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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3 章 (8章合一)一魂陨,数魂生

    两抬厚棺从山上运至村里,自然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经过昨[ri]外乡术士的敲打和种种所见所闻,村里人心里有杆秤,能猜到棺材里躺着的尸骨是谁。

    在本地扎根三十余年的孤鬼传言都是真的。

    出于村里几代流传积累下来的、对邬氏族人的天然畏惧,这些村民只远远看了几眼运送棺材的术士队伍,并不敢凑上来,也给虞妗妗和其他术士们省了不少[jing]力。

    而因体力不支没有跟上山的齐家明,也是这时候,才得知了桂老之死的个中细节;

    听闻之后他久久不语,半晌才道:

    “桂老先生,高义薄云!”

    “他老人家是因尺古村的村民后代、还有我齐家之事去的,我们合该为他立碑顶香,让子子孙孙祭拜感念他的恩情。既然桂老选定了此地……虞师父,劳烦你出手,为他老人家选个风水宝地,让他老人家尽快入土为安吧。”

    他没有不顾桂老赴死之情、催促自己为儿L子解咒,而是说出了先安置桂老的后事这样的话,蛮出乎意料。

    这让虞妗妗高看了齐家明一眼。

    不过她摇摇头道:“桂老既已做出了生死的决择,可想他不会看重这一时半会儿L,趁着诅咒的节点刚破,我要先开坛做法,引渡山中的游魂,同时也是赶在辰时前,让齐盛的魂魄归位。”

    否则诅咒一破,巡山内外的气场正值紊乱,山中因邬雪默而游离失归的诸多亡魂,很容易被[bo]及撕碎,包括齐盛的魂魄。

    这种后果只会让龙脉承受的反噬更重。

    虞妗妗扭头问身后的夏兴等人:

    “开坛的流程、以及相关祭祀物品,你们应该都清楚并且备齐了?”

    “都有!”夏兴忙点头,他们这行人到底是五溪蛮本地派系新生代的翘楚,再不济也有一身童子功,基础大阵和祭祀最为拿手,:“前期的布设就让我们来吧。”

    “嗯,[jiao]给你了。”

    待天际的[ri]光逐渐明朗,到了清晨六七点的时候,一[ri]中最清透怡人的山气裹挟着东升紫气,随着简易祭坛中[cha]放点燃的香火袅袅上升。

    香炉正对着深不见底的巡山。

    虞妗妗身披祭袍,额前半挂着用蛇筋绳为缚的赤铜罗刹面具,遮掩了左半边的面孔。

    这是为了震慑此类丧失神志的幽魂,恍若地府使者遣阳拘魂。

    她踩的是七星罡步,指尖随着手部的振[dang]带动招魂铃,晃出一串串脆声。

    猫的天[xing]让她落步沉稳的同时,比一般的人类的术士多了几分轻巧,整个人都蒙在薄薄的香火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L郎……”

    她配合七星罡步低颂的是往生咒,用来超度亡魂野鬼。

    声音不大,清清

    泠泠,每一个字都敲在周围人的心尖儿L上。

    说得夸张些,一旁的齐家明和齐澜父子甚至觉得,心里头的焦虑和内火都被抚平了。

    随着虞妗妗的声音同香火一齐散入空气,却是无声无息地飘向了大山深处。

    在普通人、以及灵[xing]不足天赋不够的术士看不到的视野中,一道道半透明的残破魂魄,从大山的深处,懵懵懂懂被往生咒吸引,自然地遁入黄泉,引起阵阵[yin]冷的风旋。

    这些魂魄足有大几十[kou]子,都是这些年死在外地、因为诅咒被绝代的尺古村后代。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它们一致的特点,就是在山中拘禁游[dang]太久,又受到诅咒的反噬,全都魂魄不全,早已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和脱身能力,只由往生咒携卷着游入地府黄泉。

    想必这些人魂生前,大都是当年直接欺辱邬采萤、以及明着暗里助纣为虐帮忙‘捂嘴’邬雪默的直接参与者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

    夏兴等术士一方面惊叹于虞妗妗超度的声势浩大,另一方面也唏嘘不已。

    要知道在[yin]间行走,最要紧的就是灵魂。

    一旦魂魄不全或者受损,就算去了地府投胎、还能转世为人,下辈子也会落得个智力痴傻或身体残疾的命数——

    眼下被超度的游魂中,其中看起来较为年轻的、以及死亡时间没太久的死者亡魂,受损不算很严重,下辈子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况。

    至于那些一看就是当事凶手、以及帮助他们的作恶亲人,不仅死得早,死法还是暴毙,承受的诅咒之力和业障也是最多的。

    有几片魂魄甚至碎得只剩边角,完全没有人形。

    这种灵魂就算去了地府,下场也凄惨。

    大概率在黄泉路上就会被[yin]间的拦路恶鬼,当成送上门的点心吞了;

    哪怕运气好‘漂洋过海’到了阎王殿转生台,却也连猫狗家畜都难投成。

    大抵要转世为几十代虫蟊飞蛾,受尽苦楚,才能慢慢养回魂魄。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对这些人生前所为的惩罚了。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往生咒反复三次,巡山内外的亡魂愈来愈少,最终只余下一个灵魂,不能留在巡山中也没有被引入黄泉,恍恍惚不知何去何从——正是齐盛。

    他本该像其他游魂一般去往地府投胎,之所以没被超度,是因□□未死透。

    全靠他的父母寻找了诸多业界有能力的相师,为其固魂续命,这才让他吊着一[kou]气撑到现在。

    虞妗妗给夏兴递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掏出手机,通知电话另一头守在病房内齐盛身旁的同僚术士,可以进行‘招魂’仪式了。

    不多时,应当是病房那一边发起的‘引魂咒’起了效果,游离在山界的齐盛魂魄眼珠倏

    地转动,呆呆地看向南方。

    像是受到了感召,他飘飘乎乎往南边去了。

    见状虞妗妗才收势。

    她又取了燃香对着祭坛的四方再拜,并斟上三杯黄酒,祭山中和路过的野游神。

    把祭祀流程做到满确保不会再生什么意外,才吐出一[kou]气息,回眸平静说道:

    “委托,成了。”

    “成了?!是诅咒破了吗?”后方的齐家明攥紧的拳头松开,面露惊喜后又反复确定:“大师,齐盛他能活命了?”

    “是。”虞妗妗把燃香[cha]入祭坛,“南城有天师府的人在招你儿L子的魂,看样子是已经召回,再过一个小时,你应该就能收到家里传来的好消息了。”

    “好好!太好了!这一趟真的太感谢诸位大师,你们的付出……齐家无以回报!”

    “也要谢谢何兄弟一家的援助!”

    齐家明眼圈微红,掏出手机:“抱歉有些失态,我先去给我太太报个喜。”

    齐澜则冲虞妗妗点头致谢:“虞大师,这几[ri]麻烦你了。”

    从他们齐家人如释重负的神情,旁观的何福斌父子二人能看出来,盘踞在尺古村头顶几十年的诅咒,应当是解决了,也不禁喜上眉梢。

    何福斌拍了拍齐澜的肩膀:“齐公子,恭喜你弟弟脱离危险啊!”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弟弟以后肯定平平安安。”

    “何叔叫我小齐就行,借叔你吉言,我替小盛谢谢你和何爷,这两[ri]要没有你们忙前忙后帮我们在乡亲们面前说话,事情进展得肯定没这么顺利。”

    “嗨呀哪里的话,你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乡里乡亲有难就帮衬一把……”何父揣着肚子笑呵呵寒暄。

    不同于这边心情颇好、不通[yin]阳之事的普通人们,在场的术士们见诅咒事落,虽也狠狠松了[kou]气,却并不轻松。

    他们心里清楚,事情还没完!

    那[kou]放置在村头的、里头装有邬采萤尸骨的棺材,还很棘手。

    经过手的术士都能感觉到,里头镇着浓浓的、令人不安的[yin]煞气。

    若没有桂老的镇店之宝——楠木雕花棺椁镇尸,里头的邬采萤怕是昨[ri]就尸变为僵尸了!

    接下来如何处理棺尸、运送途中会不会起异变,都是未知数。

    尤其此行还折了桂老这位老前辈,实在让他们笑不出来。

    喜中带悲的夏兴心里不安,去看虞妗妗:

    “虞前辈,既然诅咒破界,邬家母女这边你看……?”

    虞妗妗问:“蛇皮袋依照我说得安置了吗?”

    桂老下山时,除了肩上搭着邬采萤的尸体,脚踝上还绑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子。

    众人见到袋子的第一眼,只看到那表面贴满的、比邬采萤尸体上贴着的数量还要多的黄符,仿佛那是什么不可触碰的不祥之物。

    只是在下山途中,那袋子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动,被大部分人遗忘。

    夏兴点头说:“按前辈你的吩咐,一回到村里我便把那袋子放置在了村[kou]的大榕树下,又拜托何村长从老乡们家里买了三只公[ji]、取了公[ji]的阳血,不露一空地浇在了那袋子上。()”

    再之后就让小孙时刻守着供线香,不让香火断了,现在那袋子就在榕树下,由小孙看着呢。()”

    她满腹好奇:“虞前辈,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虞妗妗:“你觉得呢。”

    夏兴想了想,还是摇头:“想不出……是和龙脉有关?”

