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云虺是怎么了？转生之后记忆也清零啦？
最初的震惊后，清枝否认得斩钉截铁。
“不可能，历史书上写得很清楚，他没有任何感情纠葛。”
当然，官方叙述的更加冷酷恶劣，说祁扶玉为魔道蛊惑，心理阴暗扭曲，无法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怀有爱意。
说着清枝不忘在心里与姜尘求证，当年他可是祁扶玉的左右手。
“对不对？”
没回应。
哦对，姜尘没法和她一起进来。
“我等了好久好久，爹爹终于来接我了……”但很快，稚嫩嗓音又惶恐起来，“我爹爹呢？他为什么不说话？！”
说实话，她此时放松了些。
毕竟两千年后的云虺甭管是疯了还是怎么样，总比叫她面对威严莫测的强者更令人安心。
“你还记得当年事情么？”
“我都记得。”
“姐姐，你是爹爹派来的人么？”小蛋怯生生说道，“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你是第一个来见我的。”
清枝模糊地哼了一声、
她要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决定自己是要辣手摧蛋，还是把蛋上交给组织，还是……
“好。”
云虺反应很是乖巧。
执念如水纹，层层荡开，悠久的回忆中，她听见苍老的叹息。
“这一代只有云虺这一个孩子，我族之后又该如何呢？”
……
这是一处山洞，或者说，被精心雕琢，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圣地洞窟。
洞窟穹顶极高，几乎有百米，涂壁皆以白玉翡翠装饰，给人肃穆恢弘之感。
人类绝无可能居住在如此广阔的空间中。
洞窟中央，放置着一个精心铺设过的柔软小窝，小窝上是一颗洁白玉润的蛋。
因为已经与执念同调，清枝进入了宿主的第一视角，于是心里自然而然地出现认知。
这颗蛋便是当年的云虺，也是“她”即将经历故事的主人公。
云虺的故事确实拥有极其亮眼的开头。
长老预言，虺族将会因这个在云层中诞育的小龙而重现光荣。
——他是拥有化龙天赋的预言之子。
云虺来自虺族，历史悠长，甚至可以追溯到伏羲女娲时期。
其实世间广泛认为，龙虺便是龙。可虺族自己清楚，虺和龙，有本质的区别。如果说凡人以逍遥仙人为追求，虺便是以化龙作为毕生追求。
虺族强悍无比，并且性情忠诚，只要自然成长，一千年成年后，便可拥有悬解境一段实力。
因此古法时代的修士，皆想拥有一条龙虺作为助力。
由于生长期漫长，以及好战的习性，虺族龙丁日渐稀少，到了云虺这一代时，全族只剩下八条龙。
所以他出生那日，全族都轰动了。
“要肩负起虺族的未来。”大龙小龙们围着蛋，语重心长道。
蛋晃了晃，懵懵懂懂地表示知道了。
云虺的娘亲在他还是龙蛋时便去世了，父亲更是早早死在与邪祟的战斗中。
但无父无母的云虺，得到了全族倾尽心血的疼爱。
族人们很爱他，也很期待他。
可龙是条怪异怯懦的小龙，畏惧战斗，恐惧雷电。暴风雨来临时，他不想接受风暴的洗礼，只想躲进温暖舒适的洞窟。
没有谁批评他的懦弱，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逃避后，偶尔露出失望的眼神。
小龙羞愧地垂下头。
他也不想让大家失望……但是……但是……
沉重的期待压得云虺喘不过气。
阿兄阿姐看不下去。大龙小龙们围着他，决定要给笨蛋龙好好上一课。
“阿云，真正的龙，要拥有世间最强大最勇敢的伙伴！”
最强大的阿兄如此教导龙，然后他与世间最强大的修士签订契约，一同下山历练。
据说他们讨伐了为祸人间，生灵涂炭的妖邪，天下有许多传颂阿兄的传说。
可阿兄再也没有回来。
“阿云，真正的龙，要拥有坚韧无私的神魂。”
最善良的阿姐如此教导龙，然后她前往人间，化作巨峰镇压那肆虐百年的水灾，令生灵获得万亩乐园。
据说人类供奉阿姐为水神，祭祀香火不绝。
但阿姐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族人，不，他的家人越来越少，长老眼中的忧虑越来越多。
他是条敏锐的小龙。
“想要化龙就会永远见不到家人么？”
小龙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他再也不想化龙了，他想让阿兄阿姐回来。
好想他们。
浓烈的悲伤犹如潮水，将小龙彻底淹没，亲身体验的清枝更是皱眉头。
执念不会骗人。
这小龙天性柔软温顺，怎么会变成历史上冷酷强大，杀伐果决的还月城护法？
