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敢从遁逃的地方爬出来的。

    “你放心,汉军的主帅是我大舅子,等我找到他,就有好日子过了。”

    他是这么和被自己策反的南越人保证的。后者对他很信任,重重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霍去病会不会搭理他,江充自己心里也没底儿。

    他是妹妹亲自安插在使团中的,算是过了明路。加上妹妹已经和冠军侯在一起了。他应该不会再计较旧事了……吧?

    江充把象征大汉使臣的牦节掏了出来。这玩意儿可是他宁肯放弃财物,也要刻意保下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待汉军攻破了南越,他还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走了。”他给自己打了打气。

    番禺城已经被汉军彻底攻破,每隔一百步左右,就有士兵维持秩序。

    江充时不时能看到几个南越人,从自己破旧的房子中探出头来。他们神情恹恹的,眼底藏着对汉军的畏惧。但光看外表,殊无被虐待的痕迹。

    匈奴全民皆兵,但南越却不是这样。这也是当地普通百姓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啧啧,这群人真是好运。

    江充匆匆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他快速赶到汉军的军营,不出意外被拦了下来。

    “别动!你是什么人!”

    江充连忙亮出使者的牦节:“我是使团幸存之人,要见你们骠骑将军!我策反了几个南越人,可以帮助我们更好控制南越!”

    不知为何,守门的兵卒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松手,眼中疾厉之色一闪而过。江充直觉不妙,又连忙道:“景华侯可有随军出征?我是她兄长,你让她来见我!”

    江充可不是真想见江陵月,只是想拿出这个名头吓唬吓唬人罢了。果然如他所料,守门的士卒一瞬间变了脸色,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往军营深处跑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将领来了。他眼含探究之色,把江充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你说你是景华侯的兄长?”

    江充底气足足的:“如假包换。”

    路博德“啧”了一声:“那行,你进来吧。”口中却低声喃喃着什么。

    江充耳朵尖,隐约听见了几句话。

    “明明长相上看起来是兄妹,怎么气质的差别那么大呢?啧啧,真是歹竹生好笋了。”

    江充气得一个趔趄。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再气也得忍着,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军营中的气氛仿佛并不寻常。

    出事了?

    他眼珠子一转,问路博德道:“敢问冠军侯在哪里呢?我有一件南越的要事想求见他,也想问一问妹妹的近况。”

    “冠军侯他……算了。既然是景华侯的兄长,那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直到路博德把江充领到霍去病的帐中之时,后者看到榻上昏迷的正主之时,方才恍然大悟——守门人的警惕、路博德的欲言又止,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是谁?”

    杨仆不满道:“伏波将军,你怎可把人随意带进军营?_[(,泄露军机?”

    路博德满脸不在乎:“这位是景华侯的兄长,让他知道没什么的。”

    杨仆皱了皱眉,没再说话。正在给霍去病看病的疡医却多看了江充一眼。

    江充连忙自我介绍道:“某名江充,乃是陛下派往南越的使节团之一。有幸在吕嘉那屠夫手上逃过一劫,顺便策反了几位吕嘉的心腹将领。这番前来,本是想把好消息告诉冠军侯的的,谁料到……”

    他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两句。心中却飞快地盘算起眼前的局势来。片刻之后,又很快偃旗息鼓。霍去病虽然昏迷着,可一老一少两将军,瞧着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倘若霍去病就这么……不行!

    等回到长安之后,他妹妹一听说前因后果,肯定不会放过他。相反,要想有点话语权,还得依靠霍去病大舅子的身份。要是霍去病死了,这俩人谁还会把他当回事?

    必须得治好霍去病才行,江充一瞬间权衡出了利弊。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方才还冷脸相待的杨仆就迫不及待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什么?你认识吕嘉的手下?快!快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给军侯解咒!”

    江充懵了。

    解咒,什么解咒?

    “楼船将军。”路博德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您胡说什么呢?该不是把那老匹夫临死前的无能狂怒当真了?”

    “呵,你不也说了,那是诅咒么!”

    杨仆很不服气,眼见着要和路博德吵起来:“不然你说是什么,军侯前一天还好好的,大半夜的就高热不褪!肯定就是南越人搞的鬼!我让南越人解咒有什么错!”

    “让疡医治,疡医不也治不出名堂?”

    被点到名的疡医,正是医校出身的先生郁浑。他被杨仆一嫌弃,登时红极了脸,手足无措,低头道:“是在下无能。”

    江充却如同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他几步冲到了疡医面前:“你快说说,军侯他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得好?”