    “当真猜不到?”虞妗妗说:“邬家母女一并亡故,尸骨后被引入巡山深处,龙脊藏骨,如今女儿L邬采萤的尸体被运出大山,邬雪默怎可能踪迹全无。”

    “前辈是说,那蛇皮袋子里装的是、是邬雪默的尸首?!”夏兴震惊失声,而后立即自己否定:

    “不可能啊,按照您和桂老的推测,邬雪默以自身血[rou]献祭化为诅咒,早就在巨大业障的反噬下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怎么可能还保留尸首?”

    “况且那袋子里头装的,分明是松软无形之物,拿放时……能估摸出是一些沙土。”

    “是啊。”虞妗妗略点头说:“邬雪默的尸体确已化为一抔黃土,与大山和村中土地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所以像她这种含恨的强大厉鬼,自然也可以附着在被她尸解侵蚀过的土壤中,随山而移,随土而动。”

    夏兴一点就通,登时浑身的汗毛都乍立:

    “那那、那您怎么都不提醒我?!”

    “所以…所以袋子上贴的符咒都是用来镇魂摄鬼的!”

    想到他们并不上心、随意拖拽了一路的蛇皮袋子里,装的其实是个为报仇咒杀数十人的[yin]魂,甚至不能确定在下山的过程中,袋子上贴着的符咒有没有因为摩擦掉落两张,以至于削减镇压的功力,夏兴便坐立难安:

    “小孙!小孙还在榕树下看守那袋子,他不会出事儿L吧?!万一袋子镇压不住让邬雪默逃出……”

    “别担心。我可以确定,至少目前她能按捺住杀心。”虞妗妗语气笃定,淡淡安抚道:“邬雪默的[yin]魂本就不弱于[yin]曹地府中修鬼道百年的恶鬼,又有巡山龙脉相助,她在山地中的实力,定然远超过在界外。如果她有心害人,只肖桂老一咽气、压制她的符咒威力削弱,在我们这些人没出巡山地界前就会想方设法脱身动手。”

    “可这一路上,你可见那袋子有过丝毫鼓动?”

    “是没有…我还把热腾腾的公[ji]血浇在了她的身上,她竟没把我撕了?!”夏兴喃喃。

    要知道公[ji]和耕牛、黑狗这三种动物,乃是牲畜中最有阳气的,对付一般[yin]魂,足以灼伤对方。

    很多术士在捉鬼杀鬼时必备之物,就有血浆包。

    就算是道行深重的大鬼,被浇上满满的[ji]血也得受损一二,无异于挑衅。

    “还有——”虞妗妗继续道:“榕树下我已提前设了阵法,只要不把袋子打开或者破掉表面的

    () 符结(),她就算有恶念?()_[((),也翻不起风[lang]。”

    夏兴:?!

    “您什么时候布的阵?我根本没印象。”

    虞妗妗略一昂首没应。

    她的行踪若是能被这些人类小辈随随便便捕捉到,哪还好意思顶个前任妖王的名头,几百年的道行不如回炉重造。

    更何况她也不会因为[rou]眼能看见的表象,便掉以轻心——无论邬雪默此刻再怎么老实、平静,她都不会卸下防备。

    “我懂了!”夏兴自己琢磨半天,一拍大腿说道:“邬雪默之所以静待不发,是她女儿L邬采萤在我们手里,她心有忌惮怕我们毁掉她女儿L的尸体,才隐忍至此。对吧前辈?”

    “打蛇打七寸,还是前辈手段更胜一筹!”

    虞妗妗:……?

    人类真的很爱脑补。

    她抬手一个脑蹦:“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要擒邬采萤胁迫邬雪默,不过你猜对一半,邬雪默的忌惮确系于她的女儿L。”

    “准确说,我们的行为反而是在保护邬采萤。”

    顶着夏兴捂着脑门疑惑看来的目光,她解释道:

    “赶尸一脉,有尸就有魂。”

    “只要能找到尸体,就能召回在外游离的孤魂野鬼,并让幽魂‘回到’尸身中。魂气入体,尸体才能被赶起来。”

    “将桂老和邬采萤分别入棺的时候你应当也看到了,邬采萤的前额上,贴着一张符咒,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姓名以及死亡年月,这就是赶尸一脉的‘锁魂符’,能够把召回的幽魂锁在身体躯壳中,带回故乡。”

    夏兴说:“这个我知道,赶尸一脉的牵魂和锁魂都很出名!”

    “可把邬采萤的一[kou]魂气召回,并不代表能把她带出大山、让诅咒结节自然解除。”虞妗妗继续说:“她早在四十年前就死亡,尸体却保存良好,恰恰说明邬雪默一直有利用巡山的山气、以及这些年咒杀村民获得的能量,为女儿L维持尸体不腐。”

    “这种尸体的形成违反自然法则和[yin]阳戒律,出山尸变是必然的,只要被世间法则察觉其存在,必会降下雷劫把它碾碎,绝不会放置它破坏[yin]阳界的和平。”

    “现下并未出现天罚,完全是桂老带来的棺椁隔绝掉了邬采萤尸体内外的煞气,遮掩天机。”

    桂老从五溪蛮运到此处的两[kou]棺材,其中运载邬采萤的那一副,材质极为特别。

    棺木本身为楠木,在山巅生长百年有余,又遭雷击,本身是至阳的雷击木;

    又经多年风吹[ri]晒,吸收从四面八方吹至山巅的气,枯木逢[chun]生出嫩枝。

    这一缕枯木逢[chun]的生气,尤为难得。

    在这种情况下雷击木被砍伐,并以整根树的主干作为棺身,外可以镇邪祛煞、防止棺椁中的尸体生出毒气尸变;

    内可以锁气,由棺木本身的生气去孕养尸体,防止腐烂不说,也能抵消[yin]煞免受外界干扰。

    “原来如此……”夏兴恍然大悟。

    怪不

    () 得邬雪默一直附着在泥壤中,哪怕被泼了[ji]血镇压也隐忍不发。()

    这些变相的服软,都是为了女儿L邬采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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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桂老是有意帮助她们母女吗?”夏兴问。

    “谁知道呢。”

    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那身着长衫的矮瘦老者背着尸,身后是尚未迎来拂晓晨光的幽幽大山。山头又高又深,趁着昏暗夜[se]看去几乎和桂老融为一体,他背的是尸,却像背着座山,一步一个血脚印,迈入长夜焕然消失……

    “不过桂老的棺椁再好用,也只能管一时。”虞妗妗说:“时间长了,哪怕雷击木也遮不住天机。”

    届时邬采萤的尸魂,怕要同安置她的棺椁一起,被雷电劈得灰飞烟灭。

    虞妗妗并不担忧自己斗不过邬雪默,对方再厉害,在她看来还是有点嫩了。

    连天师府传递过来的委托请求,也是直接消杀邬雪默的恶魂,以绝后患和异端。

    还没出手,是她个人还想和对方谈一谈……

    时至晨时9点,一[ri]中的紫气逐渐消逝。

    接下来一直到午时之前,是白天内阳气最弱的时间段。

    虞妗妗提前通知过村长何福斌,让村里的住户都关紧大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出门查看。

    她自己则是和一众术士来到村[kou]的大榕树前。

    “以榕树树干为圆心,方圆五米为阵径,设镇恶阵法——”虞妗妗顿了顿:“应该都会吧?”

    “当然!”

    “可袋中若是邬雪默的恶魂,区区一个镇恶阵法能压得住她吗?”

    “不若直接用真阳符和雷火符,把它烧了最稳妥!”

    夏兴心里不赞成同僚的七嘴八舌——说到底她清楚邬雪默的行为罪不可赦,却也同情她们母女四十年前的遭遇,想着若是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多好。

    故而她侧身压低了嗓音问:“前辈,您不是说邬雪默没有杀心么?如此防备她,会不会反激怒了她?”

    “野外水源稀少,池川附近往往伴生着鳄鱼巨蜥一类的[rou]食动物,羚羊和鹿靠近饮水时,这些水中的天敌也并不会立刻扑上去撕咬猎物,而是等它们放下防备,以为猛兽真的在休息……”虞妗妗望着榕树下方,以及匆匆布阵的术士们,继续说道:

    “邬雪默现在可以隐忍,是因为她的女儿L在我们手中,她魂体又被桂老的全身家当符箓和我的阵法压制,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得不忍。没人能保证放她出来后,她不会突然暴起——”

    “既然选择了当术士,和山[jing]傀鬼自然就是天敌,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温和无害的敌人,也要抱有警惕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一时的恻隐之心尸骨无存。”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的师门长辈没有教导过你吗?”虞妗妗凝眉不愉。

    夏兴脊背一僵,结巴道:“教、教过…”

    但知道道理是一回事,牢记并时刻上心是另一回事。

    现代社会灵气枯竭,不光是

    () 玄门各界实力断崖式下跌,[yin]阳两界的联系也在逐年变淡;

    人类的足迹因科技遍布世界,势微的山鬼[jing]怪选择隐入深山,避开锋芒,这种大环境下,绝大多数的新生代术士一辈子都难能碰到一次危及生命的时候。

    更别说社会风气大变样,什么事情都能娱乐化,早就不是虞妗妗习惯的、随时随地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时代了。

    虞妗妗心感无趣,摆摆手道:“算了,随便你们。”

    是她脑袋不灵光,这些人类术士的死活同她有什么关系。

    “前辈教训得是,我懈怠了。”夏兴心中一震又有些懊恼,半晌没说话,偷瞧一眼眉目冷淡的少女侧脸。

    “笑什么?”

