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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08/“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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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加完婚礼,宋槐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周一到周五正常上下学,周末偶尔学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其余时间待在院子里,或去陪段向松和陈平霖品茶下棋。

    段朝泠会特意抽出时间过来看她,每周大概两三次,陪她吃个晚饭就赶回去,碰到工作忙的时候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别等。

    他答应过她的事都会一一做到。

    每次和他一起吃饭,宋槐都照例跟他汇报日常,聊的大多是学校里的琐事。

    她想用这种方式将他拉进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有意无意地规避掉因没话题而产生的陌生感。

    她侃侃而谈时,段朝泠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她提两句建议,以长辈的立场教她为人处世。

    这让宋槐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宠着、纵着。

    她可以有恃无恐,因永远有他撑腰。

    元旦前两天,段朝泠临时出差,让余叔告诉宋槐今晚就不过去了。

    中午,陈静如来学校接她出去吃饭。吃完饭,趁着午休还没结束,又带她去朋友开的咖啡厅待了会。

    没坐多久,有两个人推门进来。

    听见动静,宋槐抬眼看向门口,发现率先进来的那人有些眼熟,细看两眼认出了对方——段朝泠和谈景的朋友,许呈潜。

    他身旁跟着一个男生,个子很高,穿黑色冲锋衣,看长相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陈静如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去看,等瞧见不远处的许呈潜,不着痕迹地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含笑同他打招呼。

    “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边?”

    看见陈静如,许呈潜没觉得有多惊讶,跟着笑了声,“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过来看望一下老朋友。”

    陈静如笑意敛了敛,“这样啊。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钟涵现在不在店里,刚刚出去采购食材了。”

    没见到要见的人,许呈潜也不失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话锋一转:“没关系,来都来了,不差这点儿候场的时间。”

    陈静如笑一笑,没接话,看向宋槐,“槐槐,来我这边坐。”

    宋槐拿起面前的果汁,照做。

    等许呈潜和男生落座,陈静如介绍说:“这是许叔叔,婚礼那天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旁边这位是他侄子许歧,跟你同岁,明年也上高一。”

    宋槐开口叫许呈潜叔叔,目光落在许歧身上,温声说:“你好。”

    许歧“嗯”了声,盯着她看了几秒,“几月的生日?”

    宋槐顿了顿,“四月。”

    “我二月份的,比你大。喊哥哥。”

    宋槐不说话了。

    无端生出一种叛逆心理。他越让她喊,她越不想如他的愿。

    一旁的许呈潜一记不冷不热的眼神瞥过去,“一上来就论辈分高低,谁教你的?”

    许歧耸耸肩,将身体向后靠,小声嘟囔:“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么。”

    聊了没几句,许歧去吧台点喝的,座位只剩下他们三个。

    陈静如轻呡一口咖啡,看着许呈潜,“看见许歧我突然想起来——他们学校现在还收转学生吗?”

    “我不太了解这个。你如果想知道,晚点儿我给你问问。”许呈潜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槐槐现在的学校教学质量一般,我在想要不要给她转学,到时候也好直升本部高中,少了很多折腾。”

    “这事儿还不好办,直接找段二。”

    “到时候再说吧。你知道我不爱麻烦他。”陈静如说。

    “不如你来麻烦我。”许呈潜无所谓地笑笑,“你知道的,我随时随地都愿意为你效劳,跟在洛杉矶的这几年一样。”

    陈静如面色一僵,很快笑说:“我当然知道这点。毕竟朝泠、谈景和你,都算是被我照顾长大的。你们要是对我不好,那我真该哭了。”

    许呈潜笑而不语,视线滞留在她握着杯子的细长手指,看着她由缓到急地敲击着杯壁。

    涂了宝石绿的指甲在玻璃桌面映出一道浅薄的影子。

    又坐了三五分钟,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陈静如拿起包,带着宋槐欲要离开。

    临走前,许歧喊住宋槐,“喂,要是你真转来我们学校,别担心,以后有我罩着你。”

    宋槐轻轻点头,“知道了,谢谢你。”言语间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坐进车里,等她系好安全带,陈静如问:“马上寒假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中考,这个阶段突然说要给你转学,你会不会不太适应?”

    宋槐思索一会,实话实说:“阿姨,其实我不太想转学。”

    “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想有始有终地读完一所学校。”宋槐说,“而且我在那边有个关系很好

    的朋友,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在他高考前陪着他,给他加油打气。”

    陈静如听了,没讲什么劝导的话,伸手轻揉她的发顶,微笑说:“依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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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放了三天假,宋槐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单独留出一天时间去段朝泠那儿一趟。

    她搬来这里之前和何阿姨在那边院子的蔬菜暖棚里埋了几颗草莓种子,想过去看看它们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听余叔说他出差还没回来,家里目前没人,于是只好作罢。