    “据在下诊断,军侯他是到了南方水土不服,再加上为行军耗心劳神,身子已经紧绷到了一处临界值。后来又、又……”

    “又怎么样了?”

    “在下只知道,是军侯的肺部风温积劳、伤口又有南方的邪祟入侵,加上战胜后军侯心情轻松,才会让宿疾一夕爆发,病来如山倒。”

    郁浑羞愧到了极点,连头也不敢抬:“可是,这几种病在下诊出来了,却只能治标不治本。”

    其实,他们几个先生也一度私下问过祭酒:像这种邪入伤口、肺腑,兼之高热不退的病人该如何医治,才能让他们痊愈?

    可是,一向包治百病的祭酒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不瞒你说,现在的我也治不好肺炎。除非有一种药……”

    她没说是什么药,却一瞬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于是众人尽皆明了:这种药,至少目前在他们大汉还不存在。

    江充丝毫不知,连珠炮似地发问道:“不是有那个什么,大蒜素么?我妹妹发明的其他药呢?你可都用过了?”

    郁浑摇头:“大蒜素乃是治痢疾的,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都非是对症之药。在下已按照古方煎服了桂枝汤,又用酒精擦拭了军侯的额头和手心。”

    可问题就是,治是治了,但一点儿没效果。霍去病昏迷已有6个时辰,直到现在,也毫无转醒的迹象。

    这怎能让众人不着急?

    其实也不能怪郁浑,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水平内的最好。可谁让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就是如此落后呢?《伤寒杂病论》至少二百年后才能提出,在此之前,人们甚至对风寒之症没有一个统一的认知。

    郁浑能看出来是水土不服在前,加上肺部出了问题。没有误诊,已经很不错了。

    即使在《小品方》中,中医也承认肺炎是难疗之疾,时行瘟疫是毒病之气。

    没有青霉素,治好肺炎只是极小概率的事情。即使是江陵月来了,也是一样。

    杨仆这时如同抓住了路博德的把柄:“听到了么?是有邪祟钻进了军侯的体内。肯定是南越人捣的鬼!照我说,就该请人做法给军侯驱邪,找什么医生根本没用!”

    郁浑一刹怒视着他,缓缓吐出江陵月的口头禅:“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杨仆则投来蔑视的一瞥:“那你倒是把军侯治好啊。”说完就不再打理郁浑,望向了江充:“如何,你那边几个南越降将有没有认识什么大巫的,快把人请过来!”

    作为一个以后会拿鬼神巫蛊之名搞事的人,江充是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非要信的话,也是信他妹妹。

    此刻,他就扯了扯嘴角:“在下不敢保证,楼船将军能保证南越人一定可信?万一他们和吕嘉一样对军侯心怀恨意,故意诅咒他,怎么办?”

    杨仆语塞了,半晌才道:“那也总比现在束手无策的好!”

    郁浑适时插话:“不若把祭酒请来。”

    “祭酒?你是说景华侯?”

    杨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都诊不出来的病,她一个女子,能看出什么名堂?还是说,她会的不教给你?这是对你有保留啊。”

    郁浑气得脸都红了,咬牙不再看他,恳求的目光投向了路博德。这位和他们祭酒一起出征过,应该对祭酒的本事知晓几分吧?

    孰料,路博德也露出了沉吟的神色。

    “景华侯应当有办法救治的……可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人在长安啊。”

    说不定人过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这句话路博德没说出口。

    杨仆的提议显然让他有几分意动,但江充的异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吧,”他缓缓说道:“先让疡医看顾着,如果还是没有起色的话,就让南越的巫医来瞧瞧,到时候还要江兄你来联络。”

    江充苦着脸答应了:“敬诺。”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摊上这个活计。要是南越巫医还没大汉医生靠谱,把霍去病治出毛病了怎么办?他也要负责任的啊!

    一出军帐,他就立刻联系上了以前往外传递消息的暗线。长安城有他的人,会把信送给他想传递的对象。

    这封信,自然是给江陵月的。

    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冠军侯危,素来南越。”

    杨仆看不起他妹妹,路博德则嫌路程远,不乐意让人前来。但他们都没想过,如果真的治不好了会怎么样……不,也许他们是想过的。霍去病一出事,他俩不就能名正言顺地掌握大权、独占军功了么?