    “啊?”夏兴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嘴角翘着,嘿嘿道:“我就觉得前辈你人真好,这种话只有我师父会和我讲。”

    虞妗妗是真噎住了,猫眼将一脸傻气的年轻术士上下打量,憋出一句[yin]阳:

    “……认妖当好人,玄门的青瓜蛋子真是越传承越呆了。”

    玄门,早晚得凉!

    被说呆夏兴反倒笑得更欢,追在虞妗妗的后头:“前辈就是心肠很好啊!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妥当,尽管吩咐我啊!”

    “……”

    半小时后,确定这些人类术士布好了大阵,没留下什么纰漏,虞妗妗还算满意。

    她扬手一挥,指尖提前碾住的锐物得了力,像搭弓[she]出的箭又快又有力,直接刺破榕树下血乌乌脏兮兮的蛇皮袋,同时卸掉了事先布下的小阵。

    那一处破[kou]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僵持的和谐。

    只见蛇皮袋子先是如戳破的皮球瘪下去,紧随其后又迅速膨胀起来,有什么不规则的东西在其中蠕动扩张,把塑料袋膜撑到了极限。

    不等周遭严阵以待的术士们惊呼,胀起的袋子瞬间炸开,里头焦黑腐臭的土渣飞溅出数米远,零星迸[she]在地面和树干上,瞬间把那几处地面腐蚀消融出小洞来。

    与此同时尺古村头顶的天,也是转瞬就变了。

    翻涌的乌云吞吐卷涌着笼罩在村子上空,如同古神反手覆上的巨幕,间或有沉闷的雷声被蒙在云里,三两秒后才有电光闪烁。

    突生的异象引得许多闭门在家中的村民掀开窗帘,去看外头[yin]沉沉的天,心中忐忑难安。

    “出来了!”

    “恶鬼显形了!!”

    榕树附近响起几声术士的惊呼,在众人瞪大的视野中,一团没有开过灵的普通人瞧不见的深[se]物质,水雾一样从袋中挣扎着钻出,最后逐渐成型。

    摄人的[yin]冷煞气也随之蔓延,刺得近距离的术士浑身发冷,直起[ji]皮疙瘩。

    “邬雪默。”

    虞妗妗向前迈出一步,紧盯着成型的黑影:“终于见面了。”

    那魂体一眼看去就是大鬼,还是恶鬼。

    她保持着四十年前咽气时的形态——皮囊脱骨,血[rou]尽溶,煞气冲天吊着一身无力支撑的

    人皮拖行。

    浓稠如胶腥气冲天的血,从她裂开的人体中不断溢出,仿佛永远流不尽,很快便浸润了榕树四周。

    这是鬼的鬼蜮,由怨念等负面情绪形成。

    也是鬼怪可怕之处的根本。

    很多人撞客碰鬼时会伴随幻听幻视,明明身处家中或者安全的小巷,下一秒周围的环境就变成停尸间或者长满霉块的凶杀场地,那就是他们被鬼蜮包裹了。

    每只鬼的鬼蜮各不相同,显化出来的情景和他们生前的经历有关。

    无一例外的是鬼强大到一定程度,鬼蜮便可以化虚为实,成为杀戮屠宰的手段和工具。

    眼前邬雪默身下的血浆,若能上前摸摸闻闻,就会发现那些粘稠[ye]体竟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能腐蚀骨[rou]。

    “邬氏,你咒杀尺古村村民数十人,又以[yin]毒手段拘押死者魂魄,犯下滔天罪行,还不束手就擒!”有术士用臂腕抵着法器的同时,肃声呵斥。

    “呵呵……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杀就杀了。”

    邬雪默喑哑笑笑,“别废话了,你们这些道士有什么手段,直接使出来吧。”

    她清楚谁是领头的、谁最有威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虞妗妗。

    “你已经被大阵困住,还要嚣张……”说话的术士刚开[kou],被激怒感到不耐烦的邬雪默脸[se]瞬间青黑,爆发出尖锐啸声的同时往前猛冲。

    如有实质的浓稠魂体狠狠撞上的阵法的禁制,又把她反弹回去。

    但那些从她的方向倾泄而出的[yin]煞之气,还是骤风一般卷向目标者。

    饶是虞妗妗反应极快,一个闪身抬手挡去了大半攻击,那术士仍是被煞气余[bo]直面击飞,狠狠倒在地上,[kou]中喷出猩红血来。

    “王兄!”

    “王道友你怎么样?!”

    周遭的人见状大惊失[se],忙围了过去。

    “这、这如何是好?!”王姓术士的同门面带惊惶,被他揽住的中年术士浑身僵冷,短短几秒内身体就开始打颤,青黑[se]的煞气也浮出皮表,具像为大片黑紫[se]的斑点和曲线,蚯蚓一般歪歪扭扭蜿蜒深入。

    “都让让!”夏兴板着脸走过去,定睛一看这姓王的术士脸都发青了。

    心情复杂,这一刻她也切实体会到了虞妗妗将将所说话的深意,仰头道:“虞前辈。”

    虞妗妗没多言语,扯了一块布头塞到姓王的嘴里,避免他[chou]搐把舌头给咬掉,又迅速封住他体内几大关窍。

    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黑斑说道:“煞气入体了。”

    “我锁了你的[xue]窍,可以暂缓煞气流窜,以防你心脉被[yin]煞腐蚀毁伤。但这并不能治本,恶煞在体内滞固太久会对人的五脏六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收手后对搀扶他的同门说:“速速送他去找师门前辈把煞化了。”

    同僚惶惶点头:“好!好!”

    [xue]位被封,王姓术士青黑的脸[se]有所回缓,身体也不再猛烈[chou]搐。

    布帛取出时他牙

    根儿L还僵着,带着羞愧勉强道:“谢、谢谢……”

    先前初到,他也是质疑虞妗妗、因虞妗妗妖族身份而带有抵触的人之一,却不想生死关头,被他瞧不顺眼的大妖救了一命。

    虞妗妗没承他的谢谢也不在乎他的愧疚,见人一时半会儿L死不了,便起身看向榕树下[yin]测测带笑的大鬼:

    “邬雪默,事情到这一步,咱们闲话少说不卖关子,你杀的人中有不少是受了牵连,罪不至死。天师府不会放过你,[yin]曹地府也不会,你已无路可走。”

    “是我技不如人,被你破了局……我没猜错的话,你根本不是人,为什么要帮这些道士?为什么要救这村子里的畜生?!”

    邬雪默不甘心。

    再给她十年,等到诅咒越来越深,整个尺古村都会深陷其中,无一人能幸免!

    “拿钱,办事。”

    “为财?”邬雪默不可置信,只觉得荒谬:“你帮我,我也能给你很多钱。”

    “婉拒了。”虞妗妗扯了下唇角,“拿你的钱要办的事业障太深,如此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不接。”

    “哼,你们以为弄几个阵法贴几张符箓,就把我[bi]到绝境、可以随意打杀了么?”邬雪默扯了下唇角,冷冷讥笑:“做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就是死,也能拉上一群垫背的!”

    说完她[yin]沉沉的视线扫视一圈四周的住宅,仿佛要透过紧闭的大门和窗户,钉穿藏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喘息的村民。

    “你!”夏兴握紧了拳怒上心头,却听榕树下的恶鬼语调一转:

    “若要我伏诛,也不是不行,我有条件。”

    “你要什么?”夏兴问。

    邬雪默一字一顿,目光如炬:“只要你们赌咒发誓,绝不对我女儿L的尸身魂灵下手,不得让她消亡,我随你们处置。”

    “说到做到,绝不反抗。”

    虞妗妗轻嗤:“不可能。”

    “邬采萤的尸骨已经尸变僵化,人世间容不下僵尸的存在,势必要把她焚烧得一干二净,况且天师府不出手,她所染的业障因果也会引来天雷肃清。到现在没被雷劈,全靠着桂老的棺材挡劫罢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女儿L若是消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好过!”邬雪默哪里不清楚虞妗妗所说是真,可她偏要强求,面目狰狞吼道:

    “你告诉那些道士,他们若不想西柏岭伏尸遍野,就去给我想办法!”

    “转运也好,替命也罢,总有招数……”

    “如若不然,我拼尽一切也要让尺古村所有人为我们陪葬!”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记沉沉的雷声‘轰’然落下,似是天道的怒慑。

    邬雪默不惧反恨,扬起头狠声道:“我女儿L受辱蒙难时,高高在上的天可曾施以援手?那时候可有什么狗屁天师府来我们主持公道?既然没有,又凭什么要我们母女遵循假仁假义的规则?!”

    “哪怕天要亡采萤,我也和天斗!”

    “

    轰隆——”

    又是一记撼天动地的惊雷,落在群山之巅。

    虞妗妗神情凝重,视野中的大鬼因情绪激动,整个魂体都在扭曲。

    其身上背负的浓重业障以及对天道的挑衅之意,怕是很快就要惹来天罚,刑罚之雷能够摧毁万物,届时[bo]及巡山生机不说,恐怕连周边的住民土地、生态环境,都要受到牵连。

    她当机立断,扭头对夏兴等人道:“你们立刻疏散村里的人畜,离开此地越远越好,这里留我一人就行,邬雪默随时会失控。”

    夏兴下意识就想拒绝,被她一把拦住:“快去!有任何意外,你们留下也没用,只会拖累我。”

    “好吧。”夏兴虽不甘心,却明白这是大实话,:“那前辈你千万小心!”

