赶紧劝。

    裴昭元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下越哭越伤心,最后到底惊动了屋里的裴夫人。

    裴夫人身边的嬷嬷帮裴昭元拍掉身上沾的尘土,见裴昭元膝盖上磕了不小一片青紫,不免疼惜道:“这大公子也是忒严厉了些,七郎年纪尚小,娇气些也正常,摔了这么大一跤能不疼么,作为兄长,不安慰就罢了,竟还当着下人面训斥,难怪七郎委屈。”

    这显然又勾起了裴昭元伤心事。

    裴昭元一向畏惧这个兄长,平日里都是绕着躲着走,今日完全是运气不好给撞上了,听嬷嬷这般一说,诸般委屈再度悲怆浮上心头,不由再度趴在裴夫人怀里嗷嗷哭了起来。

    “阿元不要兄长,不要兄长……”

    裴夫人抚着幼子背,叹道:“你大哥是裴氏长子,担负着家族重任,自然与你不同。若无他在前头替你遮风挡雨,你岂能日日招猫逗狗,无忧无虑。你也莫怪你大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他的辛苦与难处。”

    只是幼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夫人到底也心疼,让嬷嬷去取了碟子金丝软糖,才算哄住。

    裴北辰回到院中,简单用了两口膳,仆从来禀:“家主请大公子到书房一趟。”

    书房里除了裴氏现任家主,工部尚书裴行简,还坐着裴氏老太爷裴道闳。裴道闳一身道袍,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京郊别庄赶回。

    “见过父亲,祖父。”

    裴北辰行礼。

    裴行简开门见山:“会武之事,裴安应该已经同你说了。”

    裴北辰点头。

    裴行简道:“这些年,卫悯仗着掌控凤阁,不遗余力打压裴氏,此次会武的重要性,应该不需我多言。”

    “你姐姐虽然已是贵妃,但性子骄纵,难成大器,根本不是中宫对手,裴氏未来,终究还是系于你一身,你好好准备,勿让为父与你祖父失望。”

    裴北辰听出些弦外之音。

    “可是阿姊在宫中犯了什么过错?”

    裴行简面色果然冷了些:“她因为苛待一位新入宫的才人,被卫皇后抓住把柄,已被陛下禁足在昭华殿内。若非你祖父亲自进宫陈情,只怕处罚要更严重。”

    裴道闳坐在椅中,摇头叹一口气:“蓉儿这性子,实在不堪大用了些,幸而这回未连累赵王殿下。”

    裴行简则冷冷道:“裴氏不养废物,更不缺女子。”

    “若下回她再如此犯蠢,裴氏只能另送女儿入宫。”

    裴北辰暗暗捏了下拳。

    他这位父亲,冷静的可怕,也无情的可怕。

    若裴氏另送女儿入宫,意味着现在的裴贵妃将沦为家族弃子。

    而府里那些妾室,恐怕早迫不及待等着将她们自己的女儿送入宫里争宠。

    从小到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在这个家族里立稳脚跟,谈感情太可笑,卖惨装可怜更是毫无用处。

    裴北辰跪了下去。

    正色道

    :“父亲放心,此次会武,裴氏不会输。”

    “你心里有数就好。”

    裴行简摆手。

    “退下吧。”

    ——

    回到居住的院中已近亥时。

    院子里安静无声,仆从各司其职,规矩森严。

    知道大公子无论回来多晚,夜里都要雷打不动在书房看一个时辰兵书,仆从早已提前点好灯火。

    裴北辰换了身燕居常服,果然直接进了书阁,持卷而坐。

    正看得投入,旁侧忽飘来一阵异香。

    裴北辰抬起头,就见书案旁站着一个穿碧衫的婢子,手里端着只茶盏。见裴北辰抬头,婢子脸面一红,垂目笑道:“奴婢来服侍大公子用茶。”

    说完这句话,婢子一对瞳仁秋波流转,忍不住偷偷觑了裴北辰一眼。

    这位大公子其实生得极俊朗,只因脾性太过冷酷,府中下人才会对其又敬又怕,婢女第一次有幸近距离打量这张优越面孔,一颗心登时如小鹿一般乱撞起来,面皮越发红了。

    “谁准你进来的?”