    江充是不信鬼神。但那是他没见过鬼神的前提下。至于现在……他已经见识过真正的神迹了。

    -

    长安,医校。

    江陵月面无表情地把实验品扔进了专用的垃圾桶内。试管上贴着的小标签,数字已经变成了127。

    从数字就能看出,她这些日子到底实验了多少种青霉。不仅系统储存的诊疗值飞快下降着,就连她自己也饱受折磨,连梦里都是青霉张牙舞爪的形状。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已经从一次次的失败中摸索出了方法。棒曲霉素的比例一再降低,也许只需要某个契机,只肖她找到合适的青霉样本,提取过程不出意外,就能做出真正可以用作药物的青霉素了。

    江陵月出了实验室后,摘下布口罩,又伸了个懒腰。自己坐在书案面前,拿着笔随手涂涂写写着什么。

    忽地,她福至心灵般,想起了什么。

    所谓合适的青霉,不就是能把人给治好的青霉么?那能够愈合吴老二的不就是最适合的么?一开始,实验的结果并不好,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土法制青霉素,掌握的要领不够,才会让棒曲霉素大面积繁殖。

    真是舍本逐末!

    思及于此,江陵月顾不上一整天实验的劳累,换了一件衣服就再去了一趟吴老二的屋子,在他的房梁破瓦上,同一个位置又薅了一罐子新产生的青霉。

    接着,迫不及待投入到实验里去。

    一周后。

    “成功了!”

    当系统的机械声发来提示,告诉她青霉素纯度100%的时候,江陵月近乎喜极而泣。一开始有了试验想法的时候,她自恃掌握了方法,哪里会想到会这么费劲啊?

    一天天的和霉菌打交道,她都怀疑自己哪天要得病了。

    系统也前来道贺:【恭喜宿主。发明青霉素所得的诊疗值,稍后会进行结算。】

    【辛苦你了。】

    江陵月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药剂往注射器里面灌,又在针管口上蜡封,保持其真空的状态,最后又把注射器放在保温箱里。

    做完这些,她就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准备进宫见刘彻一面。

    一来,是汇报一下阶段性成果。二来,她答应过霍去病:一旦成功发明

    了青霉素,就要立刻南下去找他。

    思念如盐入水_[(,渐渐把江陵月的整片思绪都渲染上了“霍去病”二个字。

    半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她还想见证他攻破南越的画面呢。

    唔,不过,以霍去病的性子,他应该不会仅仅满足于只攻打一个南越,就打道回府吧?周边还有闽越、东越、且兰、夜郎、滇国那么多国家呢。

    哪一个不是刘彻看中的地盘?

    “祭酒!祭酒!”

    “怎么了?”

    江陵月扭头,才发现是义妁匆匆地跑过来,满脸的焦急。此刻,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趣道:“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真是少见。”

    义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回应,只把一张纸条塞进江陵月的手里:“这是您兄长给您的,我担心您受他的蒙骗,就自作主张地拆开看了。”

    结果,却像见到了晴空霹雳。

    义妁把纸条交到江陵月手上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她不确定祭酒看到这个噩耗,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什么啊……”

    江陵月不明所以。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下一刻,她把纸条攥在了手心,手指却揪住了华丽裙裾的下摆,把柔软的丝料捻出数道重重的折痕。

    “备马,我要进宫。”

    她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义妁敏锐地注意到,即使到了这个关口,江陵月依旧没什么失态的端倪。和她想象中的震惊、崩溃之态大不相同。

    但江陵月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如同一个内里已经破碎的花瓶。只肖外力稍微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义妁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怕自己多问一句话,就会成为那个外力之一。

    但她不知道的是,江陵月,远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柔弱之人。

    未央宫。宣室殿。

    刘彻的面色如水一般阴沉,如同即将酝酿的一场疾风骤雨。得知霍去病病危的消息之后,桌案上汉军攻破南越的捷报,也显得那么的荒诞可笑。

    他宁可不攻打南越,也不愿视若爱子的臣子在他乡病重不起!

    但刘彻有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埋怨老天爷什么的也不是他的性格。最后,只能狠狠地怒骂一句:“路博德和杨仆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

    与此同时,他桌案上心爱的白玉镇纸也遭了殃,摔了个粉碎。

    “哗啦”一声巨响,春陀连大气都不敢呼,江陵月却恍若未觉,连眼皮都没抬。

    发过脾气后,刘彻的理智也稍稍回笼,许多细节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信是江充送给你的,他可信?”

    江陵月沉吟了片刻:“应当可信。军侯死了,对他没有好处。”

    刘彻也大概知道江充是什么性格,很快明白了个中的关窍。他又用深沉威严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气势一瞬迫

    人至极:“那陵月你呢?你来找朕是为了?”