    说着,他们赶忙往村里去疏散村民。

    很快尺古村里响起了村长的大喇叭:

    “父老乡亲们,不要收拾家伙什,立刻从后山离村,立刻从……”

    霸道的喇叭声断断续续,瞬间点燃了村民心中的恐慌;

    实在是天公发怒的动静太大了,大到连接着巡山的村子地面都在抖,窗外的天[se]暗淡翁青,是个人都知道要出大事儿L。

    害怕归害怕,大难不到临头人总是有侥幸心理,根本放不下家里的财务。

    于是有点小钱的人在家里翻箱倒柜,舍不得柜子里头的压箱底儿L的金链子;

    没什么钱的留守老人拖着不利索的腿脚,恨不得把家里的[ji]鸭猫狗全都抱上走。

    至于村长何福斌扯着大喇叭,跺着脚涨红了脸在嚷嚷什么,不知道,听不见,没人理。

    “别去牵家里的猪了!哎哟你们不要命了?!”何老头急得拍大腿,想去拽相[shu]的族亲,偏偏那老头儿L上了年龄固执得很,两脚蹬地要逆着人流往家里去。

    还是夏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下决策让还在村里的术士们贴上疾风符,一人揪起一个顽固的老头老太往外运,才让撤村的速度大大提升。

    不多时,村[kou]榕树附近只剩下一妖一鬼。

    扭曲癫狂的人皮鬼物声声泣血,顶着头顶轰隆隆的惊雷叫骂不停。

    她的意识在狂暴的煞气下时有时无,骂声中夹杂着尖利的哭丧,哀怨泣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难以抵御,哭的是她早早去世的可怜女儿L。

    “萤萤……我的女儿L……!”

    “他们都该死!!……都去死…!”

    狂风和湿润的雨气中,虞妗妗眼眸微眯,扬声对阵法中的大鬼说道:

    “邬雪默,你以为自己得了些道行就能挑战[yin]阳界的法则了吗?你拿什么威胁天师府和天道?又要仗着龙脉对你们邬氏一族的恻隐之心,肆无忌惮挥霍大山的生气吗?”

    邬雪默的确有底气,但借的是巡山之力。

    她相信生出灵智的龙脉会毫不犹豫,再护一次大山的伴生人。

    只是龙脉虽神秘莫测,也终究是天道之下的衍生物,抗衡天罚,下场

    只可能是在雷劫下湮灭。

    虞妗妗:“邬氏先祖守山千年,若知道巡山的生机断在你手中,她们不会赞同你的所作所为!”

    “你闭嘴!”邬雪默尖声。

    她心里有控制不住的怨恨和委屈,更多的则是被戳穿最不愿意面对的[yin]私而产生的羞恼和愧意。

    巡山的遮蔽,恰恰是她提不得的痛点。

    最开始意识到深山中的灵在保护她、以及女儿L的尸魂时,邬雪默满心只有感激。

    可随着她借助山的力量,咒杀的人愈来愈多,她心里的仇恨不仅没因此消减,还[ri]益膨胀。

    只是罪魁祸首的死亡已不能让她满足。

    她恨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她要让尺古村夷为平地才够舒心。

    她开始不断借助大山的生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何轻轻一家,还是请了高人作法布阵的南城首富齐家,都难逃死亡的命运。

    随着山中破碎的游魂增加,邬雪默已然扭曲的内心,得到了无比满足。

    与此同时山中的变化,她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逐年递减的野生作物和蔫哒哒的花[cao]树木,情绪暴躁不断迁徙离开的动物……这些曾经被她当作巡山一份子细心呵护的生态环境,都因为逆天的诅咒所带来的业障,不断崩溃。

    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风光的山,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邬雪默甚至有很多次在深夜,‘听’到深山的脊骨中,传出山痛苦的长吟。

    她有过愧疚和挣扎,想过要不要停手。

    可内心对尺古村的恨意、肆意掠夺生人[xing]命的快感,终究是盖过了那些不安和愧疚,让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这些被她刻意压制遗忘的情绪,眼下却让虞妗妗毫不留情地捅破。

    邬雪默怔了一瞬:“你……懂什么?”

    “你有孩子吗?”

    “如果你的孩子受难而死…”

    “如果你明明有恩于人,却被他们一拳拳打碎牙齿,要你把所有的委屈和恨都忍了!”

    “如果你尝试过睁着眼睛,一点点感受血[rou]消融的痛苦……你若经历了这些,还能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吗?!”

    “不会,你会比我更狠!你会觉得他们死得好,活该!”

    虞妗妗垂眸:“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陷得太深,会反噬自己。”

    “我当然理解杀人偿命,也赞同你手刃仇人,可是你咒杀的人中,也有很多罪不至死的——”

    比如何轻轻,还有一些懵懂的稚龄幼童。

    可以说他们流着罪犯的血脉,但用最严苛的律法来评判,他们也绝不该死。

    邬雪默的行为早已逾越了‘报仇’的标准。

    这些杀孽又化为无形的回旋镖,不仅反噬了她自己,还拖着已死的邬采萤和巡山龙脉越陷越深。

    “巡山,也不该因此而衰败。”这句话脱[kou]而出时,虞妗妗不

    由想起了桂老咽气前的喟叹:

    山水是无辜的。

    西柏岭的老百姓和每一寸土地也是无辜的。

    邬雪默头颈低垂,黑沉的面容看不真切,几近麻木道: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晚了,一切都晚了。从采萤被那些畜生害死的那天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若我有办法护住邬采萤一缕神魂不灭呢。”虞妗妗。

    “什么?!”邬雪默赫然抬眸,“你?”

    震惊之余她生出抑制不住的期望:“你、你真的可以?!”

    “不……你在骗我,你想骗我!”她疑神疑鬼,歇斯底里:“你不憎恶我?为什么帮我?”

    虞妗妗不明所以:“你我之间没有仇怨,我为何要憎恶你?”

    “你别误会,我决定出手不是帮你,是因为他们——”

    是觉得邬采萤含恨而死本就委屈,不该魂飞魄散。

    是被桂老舍生取义想要护巡山与西柏岭的人与地触动。

    是想让此事彻底截断,以免大山存之不易的生机尽数流逝,导致山中万物枯竭……

    如此种种的情绪堆叠,让向来对此类棘手之事敬而远之的虞妗妗,决定管上一次‘闲事’。

    “我会保她残魂不灭再入轮回。”虞妗妗说:“但——你自己就是鬼,应该清楚邬采萤的人魂残缺,就算入了[yin]曹地府,来世也未必能再当人,这是其一。”

    “其二,邬采萤入轮回后,你需得解除山中的鬼蜮,让巡山恢复生机。”

    不解除,邬雪默还能借山逃走,当然虞妗妗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一旦察觉她有遁逃的心会立刻出手斩杀。

    解除鬼蜮,她便不能再依附借助山势。

    届时她的实力会大大缩水,也几乎没可能扛得下天罚,会消散于天地。

    ‘生’和‘死’的抉择中,榕树下的大鬼毫不犹豫,一秒都没迟疑地点头应下:

    “好,我答应你。”

    盯着虞妗妗的眼睛看了许久,衰老而狰狞的人皮鬼缓缓点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护住萤萤。”

    这场看似是邬雪默妥协的决定,实则让她心里一轻。

    她扭头看向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张人皮老脸带着苦涩和疚意,忽得伏身拜地,双手抵着额头行家传的祭司礼节,朝着远山无声叩首。

    分明是鬼,早就没了实体,皮囊单薄佝偻的老妪仍落了鬼泪,一边叩首一边喃喃道:

    “山神大人,这些年……是我拖累您,利用了您,让您脏了手,我没脸再上山面见您了……”

    “一切业障都由我造成,也该让我来还。”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并不后悔!”邬雪默甚至期待结束,“只是对您、对孩子……”

    如果自己被天雷劈散了,是不是那些无法言说的愧疚,也就能还了?

    愧疚的话没有宣之于[kou],她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

    ,“也是时候,该解脱了。()”

    榕树下,邬雪默魂体周围笼罩的煞气越来越浓重,简直要把人压得呼吸不过来。

    远远看去简直成了一颗随时可能被撑炸的气球。

    虞妗妗心念一动,明白了她消亡前的谋划。

    她犯下的杀孽太重,又拘禁毁坏亡魂,加之挥霍山地灵气导致巡山衰颓,同时犯下了[yin]阳两界的滔天罪行;

    哪怕大罗金仙降世也护不住她。

    此番行为,是想在消散前把所有诅咒的业障和山中负面的气场,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为女儿L和巡山龙脉博得更多生机。

    我…还能看一眼采萤吗??()_[(()”邬雪默的魂魄鼓动,语气艰难,两行血泪从她的眼眶溢出。

    不等虞妗妗回她,她又摇头说:

    “罢了…不、不见了。终究是我欠了她…”

    “如若几次轮回后,能把她的魂魄补全,再度转世为人,希望她能……投一个好人家,好时代。”

    “我的女儿L……来世、来世……”

    “别再受苦了。”

    低低的哑声被不断掀起的狂风吞没,听不真切。

    刹那间一道比人身还粗壮的惊雷乍破天际,长长撕裂了云雾,震得不远处的深山内都在回[dang]。

    那雷光煞白,又带着惊心动魄的紫,像分叉的树枝爬满了天幕,足足倒挂了数秒,最终落雷到了西柏岭北边的小小村头,贴着虞妗妗的脸轰在榕树前。

    天杀的雷,说劈就劈?

