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玉宇和宾鸥并不能看到女生长满暗疮的脸。
这说明他和那天看到后山的黑影一样,跟其他人的视角产生了差异。
但许离枫为什么能看到?
许离枫的一系列举动,都分明是知道女生脸上有伤,想要帮她掩饰吧。
聿洛看着许离枫,许离枫也在看着他。
许离枫一如往常的沉默,即使他问,也基本问不出什么东西。
“没什么,走了。”聿洛说完转身就走。
等聿洛走到楼梯口,又听到女生轻微的啜泣声。
许离枫背对着他,也不知在和女生说些什么。
但他竖耳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许离枫的声音。
第二天,许离枫和那个A班女生一同请假了。
“看不出来,我那个小跟班还是个暖男。”麦玉宇一边嘬着豆浆一边说,“李曼雯不是梁青帆的前女友吗,他居然照顾得这么上心。”
宾鸥说:“许离枫什么时候成你跟班了?”
麦玉宇耸耸肩:“如果他不是老请假,我多找他谈几次话,迟早的事。”
“不过,最近这天儿真热啊。”麦玉宇扯着校服领口,“咱们学校真得改改规矩,这才十月,需要穿秋季校服吗?”
宾鸥:“你可以脱掉外套。”
“还用你说,我一会回教室就脱。”麦玉宇说。
聿洛同样穿着秋季校服的外套,他并不觉得热,反而感觉教室窗户大敞着有些凉爽。
他转头看向麦玉宇,麦玉宇正朝着宾鸥掰开自己的眼皮。
“鸥子,你赶紧给哥看看,我眼睛是不是有点红?”麦玉宇问。
“是有点,”宾鸥仔细看了看,“你别老是揉眼睛,估计细菌进去了。”
“我也没揉啊,眼睛总痒。”麦玉宇抬起衣袖擦了一下眼角。
宾鸥冷静指出:“衣服上也是有细菌的。”
麦玉宇啧了一声。
“晚点我去校医室看看。”麦玉宇说。
“那我陪你去吧。”宾鸥马上说。
聿洛慢吞吞地坐直身体,他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时候去?”
“大课间的时候。”麦玉宇发出惊喜的声音,“老大,你要陪我一块儿去?”
“去的时候叫上我。”聿洛冷漠地说完,趴回到了桌上,闭着眼睛,已经有赶客的意思了。
麦玉宇连忙抓起自己的早餐袋子,跟宾鸥比了个拜拜的手势,麻溜地跑了出去。
到了大课间,其他学生都在操场上比划广播体操,聿洛和宾鸥不声不响离开了B班队伍。
麦玉宇所在的F班常年吊车尾,早已经是半放养状态,做操的队伍都比其他班松散不少,老师也懒得管。
聿洛在一小撮队伍里找到麦玉宇,把他提溜了出来,再往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麦玉宇看聿洛比自己还积极,受宠若惊:“老大,我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估计跟校医要一瓶眼药水就行了。”
聿洛冷冷淡淡:“别说废话。”
麦玉宇闭了嘴,但明显还是很高兴,走路的时候脚底都沾不到地。
他们走到校医室门外,刚好有一名学生正从里面走出来。
麦玉宇止住脚步:“是梁青帆那小子。”
梁青帆手里抓着几只透明塑封袋,袋子里装着浅棕色的液体,看上去像是中药。
聿洛走过梁青帆身侧,瞥了一眼梁青帆的嘴唇。
对方唇色偏浅,虽然不如上一次苍白,但也没有再露出聿洛幻想中的那种红。
梁青帆见聿洛正盯着自己,恶声恶气地问:“看什么看?”
麦玉宇马上冲过来,顶在梁青帆面前:“看你怎么的?你挡道了知道吗?看完病了就赶紧滚。”
梁青帆对他比了个中指,骂骂咧咧地走了。
麦玉宇有点惊讶:“嘿,这小子怎么胆子变这么大了,脾气也变爆了。”
宾鸥说:“他脾气一直这样,之前只是忌惮我们才装怂的吧。”
聿洛看着梁青帆的背影,他总觉得他这么用力看过去,兴许能看到梁青帆另一副面孔,可惜并没有。
校医室里只有一位校医在值班,她正在给诊室里的东西消毒。
聿洛第一眼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但又似乎不是前两年他经常来校医室时见到的那一个。
麦玉宇走上前说:“校医姐姐,麻烦帮我看一下,我眼睛有点红,还有点痒。”
校医笑笑说:“你坐那边椅子上,我来帮你检查,跟你一块儿来的同学可以坐窗边的长椅上。”
她说完,转头朝聿洛友好地笑了一下。
通过这个笑容,聿洛忽然想起来了,她是许离枫的那个姐姐。
许离枫的姐姐就在学校里当校医?这才是许离枫转学的原因么?