    江陵月抬头,竟是半点不惧刘彻的目光:“陛下,我要去南越。”

    不等刘彻再多说一句,她就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只求陛下,赐我出入自由之特权,助我最快赶到南越。”

    “你能治好去病?”

    江陵月短暂地怔忪了片刻。不同于往常每一次留有余地的说辞,这一次,她的回答是那么坚定无比。

    “我能。”

    “我一定能。”

    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刘彻,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像是托付了一个重逾泰山的担子。

    “好,朕相信你。”

    刘彻很快抬起手,一道干脆利落的圣旨出现在江陵月的面前。

    “景华侯所至之处,如朕亲临。”

    “朕从没有写过这样一道圣旨。”他意有所指道:“陵月,你一定要拿着它,把去病的命从鬼门关前叫回来!”

    江陵月怔怔地看着绢帛上熟悉又陌生的汉隶大字,又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

    她只是想要刘彻签发一道各郡县的通行令,没想到,刘彻竟然大方地送了她一份“如朕亲临”的圣旨。

    不,不完全是送给她的。

    以中央集权闻名于世的千古一帝,也许是平生唯一一次破例,只不过希望他视若亲子的冠军侯,能够平安顺遂地活在人世间。如此而已。

    “臣,多谢陛下。”

    江陵月行了她此生最真情实感的一个大礼。

    -

    月色茫茫。

    两岸猿声啼不住。但是在夜里,就显得格外空灵,甚至有几分恐怖。

    这是江陵月第二个不眠夜。

    与其说是她担心霍去病的伤势,担心得睡不着,不如说是为了节省赶路的时间。整整二个日夜,她每逢驿站就换一匹马狂奔,终于在襄阳城搭上了水路。

    千里江陵一日还。

    顺水航行的速度不待多言。唯一的危险就是翻船。但是她还是拒绝了郡守提供的威风楼船,自己搭上一艘轻捷的小船,花上一笔重金,请经年的艄公撑船而下。

    长江,然后是离水。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离番禺城直线距离598公里,预计到达时间,一天。】

    【系统,没想到你还能客串地图?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宿主的身边就有人形自走GPS,系统该功能纯属多此一举。】

    江陵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系统原来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扯了扯嘴角:【谢谢你,系统。】

    心脏处不断传来刺刺的阵痛感,江陵月心知肚明,这是她连续好几天缺乏完整睡眠的报应。

    可是一想到,病重的霍去病就在离她不到一千里的地方,她闭上眼也困意全无。

    【系统建议宿主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完成任务

    ,救治历史人物。】

    江陵月恍若未闻。

    系统又默了一瞬,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宿主如果愿意保重身体,系统承诺,只要宿主能让历史人物恢复健康状态,为历史人物提供一次无偿的身体调养服务。】

    【这可是你说的!】

    江陵月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盖上被子倒头就睡。可惜,即使她在梦中,眉头也依旧紧蹙,一只手牢牢地抓着身侧的箱子。

    这是她自穿越以来,从系统处要的也好,自制的也好,所有能用的医疗物品。

    也是霍去病痊愈的全部希望。

    一天之后,她终于到达了番禺。刘彻亲笔“如朕亲临”的四个大字一亮,所有认得汉隶的人都乖乖给她让道。

    江充更是在这些日子,上下撺掇了不少人,混得如鱼得水,消息灵通。一听说有个妙龄女子携圣旨前来,登时意识到她的身份,赶在了路博德和杨仆之前迎接。

    “妹妹,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江充刚一出口,就立刻闭嘴了。因为他看到了江陵月此刻的形容。

    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拿命赶来的呗?

    江陵月则完全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一见面就仅仅抓着他的胳膊:“纸条是你传的?军侯呢?他得了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嘶……你先松开。”

    江充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军侯他啊,前两日醒过来了一次,不过时间很短,就半个时辰不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江充鲜明地感受到,手上的劲儿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又变大了。昭彰着手的主人内心并不平静的波澜。

    “医校的人呢,查出来什么病因了么?”

    江充道:“这不得要你亲自诊么?”

    说罢,他又像刚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了,杨仆将军说了,军侯昏迷不醒不是办法,要请南越的巫医给军侯看看,好像……就是在今天!”

    “巫医?”

    江陵月的神情一下子晦暗了下来。她漠然地看着江充:“他们在哪,你快带路!”

    江充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妹妹这般杀气腾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