    虞妗妗一双猫瞳骤然缩紧,瞳孔和巴掌大的面庞在雪白的雷光下,每一处细节都无比清晰,散在肩头缎子一样的长发也随风狂乱。

    第 73 章 (8章合一)一魂陨,数魂生

    若不是道行深定力足,她现在已经被震得离地三尺。

    饶是如此,她也起了一身[ji]皮疙瘩,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渡劫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么大的惊雷接二连三,落在她的脑门上,把她劈得骨[rou]崩裂。

    在下一记天雷落下前,她身形一闪化为劲瘦黑猫,纵身一跃跳出轴心,飞快往后退撤远离此处。

    这么接连九道天罚,持续的时间超过十分钟,动静之大简直让方圆百里的居民都感应明显,纷纷拿出手机拍摄远方的晴空惊雷。

    热搜上甚至有‘西柏岭北边是否地震’的词条冲了上去。

    待动静渐消,村头的榕树已被劈成了焦干的雷击木。

    而榕树前方的土地则剖出一个深深的大坑,被雷劈的。

    至于邬雪默,已经烟消云散了。

    天地间感应不到她的一丝一毫。

    鬼是由怨、恨、痴、贪等负面情绪纠集而来,哪怕再有生前的记忆和感情,本质上也是[xing]恶,极其容易失控;

    每一个术士都被前辈郑重告诫过,世上没有好鬼,只有失控和尚且能自控的鬼。

    在邬雪默化身诅咒的四十年里,她的恨意早就膨胀失控。

    看着因她而死、被她搅碎的魂魄

    () 中(),有刚出生的稚童?()?[(),也有何轻轻这样的少女,或许她也有无数次迟疑。

    最终因恨而强大,也由恨而湮灭。

    唯一看上去是幸事的是,因她死前的抉择,笼罩在巡山上空久久不散形同雾霾的业障,也在天罚之后被雷劫劈了个[jing]光。

    靠近尺古村的主峰脉受了数道声势不小的雷罚,连片的植被被劈断,远远看去有些光秃稀疏,好没生机;

    实际上这些光景只是‘皮外伤’,并不伤山的根本。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气,和过去几十年死气沉沉已截然不同了。

    都说大道无情,实则处处有情,邬雪默湮灭前的歉疚,大大削弱了天罚的威力。

    再过两三年,此地的颓势和生机又能一点点养回来。

    会有新生的种子落在这片土地上,新兴的叶芽在山中生长,诞生的野兽幼崽悠悠闲闲啃食[cao]根,偶有迁居或繁衍的人类上山采摘种植……

    想来这个结局,也是邬雪默想看到的。

    有清清凉凉的风从北向南,把榕树附近焦成粉末的泥土残留物卷起,像一片细细密密的纱雾,往大山的方向吹拂。

    余烬吹到了山的谷道,吹向了山的深处。

    不再有魂灵会附着在尘土,未来此地只会流传守山人和诅咒的传说,几代又几代后,渐渐被遗忘。

    但山会记得。

    山会包容,会让无根之土归于故里。

    平静之后,远处的野[cao]垛子里倏地钻出一颗黢黑的猫猫头,黑脸圆腮金眼睛,灵[xing]十足。

    黑猫定定瞅了榕树附近好几眼,才一个纵身从[cao]垛里翻出来,落地化为人形。

    虞妗妗拍了拍肩膀上的[cao]屑,走近在雷劫处看了半天,不知瞧见什么目光一定,蹲身用指腹摩梭着地面。

    半晌她掏出手机,对着焦黑的土地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拿去找天师府换佣金。

    刚拍两张,有电话弹出。

    “喂,什么事?”虞妗妗接听。

    “是我。”来电人是徐静和,“韩有恭怕叨扰太多次你烦他,不敢再联系你,就托我来问问你那边的情况。”

    “怎么样了?尺古村上头的天雷动静可不小,被同道拍下来传到了论坛,听说你让所有人都撤离,只自己留在雷阵眼里,没受什么[bo]及吧?”

    虞妗妗轻‘哼’一声:“当然,我又不傻,真有危险会跑路的。”

    只不过差点让雷把脑壳劈了而已。

    “你告诉姓韩的,天罚是冲着邬雪默去的,她已消失于六道,这事彻底了结了。至于邬采萤的尸体我会在这边处理好,不用你们天师府[cao]心,也不会有后患意外。”顿了一下她又说:

    “他还是赶紧派两个相师过来弄弄[yin]宅风水,让桂老入土为安最为要紧。”

    “好,这些我待会儿L和他讲。”徐静和顿了顿道:“西柏岭此行,多亏了妗妗你愿意出手相助,辛苦了。”

    有预感电话那头的人要一板一眼道谢,

    () 虞妗妗忙打断:“……别说这种[rou]麻话行不行?()”

    记得让韩有恭快点把报酬打过来。()”

    徐静和轻笑:“自然。”

    “对了,接下来你什么时候回南城?祝檀湘这段时间应该等得挺心焦。”

    虞妗妗:“他焦什么?”

    “尺古村诅咒和龙脉的险[xing]在内网传遍了,有传言就有夸大,邬雪默的恶魂已经被传成了可匹敌千年大鬼,能毁天灭地。他能进内网,看到了这些消息自然心焦,拐弯抹角向我打探好几次你的安危。”徐静和说。

    虞妗妗再世为人,有太多不习惯的事情。

    被人关心挂念,就是其一。

    她摸摸鼻尖,“处理完就回去,我待会儿L和他说吧。”

    “好,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说到这儿L,徐静和又想起什么,“等一下,你回南城后有空见个面吗?”

    “又有什么事?你到家里找我呗。”反正无论是前期的监视还是现如今亦敌亦友,徐静和也没少登门蹭饭,这么客气的时候可不多见。

    徐静和:“……要不你来堪山?山涧的银鱼肥了,可以逮了烤着吃。”

    虞妗妗一挑眉:“怎么?徐道长要请我入瓮?”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才叹道:“是我师父——你还有印象吧?他老人家想和你见一面,托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你若是不想,我就回绝了他老人家。”

    即安道人,堪山掌门人,自然是有印象。

    那老头胡子头发都银花花,整[ri]眯着双笑眼,看着一派祥和慈善,通身的气派可一点不羸弱。

    他想和自己见面?有话要谈?

    虞妗妗可不觉得一方妖鬼,和人族目前的玄门掌事,一看就是天敌的两方,有什么事需要商谈。

    她思索片刻到底好奇老头儿L要干什么,心里又有些疑虑,便应了下来:

    “那等我回去找你。”

    徐静和根本没想过她会答应,愣了下才说:“啊?哦好…”

    ——————

    当天正午,被遣散出去的村民依然没能回村,反倒是西柏岭本地天师府分部的一位成员——据说是当地乃至全国都很有名望和水准的相师,在上头的安排下来到了尺古村。

    同虞妗妗碰了个面、寒暄两句,他拿着罗盘的相师就在村子方圆十里内转悠起来,看天看地、看山看水、看树看石看远近视野地势。

    这是来给桂老相[yin]宅坟地的术士。

    所谓相师,是术士的一个派系。

    凡是推演和风水堪舆一行当的都可称为相师,在道家的所属派系为‘卜’,俗世称其为风水先生。

    实际上相师视广:相天,相地,相人。

    虞妗妗从她吞噬的那老道的记忆中,就获取了相师的传承,她相人的时候,用得得心应手。

    按理说她去寻个风水宝地、给桂老落[yin]下葬也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桂老到底

    () 是天师府的人,她和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身份上比起真正的相师又总带着物种上的不合适。

    因这些零零碎碎的原因,虞妗妗对这位为数不多真心实意敬佩的人类老者的后事态度,谨慎许多,没有随意[cha]手。

    天师府派来的相师实力也的确够硬,对待桂老的事也尤为上心。

    他选的葬地虞妗妗从任何方面看,都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找不出一点漏处。

    饶是如此他还要等到夜晚群星璀璨,再观过此处天际的星辰走势是否合洽,才能最后敲定坟[xue],并为桂老的葬地布风水局。

    虞妗妗确定这相师很靠谱后,便把全部的[jing]力放在另一尊棺椁上。

    毕竟她立过誓,承诺邬雪默会护住邬采萤一缕魂魄,并送她转世,同时也说过会妥善处理好邬采萤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她开棺之后,对棺中已开始尸变僵化的女尸做了什么。

    总之在和棺中尸体单独待了数个小时后,邬采萤的尸体没有恶化起尸。

    不仅如此,目能视灵的术士们身在远处,还能影影绰绰看到山脚下时而闪烁微光。

    下午酉时三刻、太阳开始下山之际,虞妗妗让仍在村中的术士,于山脚处架起了一米高还有余木柴,充当点火台。

    底部的木柴上贴满了符咒。

    有镇邪的,也有用于超度往生的,红黄[jiao]错,秘纹缠绕,颇有种中式的神秘。

    她让术士把开着棺材板的棺椁,连同里面放置的肤[se]青紫的邬采萤尸体,一起运到了木柴堆上。

    长时间的开棺放置,难免会让尸中煞气泄露一二,被天道捕捉,期间尺古村头顶的天又隐隐有异变的趋势,噼里啪啦藏着细雷。

    虞妗妗用妖火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真阳符和三昧真火符,并把火种丢入点火台。

    一瞬间阳气充溢的三昧真火席卷整个木柴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把棺椁以及其中的女尸吞没,发出阵阵木材干裂迸发的声响。

    干尸烧灼的气味难以言喻,久久盘旋在尺古村和山脚。

    而村头顶上的几道雷劫没劈到底,只在火场上空盘旋,似是在监测邬采萤尸体的灼烧情况。

    回来帮忙的夏兴观望着,忍不住问道:“前辈,把邬采萤的尸体烧掉就以绝后患了吗?”