    在书房做了一上午试卷,宋槐睡了个午觉,下午被段向松喊去北院习字。

    堂屋里燃着乌木檀香,暖气很足,她刚睡醒,头脑不太清醒,接连写错了好几个字。

    段向松站在她斜后方,双手背在身后,瞧见她握毛笔的姿势不够准确,板着脸冷哼一声。

    “你叔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无需人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堪称完美。”

    没等宋槐回应,不远处的陈平霖走过来,嗔着数落他一番:“我说老段你呀,别总在家里露出一副平时训下属的冷脸,吓都被你吓死了。”

    段向松瞬间吹胡子瞪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朝泠小时候一样,有这么高的绝悟和慧根。”陈平霖拿过宋槐手里的毛笔,笑着哄她,“累不累?先吃点儿东西缓缓,爷爷去给你拿栗子糕。”

    宋槐笑说:“不累的。”

    回答完陈平霖的话,她从椅子上起来,靠近段向松,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说:“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超过以前的叔叔,好不好?”

    段向松被好生哄着,脸色回暖了些,“这还差不多。”

    宋槐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挺直腰板,开始专心练字。

    北城的冬季气温低,天色黑得也早。不到五点的功夫,院子里的路灯已经全部被点亮。

    宋槐扶着陈平霖出了门,抬头看见十几米开外的橘色光点,它们排成一排,像一颗颗桔子硬糖。

    绕过回廊往出走,恰巧路过偏屋。

    木门半敞,几个工作人员拎着清扫工具陆续走进去。

    陈平霖远眺一眼,喃道:“真是怪事……”

    宋槐问:“爷爷,怎么了吗?”

    “这锁已经上了快十年了,没想到今日突然被解开了……你段爷爷没跟我提过这茬呀。”

    想起不久前和段朝泠一起进过这间屋

    子,宋槐说:“可能是叔叔授意的,估计是想重新修整一下房间。”

    “按理来说不应该。”陈平霖摇头,“当初这锁是朝泠亲自上的,怎么可能由他授意。”

    宋槐有些意外,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隐情。

    陈平霖叹息一声,想起以前的事,感慨说:“朝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

    宋槐听见自己轻声问:“……为什么。”

    “他母亲年纪轻轻嫁进来,当时和向松没什么感情基础,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孩子。那时候向松一直想要个女儿,他母亲误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女儿,为了挽回,故意把朝泠当成女孩子养了好几年。”

    宋槐呼吸滞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不提也罢。”陈平霖说,“这几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好不容易开始缓和,以前的事也该过去了。”

    见他不想多说,宋槐没再继续问,把满心疑惑压了下去。

    将陈平霖送回南院,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看见远处的棚檐下架着台古筝。何阿姨正拿着抹布对着筝面仔细擦拭。

    宋槐自然认得这是前不久她和段朝泠一起弹过的那台。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它会被搁置在这里。

    看到宋槐过来,何阿姨笑说:“回来了。”

    宋槐勉强回以一笑,干涩开口:“这是……”

    “朝泠让人搬过来的,说是你喜欢,送给你当礼物。”何阿姨说,“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下周会来家里授课。”

    何阿姨又说了几句,宋槐没太听进去,随意寻了个理由回到卧室。

    她翻出手机,胡乱解锁,找到段朝泠的手机号码。

    再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待接铃声响了许久,最后变成无人接听。

    宋槐稳了稳混乱思绪,丢掉手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躺在摇椅上,对着窗外的路灯发呆。

    冷风灌进来,让她清醒了不少。

    好像困在一个迷宫里,她绕来绕去,拼命想通关,险些因此乱了分寸。

    段朝泠大概就是这个迷宫。

    她信任、依赖他,把他当作最敬重的长辈,努力想了解他,更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

    可思来想去,她好像没有能力去为他解忧。

    这让她多少有些困扰。

    自我纠结了好一会

    ?)

    睡意涌上来

    意识开始变得黏稠。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被一阵胜过一阵的手机铃声惊醒。

    宋槐撑着手臂坐起来

    倾身去拿手机。

    段朝泠的来电。

    清了清嗓子

    指尖划向接听键

    宋槐低声说了句“喂”。

    另一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轻音乐声混着男人的调侃声

    听起来应该是在饭局上。

    周围很快又变得安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空旷

    像是身处走廊

    “感冒了?”

    “没有。”宋槐不解

    “为什么这么问?”

    “声音不对。”

    “可能是因为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段朝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淡淡说:“古筝送过去了吗?”

    “送过来了

    只是……它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真的要送给我吗?”

    “你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的。”

    “那就安心收着。”段朝泠说

    “没什么比你喜欢更重要。”

    宋槐沉默了片刻

    忽然问:“叔叔

    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看情况。”

    “可以尽量快一点吗?”

    “有话想当面跟我说?”

    “嗯……差不多。”他对她这么好

    她总得想方设法为他做些什么才行。

    似乎听出了她语调里带着的不自知的失落

    段朝泠说:“想不想去看日出?”

    宋槐当机立断地回说:“想去的。”

    “听话

    先睡觉。睡醒了就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