聿洛坐在长椅上等着麦玉宇做完检查,颇为无聊,思绪飞远了一点儿。
“没什么大碍,我可以先拿一瓶眼药水给你,”校医说,“如果你不太放心,我也可以给你开一封介绍信,去医院做一次CT检查。”
“不用,你说没有大碍,我信你。”麦玉宇拍拍胸口。
麦玉宇跟着校医到药房取药,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个柜子里装的全是中药。
“姐姐,你也给开中药的吗?真神奇,我第一次见。”麦玉宇说。
“我学的是中医,进来的时候特意申请了用一个柜子专门放中药,我觉得中医对一些病症是很有用的。”校医笑着说。
麦玉宇说:“可是中药的味道很多人受不了吧。”
校医问:“你怕苦吗?”
麦玉宇粗声粗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怕那一点苦!”
校医笑着从抽屉里找出一盒眼药水,递给麦玉宇。
“前一星期每天滴三次,症状减轻之后可以适当减少次数。”她说。
麦玉宇拿着药水盒,随口一问:“对了,刚才梁青帆带走的就是姐姐你开的中药吧?”
“你们是同学吗?”校医微笑着问。
“是啊,我们挺要好的。”麦玉宇睁眼说瞎话。
“但是我不方便跟你透露其他学生的病情,这有点违反规定。”校医说。
麦玉宇早猜到会这样,没再继续问。
麦玉宇往外走,校医转过身继续整理药房里的药品,他转头看了一眼距离门边最近的那只桌子。
桌上放着几只纸盒,里面装了一些透明塑封袋。
袋子里装的浅棕色液体,看上去很像是梁青帆拿走的那种。
聿洛在诊室里等得快要睡着了,麦玉宇才揣着兜慢悠悠地走出来。
“拿瓶眼药水,你怎么要这么久?”宾鸥在一旁问。
“我跟校医姐姐聊了一会儿,收获不小,”麦玉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走,出去说。”
聿洛没等麦玉宇说完那三个字就已经往外走了。
麦玉宇快步跟上,手指碰了一下聿洛的手臂,往聿洛的口袋里迅速塞了一样东西。
“我刚在药房里顺了一袋这个。”麦玉宇悄声说。
“你顺了一袋什么?”聿洛皱眉。
他让麦玉宇跟着他,改了对方不少臭毛病,居然不知道麦玉宇还有顺东西的习惯。
“就一包中药,应该跟梁青帆拿走的是同一种,”麦玉宇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想拿出来咱们研究一下,晚点我再放回去。”
聿洛听到梁青帆的名字,就更是嫌弃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包中药,打算扔到麦玉宇怀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在塑封袋里晃荡的浅棕色液体,手指一顿。
他忽然觉得这个景象很是眼熟。
如同这东西在他手里出现过千百次一般。
他脑海里刚蹦出“清醒水”这三个字,麦玉宇指着那包中药忽然问出:“老大,这药的颜色是不是很像你以前喝的那个?”
“中药不都长这个颜色么?”一旁的宾鸥表示不解。
“说的也是哈,”麦玉宇挠挠头,“那我这就送回到校医室去,再跟校医道个歉。”
“放我这儿吧,”聿洛神色平淡地把塑封袋放回到自己口袋里,“明天我再还给你。”
麦玉宇愣愣地点头:“哦,好的,不差这一天。”
聿洛也是心血来潮,想要验证他刚才的猜测。
刚好,他的抽屉里还放了不少被宗黎拿过来的“清醒水”。
尽管他已经很久没喝过那东西,但如果要分辨出这包中药究竟是不是清醒水,对他来说也并不是难事。
傍晚,聿洛回到家中,吃过饭之后,他先是拿出校医那包中药,再从抽屉拿出一袋清醒水。
他抽屉里有一部分清醒水已经放了近两个月,因为放置过久而颜色变深。
他拿出的那一袋则是这个星期宗黎刚送来的。
他将两袋药分别倒在一只透明容器里,仔细端详。
从色泽,气味上分辨,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聿洛拿了一根吸管,想从校医那包中药吸取一点点,尝个味道。
他喝那清醒水已经喝了十多年,味道几乎刻骨铭心,一尝便知。
但他又有点犹豫。
不是因为别的,是他这两个月没再喝清醒水,身体素质似乎提高不少。
如果他复喝了,会不会又陡然回到过去,甚至一病不起?
而且,梁青帆的转变真跟这药有关么?
聿洛想到这里,又觉得离谱。
他母亲精心调制的药,怎么可能对他的身体康复起反作用?
他不会是被聿书林传染了什么疑心病吧。
他刚把吸管插到药里,低下头,还没能把嘴唇凑过去,忽然听到一阵警笛声。
不只是一台警车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四面八方开过来的警车即将开往同一个目的地,汇集成了一片警笛声。
聿洛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了过去。
从辰安公寓并不能看到菽阳的位置。
但他的视线穿过重重建筑,清楚看到那些警车正争先恐后,朝菽阳的大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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