    “嗯。”

    感情上同情邬家母女的遭遇是一回事,理智上她明白,邬采萤尸体是必烧不可的;

    僵尸不能出世。

    夏兴:“哎,其实想想邬家母女也蛮可怜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当年那群人渣没有凌辱邬采萤,如果那些罪犯的亲人没有包庇,邬雪默怎么会黑化为恶鬼。”

    在年轻术士的叹息中,虞妗妗的面庞在火光的映衬下跳动橘光。

    她轻轻阂上眼眸,明明面[se]平静,却能从面孔上看出深深的疲惫和颓软,似是耗费了太多[jing]力。

    直至火苗渐弱,一名帮忙抬棺、安抚村民处理琐碎事务的术士忽然走了过来,“虞前

    辈。”

    虞妗妗看他。

    “邬雪默和邬采萤的亲人到了。”

    虞妗妗:“亲人?”

    “是,我们也是人到了之后才了解到,邬家母女还有一支亲族,是邬雪默的弟弟和他的后代。”术士解释说:“应该是上头的负责人找到并通知了他们,现在人就在村外警戒线,您看他们能进来吗?还是让他们就在外头等通知?”

    虞妗妗想起来了,调查邬家母女资料、以及共感的邬雪默记忆中,她确实还有个兄弟,名叫邬雪融。

    当年邬雪默的母亲还没去世、大环境还没那么差的时候,十几岁的邬雪融就和她们分家,带着母亲给予的半数家产去县城拜师谋生了。

    后来邬氏在乡下遭难,两边一直没联系。

    直至女儿L邬采萤长大了,邬雪默担忧她的前途未来想把她送出大山,才又多方联系上了弟弟。

    原本已谈妥让女儿L隐姓埋名投奔城里的舅舅,没成想动身进城之前,邬采萤遭了难,邬雪默也因为想为女儿L伸冤报仇丧命。

    姐弟俩的关联从那时候就断了。

    没想到几十年后,重新得到姐姐只言片语的消息的邬雪融,愿意动身回到村子,替姐姐和侄女收尸。

    虞妗妗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好的。”

    几分钟后,一家老少在术士的引荐下走了过来。

    夏兴忙凑上前,目光扫视一圈后落在了三人中年岁最大、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您就是邬雪融老先生吧?”

    “是,我是。”邬雪融戴着老花镜,拄着拐被家人搀扶着,神[se]激动:“我听说,有我姐和侄女的下落了?你们在山里找到了她们的尸体?”

    夏兴愣了一下点点头:“找到了,老先生您别激动。”

    来者一共四人。

    除却年岁最大七十有余的邬雪默,还有一对青年夫妻,女方怀里还抱着个稚龄女童;

    年底温度降了,小姑娘穿着圆滚滚的小袄,露出一张胖嘟可爱的脸紧盯着虞妗妗的方向。

    忽然她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在母亲怀里激动起来,伸出小胖手就指着虞妗妗的方向,晃着腿[nai]声道:

    “猫猫!大猫咪!”

    虞妗妗:?

    夏兴:?!

    什么情况??

    她立刻去看容颜年轻的大妖,从上到下没有任何纰漏,若是不清楚其身份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个年轻姑娘是极厉害的角[se],还是只猫妖。

    邬雪融的后辈是如何甄破虞前辈身份的?!

    虞妗妗也先是讶然,但很快她意识到小女孩儿L不是看出了自己是妖,而是看到了自己肩头懒洋洋窝着的伏灵!

    她眉头微挑给伏灵递了个颜[se],心意相通的灵猫立刻撑起身,一跃而下跳到地上,它伸了个懒腰后甩着拖长魂火的飘逸大尾巴,故意在邬雪融一家子前头来回走动,嘴里还喵喵叫。

    果不其然女童的目光

    和注意力都被勾走,在母亲怀里张着手想去够伏灵的猫尾巴,急得直哼哼:()

    麻麻我下去!下去!我要白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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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她之外,她的父母和邬雪融都看不到伏灵的存在,还以为小孩子突然闹起了脾气,年轻的母亲歉意笑笑,把孩子的小手攥住低声哄道:

    “媛宝乖一点!”

    这下虞妗妗确定了,她真看得见。

    伏灵和芜情本身就是灵物,尤其还是当初废弃厂房中死去的流[lang]猫狗残魂的聚合体,并不亲近喜欢人类,除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时常投喂它们的祝檀湘,非任务和必要时它们不喜欢现身,都是隐身状态。

    连在场的术士都看不到隐身后的它们,邬家这个最小的女孩儿L却能看到,说明她的体质挺特殊,应该是继承了邬氏守山人的灵[xing]。

    她看向邬雪融,“老爷子,这是你孙女儿L?”

    “曾孙女。”邬雪融回答道:“这是我孙子邬守烨,我孙媳妇陈玲玲。”

    “我年纪大了骨头脆,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又想着到年底了,好不容易有他们姑姥姥和姑姑的消息,索[xing]一家子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要不要给我姐她们迁坟移地……”

    恰逢今天的周末,家里年纪最小还在上幼儿L园的孩子邬善媛也不去学校,就一起过来了。

    邬雪融问:“你们是…警官吗?请问我姐姐和侄女的尸骨在哪里?你们是在哪儿L挖掘出来的?还能找到当年迫害他们的凶手吗?”

    老爷子有一连串的问题。

    “老先生,你们先坐,坐着说。”夏兴让村长何福斌从村委会搬了几把椅子借用。

    从邬雪融的[kou]中得知,原来自打当年邬家母女出事儿L,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怀疑姐姐一家子很可能遇害了。

    这些年他从没有放弃寻找姐姐的下落,也早早报了警,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当地所属的警局询问情况,三十多年来一无所获。

    想来正是邬雪默还有苦苦寻找她、挂念着她的亲人,破除诅咒找到尸体后,天师府才破例通知了邬雪融,让他能放下这么多年的挂念。

    考虑到案件的特殊[xing],在说的过程中自然加工诸多。

    什么恶鬼诅咒、女僵出世完全没提。

    他们让当地警方配合,把案件定[xing]为凶杀案,说邬家母女的确在1982年前后在村中遇害,尸体被凶犯运到了深山掩埋,直到今天才破获案件并找到尸体。

    之所以时间跨度如此长,一是当年办案条件和手段受限,很难锁定嫌疑人;

    二是埋尸地点在巡山深处,犯罪痕迹都被自然生长的植被和山中动物破坏……

    故而赶到村里的邬雪融一家子,根本就不清楚背后的真相与内幕。

    瞧着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者,夏兴心头涩涩的,问道:

    “邬爷爷,这么多年您都没放弃啊?”

    邬雪融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放弃?那不得行,失踪的是我姐姐,我侄

    () 女,血脉相连的家人啊,不明不白就在村里没了踪影,你说换成你你能不找吗?”()

    说起当年的往事,他滔滔不绝:我们家特殊,只有女孩儿L能留在本家、有特殊能力,但是我妈和我姐一点都没亏了我,送我进城里学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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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环境紧张了,她们也不要我回去做什么,反而叮嘱我在城里好好跟着师父学,别让外头的人知道我真实的家底……那个时候我年轻,胆子太小,怕因为出身影响在城里的工作和生活,真就当了缩头乌[gui],只敢每年过年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给家里寄封信,是我没担起家里的责任、没给她们分忧。”

    “所以我一直很后悔,后悔那些年懦弱,自己在城里靠着老妈的关系和钱过好[ri]子,对乡下受苦的妈和姐姐不闻不问。”

    正是有着这层愧疚,四十年前邬雪默为了女儿L联系当时在城里工作稳定的他,想给女儿L谋个生路时,他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哪怕当时的风气并未完全放开,哪怕家里的老伴为此和他吵了几次,他也绝不松[kou]。

    只是到了约定的[ri]子,他并没有在车站接到来投奔自己的侄女儿L。

    邬雪融蹲在车站外头到天黑,揣着手回家后,便往尺古村投递了信封,询问情况。

    寄出的信石沉大海,他等了半个多月,另一头的姐姐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他心里焦急便托能路过尺古村的人帮忙打听,就这么又等了半个月,回城的朋友却告诉他人没找到。