    一道冷声,打碎婢子遐想。

    说冷,是因为除了冷之外,这道声音里再无其他情绪与温度。

    仿佛寒冰凝成的刀子一般。

    婢子端茶盏的手不受控制哆嗦了下。

    “这清壁院的规矩,你可能还不知晓。”

    “我来告诉你,擅入书房,当杀。”

    那声音又道。

    用另一重冷。

    恐惧铺天盖地压来,婢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何人,这位大公子素日又是怎样的性情,甚至想起了刚入府时管事嬷嬷的严肃教导,当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落叶,破着音,哭着告罪:“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是夫人、夫人让奴婢来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裴北辰最终并未将这婢女如何。

    只让院中管事仆从去领了三十杖。

    早在这女子出现的一刻,他就明白,是他母亲的主意。

    否则再大胆的奴仆,无他允许,也绝无胆量进入他的院子,还是书房这样的重地。

    裴夫人遣来的婢女名唤碧珠,姿色身段,皆属上乘,是她特意从娘家讨来的。听到结果,裴夫人很是诧异,但长子的性情她再了解不过,知道勉强不得,只能遗憾作罢。

    只是此事之后,裴氏上下越发知晓大公子冷酷严苛之名,便是之前有些蠢蠢欲动不安

    分的,也不敢再生出半分妄念。

    转眼到了会武日。

    所有参加比试的边将齐会上京,比试前一日,天盛帝亲自主持了一场盛大宫宴,招待四方来将。

    ⒋)

    裴北辰自然也在参宴之列。

    刚到宫门口,随行的裴氏军中大将忽指着一处道:“大公子且看,那便是北境军的少统帅谢瑛。”

    裴北辰骑马而来,便直接循着大将所指,隔马望去,就见一侧宫道上,一道颀长的蓝色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和另一行策马而来的人交谈见礼。

    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甲的北境军将领。

    “刚过来的是滇南的将领,正与谢瑛说话的则是滇南大都督袁霈长子袁朗。”

    “北境与南境虽无交集,但到底同为边将,且袁霈与谢兰峰皆是寒门出身,心理上到底比和其他边将亲厚些。”

    裴北辰并未看袁朗。

    视线只在那道蓝色身影身上停驻了片刻,便翻身下马,往宫门内而去。

    殿中已经坐了不少武将。

    裴北辰是裴氏大公子,还是裴贵妃之弟,身份尊贵,实力亦出众,腰间悬的那柄铁剑,便令很多见识过的武将胆寒,位置安排在最靠前的几席。

    在在场诸将中,裴北辰算是最年少的。

    直到和裴北辰一样年少的谢瑛带着北境军诸将走了进来。

    殿中明显静了静,因谢瑛在北郡扬名已久,但在场将领,来自各地,大多数都是头一回见这位传闻中的北境军少统帅。

    众人目中都露出明显的诧异。

    因没有想到,谢瑛一个军侯之子,竟是如此光风霁月。

    “谢大公子。”

    内侍紧忙迎了上去。

    随着谢兰峰封侯,北郡谢氏在大渊的影响力,已经毋庸置疑。

    内侍自然不敢怠慢。

    “大公子这边请。”

    内侍直接引着谢瑛一行往前面席位走。

    袁朗和滇南众将就没这份殊荣了,只能自己找位置坐,没办法,虽然同为镇守一方的边军,但北郡谢氏这些年的成就与影响力,早非袁家可比。和年少扬名的谢瑛相比,袁朗本人已无十分突出的军功和军事才能。

    谢瑛最终在裴北辰对面落座。

    立刻有人笑着感叹:“这‘大渊双璧’,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明日校场比试,到底哪一璧更厉害。”

    这挑拨的心思显而易见。

    裴北辰和谢瑛皆是少年扬名,两人一个上京裴氏长子,一个北郡谢氏长子,身份立场天然站在对立面,虽然双璧之称由来已久,但二人此前却从未交过手。

    这一回,可不是有大热闹看。

    一时,殿中所有目光都集聚在二人身上。

    裴北辰目无波澜,冷面坐着,一旁裴氏将领已经不敢相信,此言会如何激怒大公子,然而偏头偷看,见大公子一向漠寒的眸中并无多少愠色,只维持着惯常的冷漠冰寒,方长松一口气。

    而对面那位北境军少统帅谢瑛,亦谈笑如故,仿佛没注意到官员们瞧热闹的眼神。

    “听说这谢瑛文武双全,末将瞧着,文气挺足,武力不像多厉害,多半徒有虚名。”

    将领道。

    裴北辰神色冷漠如故,只视线,不由再度定在了那道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