*
他躲起来，哭了三天三夜，哭泣声吸引来历练者的目光。
慕婉絮。
清枝属实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另一处执念幻境中，见到“熟人”。
慕婉絮拔出长剑戒备，声音难掩惊喜：“师兄，这里还有一条小龙！看起来还没有一百岁。”
清枝心中浮现警惕，小龙在少女言语中听出某种令龙厌恶的意味。
她瞬间扭头望去。
慕婉絮的师兄，难道说……？
“师兄！”慕婉絮脆生生道，眼中浮现不加掩饰的仰慕。
那个叫做“师兄”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穿着白衣，容貌素雅清净，目光温柔地投过来时，便如月光般明亮美丽。
比起上次相遇时，他又长高了些。
祁扶玉白衣胜雪，身形依然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青涩，可劲瘦漂亮的肌肉又让他有了些青年的坚韧傲骨。
行云流水，水墨写意，描述的便是如今的他。
她代入的小龙呆呆仰头——
与少年目光对视的瞬间，恍如琴弦拨动，她心脏陡然瑟缩，在余音中微微颤动。
这种感觉或许是那条小龙的惊艳，又或许同样是她的本心。
上次祁扶玉和她说“下次见”，她还觉得这辈子多半都没指望。没想到这个下次竟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可她心中并没有太多喜悦，因为宿主云虺的惊慌强烈到无法忽视。
他很害怕。
因为他敏锐感知到面前少年的实力，很强，比阿云见过的所有族人都要强。
就在清枝感觉到，云虺已经要不顾一切逃跑时，祁扶玉开口了。
“他还是小孩子。”
少年声音与容貌一般温柔，带了些笑意。
“真可爱啊。”
小龙却已濒临警惕极限，暗暗鼓起腮帮子。
慕婉絮眼尖：“师兄小心，那龙准备吐息！”
清枝担忧地想到，虺可是天下最强的灵兽，哪怕是结丹境大圆满都不敢贴脸接龙息！
而少年笑意不变，只随意抬起手。
他的姿态平和却不容拒绝，任凭云虺怎么运起灵力抗拒躲避，都没能对他动作产生任何阻碍。
完了完了！
……
咦？
少年轻轻捏了捏小龙头顶。
云虺酝酿半天的水玉弹“噗”的一下消失了。
哎……龙的弹呢？
祁扶玉饶有兴趣：“依靠这样的术法保护自己么？灵力蕴集的方式很不错——”
“师兄！”少女强调，“祁、扶、玉师兄！它可是条幼年期龙虺诶，世间最强的灵兽！”
少年稍作沉吟，随后恶劣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将龙弹得整个身体失去平衡，上本身向后仰倒。
“噗。”
他弯起眼睛，轻快道：“好像也没有很厉害嘛。”
龙捂着额头，这人类！
可抬起眼愤愤瞪过去时，少年微笑叫小龙看得又是一呆。
祁扶玉起身，声音清朗：“大家都休息好了，便动身回家吧。”
另一个少年疾走两步，赶上他的身侧，不甘心道：“师兄，如果你能驯服那条龙，实力绝对可以堪比断缘境大圆满了！”
“不必，而且门规有言，不可妄自伤害天地生灵。”
“师兄……”
“师兄！”
“哎呀师兄，掌门说了这次可不能输，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被惩戒么？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想要，我可就却之不恭——”
飒！
一道清光亮起。
微弯的弧度犹如残月。
而光芒熄灭后又过了两息，那弟子鬓边碎发才幽幽而断。
祁扶玉抬手，不紧不慢地为弟子整理好散落的鬓发，动作细致。
做完这一切，他方才温和开口：“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而且，我不会输。”少年平静道。
弟子瞳孔紧缩，惊艳、后怕、恼怒——这剑意的强度！
何意闭上嘴后，其他蠢蠢欲动的弟子也压下野心，乖巧地跟在身后。
小龙愣愣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
那些人根本不敢反抗他说的话。
他的手……好安心。
清枝想的却和小龙不同。
他和上次见面时，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一样风姿意气，可上次遇见的祁扶玉像是柔和的满月，这次的少年……便带了些月色清冷。
那淡淡的寒意，令她隐隐感到不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