    朋友到了尺古村就问邬雪默,村里的村民原是说没这个人,他言明自己是邬雪默相识的人之后,村民又改[kou],说邬家母女前段时间迁离村子了;

    再问原因,要么支支吾吾说不出,要么情绪抵触说邬家母女干了不要脸的事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总之没问几句,朋友就让村里人给赶走了。

    这下邬雪融咂么出不对劲来。

    先不说他姐姐身份敏感,不可能贸然离村,就村里人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于是他趁着年末有几天休息专程回了尺古村,找到了记忆中小时候认识的村民,从这些村民抗拒、忐忑甚至把他当敌人的态度中,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而邬家的老宅,也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被村里人推平,他的姐姐和侄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多年里邬雪融都没有放弃,不仅去警察局报了警,还经常回村。

    但村子经过泥石流和大量的人员变迁后,再想找寻失踪之人比登天还难。

    这些年邬雪融其实已经放弃了。

    他的儿L子和儿L媳妇也在十几年前意外去世,留下个半大孙子,让他们老两[kou]拉扯大。

    还不等孙子成家立业,老伴也因病去世,连番的打击让他很是受创,连带着寻找姐姐失踪真相的劲头都熄灭了。

    打心眼里他清楚,姐姐和侄女早就没了。

    他有近十年没回过尺古村,每年清明和重大节[ri],都会默默为姐姐侄女准备纸钱

    () ,和其他亲人的一起烧到[yin]间。

    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收到警方的通知,说他姐姐和侄女的尸体找到了,案子破了!

    怎能不让邬雪融激动。

    他一刻都等不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尺古村。

    “凶手你们抓到了吗?”邬雪融追问。

    夏兴:“是这样的邬爷爷,当年迫害您亲人的凶犯就是同村的农户,由于时间跨度大,他在村里发泥石流的那年就去世了。”

    听到凶犯已死无法受惩,邬雪融有些失望:“好吧。”

    “他活该!这是遭报应了!”

    他下垂的眼角有湿润泪痕,“那我什么时候能把我姐和侄女的尸骨领走?”

    夏兴:“您要把她们迁到城区吗?”

    “对!”邬雪融愤愤不平,“这破村子包庇凶手,让她们蒙冤老些年,难不成还要让她们葬在伤心地吗?”

    这时虞妗妗捧着个骨灰盒走来,里头装的正是从火场收集的、邬采萤尸体火化后的残渣,和天雷下的一抔黃土,“可以,那你去做个登记,这骨灰盒就[jiao]由你带走。”

    夏兴撇到盒盖和盒身上连封条都没有,“哎…!前辈,就这么给他们普……给家属带回家,没问题吗?”

    里头可是僵尸的余烬!

    “无碍。”虞妗妗摆摆手。

    邬雪融撑着拐杖和膝盖起身,“去哪里签字?我现在就去。”

    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譬如为何骨灰罐子只有一只?为何要把他亲人的尸骨火化?以及入村时在山脚下远远看到的焦台是什么……

    但他到底活到了八十岁,过去调查时也影影绰绰听说过村里流传的关于邬女诅咒的传说,很多问题他不想、也不必问得那么清楚。

    夏兴道:“您跟我来。”

    陪同的孙子邬守烨跟着起身,“爷爷我陪你过去。”

    “媛宝和她妈妈呢?”邬雪融问。

    “哦,她们应该去山里望风了。”邬守烨说:“她们不是第一次到老家来么,闲着也没事做,玲玲就说带媛宝在山脚转转……我给玲玲发个消息,让她们下山。”

    等邬雪融去签完字、[jiao]接了骨灰罐子,陈玲玲就带着女儿L邬善媛出现在了山脚的小路。

    萝卜丁样的小姑娘在山里疯跑了一阵,脸蛋子都红扑扑的,很是兴奋扑到了父亲的怀里,“爸爸!”

    “诶!”邬守烨把她抱起来,“好玩儿L吗山里?都跑出汗了。”

    邬善媛猛点头,脆生生道:“好玩!”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有小松许……还有小鸟!”

    陈玲玲也面带新奇说:“老公你还别说,老家这地方的生态环境蛮不错的,刚才我带媛宝在山脚玩了一会儿L,你知道发生啥事儿L了?”

    “咋了?”

    “有松鼠扒拉媛宝的脚丫子,一点都不怕人!而且还有挺多翠鸟,绕着我们飞,可神奇了!”

    陈玲玲一边说一边逗女儿L(),我们媛宝是不是迪士尼小公主啊?

    小姑娘咧着[nai]牙咯咯地笑。

    媛宝高兴吗?

    嗯!有小鸟飞飞!麻麻、麻麻我想要……小松许!

    想要小松鼠啊?宝宝咱们家里不能养小松鼠(),松鼠要生活在山里树上,你把它和爸爸妈妈分开它会难过的…”

    “……”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虞妗妗倏地抬眸,视线在年仅四岁半的小姑娘身上停顿了两秒,才不动声[se]移开视线。

    家族传承的天赋,在稚嫩的后生仔身上初现端倪。

    但她没有多嘴也并不打算[cha]手。

    若干年后,血脉的使命和亲近山与自然的天赋,或许会吸引新的伴生之人回到大山,延续一段新的传承守护;

    也有可能无人到来,就此沉寂消失……

    …………

    混沌无光的地府,[yin]气涌动,时间停滞。

    生老病死灾,导致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亡魂死灵踏上奈何桥,走过黄泉路,连接着一条条长无边际的勾魂索,没入被一片[yin]煞包裹的鬼门关。

    稍有不注意,藏在桥头和两岸边沿的拦路恶鬼就会突袭,将那些浑浑噩噩受创严重的魂魄拉入泥潭,消化吞噬。

    哪怕听到动静,远处的[yin]差们也懒得回首去管。

    地府鬼魂太多了。

    阳间的出生率在逐年递减,但死去的人和牲畜却不见少,投胎名额愈发紧俏。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yin]曹地府都要给亡魂撑爆了。

    故而亡魂大队里多一个少一个,有谁会关心?

    冗长而宽阔的桥中,一名身着血衣、脖颈歪斜的女青年[chou]噎着往前走,她显然还没从身份的转换——活人变成鬼魂这件事缓过来,情绪崩溃难以接受。

    她死因车祸,好在事发突然,当场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扭断了脖子,没受什么苦楚。

    青年女鬼正哭啼着,忽然听到侧身处发出‘咕嘟咕嘟’什么东西煮开了的声响,出于好奇她扶着脑袋往旁边看,下一秒冲天的扭曲黑雾便从桥侧的忘川中炸出。

    数百只僵枯的鬼手扒住桥沿,无数张狰狞的鬼脸在雾气中挣扎,或哭或笑,声音尖锐刺耳,眨眼间便卷走了桥上数个亡魂。

    一击得手之后泥沼恶鬼如[chao]水迅速退去,躲回桥底。

    听到动静的[yin]差在前头回首,骂了两句后扬声道:“都放机灵点,不要离桥边太近,看到泥沼鬼就跑,那些玩意儿L是世间最肮脏无耻的东西,一旦被拖入忘川你们和魂飞魄散没有两样!”

    亲眼看到恶鬼食魂,断头女鬼被吓得瑟瑟发抖,“怎么…怎么死了还是得怕鬼啊呜呜……”

    她哼唧两声,忽然瞪大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个肤[se]蜡白、两眼僵直的年轻女鬼,浑浑噩噩走在桥上。

    经过刚才的一遭,不少亡魂都自觉往桥中央靠,唯独她痴呆似的一动不动

    () ,离桥岸最近。

    断头女鬼心善,扬声去提醒:

    “喂,离桥沿远一点,桥下面有……()”

    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又是一团巨大的鬼雾喷出三米高,张牙舞爪的泥沼恶鬼从雾气中伸出手,直向桥边的痴呆女鬼而去。

    断头鬼惊得尖叫一声,抬起束着勾魂索的手就去捂自己的眼睛。

    但新魂被大鬼撕碎的可怖场景并未发生,反倒是鬼雾中爆发出尖锐刺耳的痛鸣——只见那神[se]痴呆的女鬼身上,倏得爆发出阵阵淡金[se]的光晕。

    这下周围的亡魂都看清了,她的魂魄是四分五裂的,布满裂痕!

    之所以仍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全靠着每一块破碎魂魄之间的金光粘连,一眼看去像只打碎了又重新拼凑的瓷瓶。

    那些金[se]的神奇光晕填补了残破的魂魄,甚至在泥沼恶鬼攻击她时,大放光芒大显神威,直接[bi]退了恶鬼!

    鬼雾遁入忘川后,断头鬼心有余悸。

    周围的[yin]煞短时间被吹散,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勾魂索和那痴傻女鬼身上的是同一根,说明带它们入关的[yin]差是同一个。

    她抬手抓住勾魂索往自己的方向扯,另一头的痴傻女鬼任由锁链游动,跟着链子到了断头鬼的身边。

    喂?喂!←()←[()”断头鬼喊了好几声,还抬手在面如死灰的女鬼眼前晃[dang],对方在转动着僵硬的眼球,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啊?”

    “你好牛[bi]啊!刚刚身上在放光唉你知道吗!”

