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淤痕 > 第 73 章 情深
    许之窈忌日那天,北江下了一场小雨。没有狂风,也没有雷鸣,有的只是雨珠无声坠落,一丝一缕,细密又缠绵。

    司嘉遵守约定,带姜执去了陵园。

    从山脚往上,一共九十九级台阶,据说这个距离刚好通往奈何桥,死去的人不会迷路,更不会没有投胎便误入黄泉。许父许母来过又离开,墓前被打扫得很干净,只余几束纯白的百合,成了雨雾蒙蒙里唯一的亮色。

    那一方狭窄的遗像内,许之窈仍旧灿烂笑着,看沧海桑田,看春花秋月。

    姜执弯腰将雏菊放下,司嘉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只崭新的玻璃杯和一瓶清酒,斟满三杯,手腕斜着压低,酒水就这样流淌出杯口,渗进尘土里,“之窈姐,你说要请我看的那部电影今年出了续集,是大团圆的结局。”

    说着,司嘉抬手倒第二杯,第三杯,透明的酒水雨水混在一起,从碑前倾泻而过,虚化了远处的山,近处的花。她没有哭,只是眼睛酸涩,深呼吸一口气,很淡地笑出来:“还有,我和陈迟颂要结婚了。”

    ……

    婚礼就在一周后。

    那天北江刚好立秋,暑气渐渐消弭,温度不冷也不热。

    西式教堂沐浴在黄昏的最后一抹绯光里,晚霞犹如浓墨重彩的油画,染尽枝头叶,灿金的光在投下斑驳摇曳的树影,草坪两侧的灯串早已亮起,风一吹,层层叠叠的如同海浪,一寸一寸向尽头延伸。

    而当肃穆钟声准时响起时,教堂大门缓缓打开,白纱散尽,漫天合欢花飘零。

    司嘉抬眼,看到十里红妆,看到教堂里高朋满座,陈迟颂几乎把整个上流圈都请来了,他们的亲朋好友也悉数到场。

    孟怀菁是上周回国的,带着她的第二春UncleWu,司承邺为此特意去将两鬓的白发染了黑,重新穿上西装,以父亲的身份送司嘉到陈迟颂面前,葛虹挽着陈轶平,但因为病痛,他的不怒自威被消磨,整个人显得和善,晁艺柠抱着雯雯来的,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也很乖,不哭不闹,只睁着大眼睛打量周围一切,然后口齿不清地问晁艺柠这是在做什么,晁艺柠就笑着指了下陈迟颂和司嘉,告诉她哥哥姐姐要结婚了,小姑娘又问结婚是什么意思,晁艺柠想了想,回答说:“就是永远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嗯……就像睡觉前妈妈给你讲的童话故事那样。”

    王子和公主啊,终于要迎来他们的故事结尾了。

    尤籽杉和方屹铭也成了,缘分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黎嫣百忙之中抽空出席,说要来看看曾经让她抓心挠肺的男人结婚是什么样子,方便她以后照着找,话挺欠,但份子钱挺到位,葛问蕊托人带来了一句新婚快乐,辛凯康一屁股坐在了女方宾客那边,嬉皮笑脸地和张昊然一块儿管陈迟颂叫姐夫。

    梁京淮也来了,只是原本作为陈迟颂的兄弟,他应该要当伴郎的,可他选择坐在了台下,而他身边,还空着两个位置。

    那是司嘉留给许之窈和蒋逢的。

    她想,他们在天之灵,会祝福的。

    最后的最后,司嘉目光所及,是数十米外,那个等她了很久的男人,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的西装,还是很帅。

    《AThusandYears》的开头旋律落下,灯光流转,微哑的女声踩着点进入节奏。

    Heartbeatsfast

    (心跳加速)

    Clrsandprmises

    (眼前愈加斑斓的色彩和耳边你的誓言晕开)

    Hwtbebrave

    (该如何变得勇敢)

    HwcanIlvewhenI'mafraidtfall

    (当我畏惧退缩我该怎么去爱)

    ……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夕阳西下,透过玻璃窗斜进教堂里。

    歌声缠绵,带着那种该有的宿命感,极为强烈,让人忍不住想起过往,像电影放映般,可每一帧每一秒都被陈迟颂占据。

    想起他唇角吊儿郎当的笑,想起他说年级第一和她都要的赌,想起他运动会上冲线时意气风发的眉眼,想起他意外闯入她镜头的侧脸,想起他雪夜在医院为她奔波的背影,想起他在海边放的那场烟花,想起高考考场外他手捧鲜花的重逢。

    Butwatchingyustandalne

    (但当你就站在我眼前)

    Allfmydubt

    (我所有的疑问顾虑)

    Suddenlygesawaysmehw

    (就都突然消散不见)

    Onestepclser

    (再靠近一点)

    Ihavediedeverydaywaitingfryu

    (我用尽生命中的每一天等你出现)

    ……

    红毯很长,一眼似乎望不到头,红毯又很短,短到她来不及回忆完所有,整个人就被陈迟颂紧紧抱住。

    司嘉愣了愣,视线扫过圣台边,看见李夏明悬空的手臂,似乎是想拉住陈迟颂未遂,嘴唇一张一合,低声笑骂了句操。

    然后脖颈那里,猝不及防被一滴湿润烫到。

    她不是没见过陈迟颂眼红的样子,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眼泪的温度,近乎灼人,一层一层渗进她的心脏。

    想要回抱他的手顿住,转而抬起,轻拍了拍他的背,又去摸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无声地安抚。

    不过这滴眼泪,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旁人见证的只是陈迟颂等不及地将才走一半红毯的司嘉抱住,然后手牵着手带她回到圣台上。

    钟声又响起悠长的两记。

    神父致词、新人宣誓、交换戒指……夜色如水,华灯初上,仪式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新郎亲吻新娘。

    两人双唇相贴,谁也没有闭眼,青涩得仿佛初吻。

    陈迟颂终于在二十八岁这年,娶到了十八岁就认定的姑娘。

    ——

    一个彩蛋: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司嘉无意从陈迟颂书房里翻到一张纸。

    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封信,边缘些许泛黄。

    “司嘉:

    现在是三月二十一号,我们准备要去领证的前一天深夜,我刚从房间出来,你睡着了,睡得很好,但我失眠了,不敢睡,怕一觉醒来你又消失不见,所以给你留下这封信,起码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至少要让你知道我来过。

    可你也清楚,我并不擅长写作文,高中的时候语文成绩你比我高,你说这是唯一能赢过我的学科。

    其实不是,你一直赢过我。

    我有查过你初三的自招总成绩,很高,比我还高两分,但是最后你没去联高,我也没去一中。

    你看,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昨天你问我要不要再养一条狗,我说不要,是因为我知道Summer去世的时候你伤心了很久,不想再看到你哭。

    但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再好一点。

    好像怎么样都不够。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真希望你在做的是一场美梦。

    晚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