    断头鬼絮叨了两句,对方都没反应,她认为这个亡魂肯定是个智力有缺陷者,正要悻悻作罢,对方冷不丁开了[kou]:

    “我叫何轻轻。”

    她吓了一跳,但这句之后,女鬼就不再说话了。

    像这样的‘怪事’,在同一时刻的奈何桥上的多个角落上演了。

    陆续有一些十分奇特的灵魂,在面对泥沼恶鬼的袭击时散出金光,将其击退,这样的异相很快引来了地府[yin]差的关注。

    通过死亡名册的查验,他们发现这些发光的亡魂都有很一致的共同点。

    死亡时间都很久,几年到十年不等,却一直没有到地府报道,直至今[ri]才大批量同时间涌入。

    死亡年龄都很年轻,最小的不到三岁,最大的也才二十。

    魂魄都有不同程度的深度损毁,都沾染着非常强烈的诅咒残余,全靠金光聚拢才没一入黄泉就被吹散。

    都生于尺古村,女[xing]是大多数。

    纵观生平,一生都没做过恶经历也平平无奇……

    这一系列的‘巧合’让巡值的[yin]差心里有数了。

    [yin]差甲:“看来是有大功德者用自己的能力,超度并护了它们一手。”

    [yin]差乙:“好大的手笔,不提这么丰厚的功德要积攒多久,光是‘补魂’之术,可有百余年没见过了。最近人间有很厉害的[yin]阳术士出世吗?”

    [yin]差甲:“你鼻子是摆

    () 设吗?闻不到这些灵魂身上都带着……野皮子的气味,超度它们的不是人类术士。”

    “是妖。”

    [yin]差乙:“……”

    “怪哉!这是什么门路?!”

    [jiao]谈间,不远处的[yin]煞浓雾中又是光芒大作。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异相,那鬼魂身上不仅有金[se]光晕激退了鬼雾,从其破破烂烂完全是被粘起来的魂体中还透着翠绿[se]的生气光泽。

    那生气猛然喷薄,盘旋为一道龙形,长吟着扑向逃窜的黑雾,转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这番景象着实把[yin]差都看愣了。

    “万物生机之气?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魂中,那魂是什么身份?”

    “难道又是一个大功德者?!”

    [yin]差赶忙翻看着生死簿,调出了死者的详情。

    [yin]差乙:“邬、采萤?她也是尺古村人,亡十六,死于四十年前。”

    “邬氏女伴山而生,守山是她的使命……”

    瞧着几乎一半儿L是由功德金光、一半是由万物生气重塑的魂魄,[yin]差甲称奇:“啧啧,这批新魂有意思……”

    *****

    邬采萤在[yin]曹地府引起的轰动,虞妗妗不得而知。

    就算知道她也没什么想法。

    护住邬采萤的神魂不灭,本就是她答应了邬雪默的[jiao]易,至于其他譬如何轻轻的一些人,是在拼凑邬采萤神魂时顺手为之。

    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她又在尺古村留了几天,等待天师府派来的相师选好[yin]宅[xue]地,并参加了桂老的丧葬白事。

    桂老白事的排场和动静很大,是齐家明出钱找人办的。

    他不仅买了最好的碑木用来给桂老刻印姓名,还在尺古村以及周边村子开设了连续五天的流水席,且不说席面丰盛无比,就连跳大神和吹丧的队伍都请了八组。

    他本人一直待到白事开丧的第一天,在桂老的坟前碑前都磕了头敬了酒,才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下离开西柏岭。

    后面几天,齐家明的长子齐澜留在村子,承担起处理后事以及陪同虞妗妗的担子——尽管虞妗妗两次表明不需要,对比齐澜只是浅笑摇头。

    直至虞妗妗准备离开,他才安排了专机,一起飞回南城。

    登机之前虞妗妗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

    【我现在登机回家了。】

    祝檀湘秒回:【终于!(撒烟花庆祝.jpg)那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和水果,晚上给你搞桌接机酒,徐师父来吗?@堪山徐静和】

    过了几分钟徐静和才回:【想去,去不了。】

    堪山徐静和:【(叹气.jpg)】

    小祝小祝:【怎么的?又出差了?这都几点了,你们堪山就你一个能顶事儿L的吗?】

    堪山徐静和:【……能者多劳。】

    小祝小祝:【啧啧,哪个老板有你这样的员工做梦都得笑出来。】

    “虞师父。”齐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上来。”虞妗妗敲敲打打回了两句,才收起手机登机。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唇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遣返回南城的行程一敲定,便悄无声息地扫清了她这几[ri]在巡山脚下累计的[yin]霾……

    数小时后,赶在云霞彻底沉入地平线前,专机落地在南城齐家的停泊场地。

    虞妗妗掀起眼罩,下飞机后抻了个懒腰,眼眸微眯。

    “虞师父,天[se]已晚,这趟行程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要不去齐家小歇几[ri]?”齐澜音容温和,一双长眸瞧着虞妗妗,“家里家中已经备好了晚餐。”

    几辆隶属于齐家的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和助理把东西往后备箱运。

    虞妗妗摇头:“不用,齐家的委托结束了,我回家去。”

    “你弟弟齐盛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给他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事。”

    说完她摆摆手就要走。

    “此处是城西郊,打车地铁都不方便,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齐澜说。

    看了眼周围,完全不认路的虞妗妗便点了头:“那麻烦了。”

    齐澜:“老徐,你送虞师父到旧巷4号街。”

    直至人坐上车开远了,他才给家里拨了通电话:“喂爸,谢宴没备完的话不用再弄了,嗯,我看虞师父并不想去家里就没挽留……”

    而车上的虞妗妗看着窗外流逝的景[se]逐渐[shu]悉,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告诉齐澜,住所在哪里。

    远远偏见[shu]悉的一堆身影,她坐直了身体,“麻烦停在这里就行。”

    “好的。”司机说。

    刚一下车,祝檀湘已经走到车屁股,伸手去接小行李箱:“我来拿吧,谢谢师傅。”

    十数只花[se]不一的胖喵肥狗翘首以盼,待虞妗妗刚打开车门,便摇着尾巴贴了上来,咪咪呜呜仰着脑袋冲虞妗妗叫唤。

    猫咪队伍里还夹杂着几只流[lang]狗,是之前救出来不乐意被领养或者还没找到领养人的狗子,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以前无论是开了灵智还是没有的猫狗,都迫于虞妗妗周身的压迫,讨好惧怕居多。

    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同类异类朝自己撒娇,甚至用软乎乎的身体去蹭她的小腿,扒拉她的脚背,一时间瞳孔都放大了。

    她往后缩脚,像水一样柔软的猫又贴上来,昂着头喵喵叫。

    胖咪小卷叫唤得最娇:“主人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小白安安静静,偶尔出其不意挠几下靠虞妗妗最近、扑腾得最欢快的猫狗。

    还有没开灵智单纯把虞妗妗当老大的猫狗,认为强大的领袖外出这么久,一定是去捕猎了,定然猎回了非常多的罐罐和冻干,满怀期待地抻着爪子讨要。

    瞧着虞妗妗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僵硬动作,祝檀湘笑嘻嘻道:“大人这次走得久,小家伙们特别想你。”

    “走开,我不是你妈……”扒拉虞妗妗最激烈的是只从狗[rou]厂救出来的小土狗,因为是她拎

    着后脖颈从笼子里捞出来,又续了一[kou]妖气,本该死掉的[nai]狗才活了下来。()

    养了这些[ri]子,它已经长成土圆肥的小胖墩,绒毛厚实憨头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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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太小就有了狗[rou]厂的经历,伤到小狗本就不聪明的脑子,它格外得蠢钝。

    不仅不怕虞妗妗周身的压迫,还固执把她当成了狗妈,此刻掐着[nai]狗声叫得最大声,哼哧哼哧往她腿上扑腾。

    连物种都分不清的蠢狗!

    她心里无语,脚上的动作却很轻,生怕踩到这坨柔软的[rou],推开一些又被毛茸茸扑上来。

    “别看了,你还笑?”瞧见祝檀湘的笑眼,虞妗妗啧了一声。

    “小家伙们也是见大人你回来太兴奋了,闹腾一下就好了。”祝檀湘推着虞妗妗的小行李箱往巷子里走。

    赤[se]的夕阳把两道围着毛茸茸的身影拉得极长,动物的叫声中,夹杂着平静似家常的絮语。

    “大人这次的行程很艰难吧。”

    “还好,那些道士夸大了,反正大致的因果就是论坛里写得那样…”虞妗妗忽然想起来,说:

    “哦对了,何轻轻的案子结了,过几天警方会通报相关信息,你就按照警方的结语回复那个还在寻找她下落的网友吧。还有她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有奖金,和她讲一下自己去当地机关申报领取。”

    “好,这些我会转告她。”祝檀湘应声,轻松的神情下掩着认真。

    作为自猫妖入世以来就相处的、悉知她[shu]悉她的人,祝檀湘很清楚,大猫并不像她所说的那般洒脱轻松。

    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巡山之旅发生的事情,在猫主子内心深处烙下了印记。

    “晚饭在院儿L里煮铜锅,我去菜市场东[kou]买了新鲜的鱼[rou],掐成丸子,特别嫩。”

    “…哦。”

    “鱼籽福袋也买了几只。”

    “……”大妖应声懒散,却瞧得出满意的神情。

    一深一浅的灵猫按捺不住,显出身形冲进毛茸茸堆里,在[jiao]谈声和咪咪汪汪声中打闹着翻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