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鸟啼虫鸣。
作为筹码的汪槿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的锻体境修士,夹在双方冷冰冰的气氛之间,紧张得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生怕黛山剑派那边不同意芩止的条件,导致这位散修姐姐一怒之下撕票。
这个存气境后期的散修姐姐这两天对她很好,如果没有将打算利用她的计划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并给她喂下功效不明的药物的话就更好了。
眼看双方陷入僵持,汪槿决定为自己的性命努力一把。
她握紧双拳,鼓起全身的勇气,向秦策等人站立的方向呼喊起来:
“前辈,小女子知道一些关于家族为何出事的前因!我愿意带着前辈们去……”
“这个时候,汪妹妹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哦?”
芩止毫无征兆地抬手掷出一道寒光,在黛山剑派几人反应过来出手拦截之前击在汪槿的后颈。
只有锻体境的汪槿哪里抗得住她的突然袭击,当即双眼翻白,整个人软软倒地昏迷不醒。
“秦道友,还没决定好吗?”
做完这一切,芩止才好整以暇地看着压根没打算出手的秦策,挑眉问道。
“不过是点内幕消息而已,我知道以道友的身份可以自决。”
秦策点头,“我当然可以自决,但我不信任你。”
芩止脸色一僵,语气微寒,“秦道友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秦策点头,“换做芩止道友你,会轻易相信一个路上偶然碰到的其他散修吗?我想应该不会吧。”
“如果你打算利用汪槿找黛山剑派交换一些常规修行资源的话,我或许还愿意花点小钱陪你玩玩图一乐。”
秦策看着站在他十余步开外的芩止,表情玩味。
“你一上来就要换情报,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别有用心啊。”
那位境界直追黛山剑派精英内门弟子标准的女散修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压下自己积郁胸中的情绪。
她很快便平复下来,冲秦策淡淡地笑道:“秦道友你这是做惯了高门上宗弟子,染上了用鼻孔看人的臭毛病。
“或许在秦道友的眼中,散修就该是像凡俗街头的乞丐、混混甚至流氓一样,整日都在为了一点点修行资源而斗得像一群争食的野狗?”
“难道不是么?”秦策抬手,指了指山脚出汪家山庄的方向。
“所以他们这辈子到头了也许都只能混到存气境后期,而我,现在的实力就已经到了这个境界。”芩止微微昂首,看向秦策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习惯争食的野狗一辈子都是野狗,只有懂得抛食逗狗的才是主人。”
秦策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不禁抚掌大笑:“芩止道友高见!虽然比喻用得不大体面妥帖,但一番话算是说到我心底里来了。”
他老早就看那些把“修行”二字理解成“修禽兽之行”还美其名曰“返璞归真”的修真人士不满了。
但碍于修行从来都是一件及其私人的事,他也就懒得为自己的理念张目。
正所谓“爱信不信,别打扰贫道修仙”,秦策选择“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就这堆臭鱼烂虾,活该千年来没有人能突破登仙境界,成功飞升真仙。
今日从偶遇的散修口中听到远超时代局限的见解,秦策心中倒一时间涌起一种相见恨晚的畅快感。
虽然芩止的理念水平到底还是停留在“改变生产关系”而不是“扩大生产力”的层面,但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比起来,资本主义不说有多进步吧,至少也算降维打击。
难怪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存气境后期的修士。
这效率和天分,莫说是散修,便是放到三巨头当中都算是相当炸裂的存在,高低得给她上个嫡传身份。
……
在笑得尽兴之后,秦策终于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平静下来。
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冲芩止颔首道:“既然道友立志当上‘主人’,那在下也不介意帮你递一把饵食。”
散修少女闻言心中大喜,正要措辞应对之时,就听到秦策再次开口。
“不过呢,我虽然欣赏你,但不代表道友值得信任。”
秦策平举玉牌,直愣愣地盯着芩止的眼睛。
“那我要怎么做,秦道友才愿意信任我?”芩止无奈,看着近在眼前的成功,只好服软。
“很简单,芩止道友只需要证明自己不是云国奸细,这枚玉牌就是你的了。”
这玉牌内记载的就是血首案的简略卷宗,秦策愿意以此交换继续调查的线索。
反正等云族正面战事不利的时候肯定要把这种生化武器投入战场,到时候黛山剑派手中的情报就成了烂大街的废纸。
在该发挥价值的时候就发挥价值,就是万事万物最大的价值。
听到秦策的要求之后,芩止明显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种颇为微妙的表情。
“证明自己不是云国奸细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空泛……不过,秦道友,我相信这些东西应该有一定说服力吧?”
她说着,右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摸出许多事物,一件一件丢在两人之间。
秦策尚未去看,便已然听到身侧两位助手的低声惊呼。
他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自己这俩队员真是不成大器。
让你们瞧瞧什么叫“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qi……
“气度”的“气”字还没在意识中成型,秦策便给眼前的景象打断了思路,一时微微张着嘴发起呆来。
只见对面的散修少女脚下杂乱地丢着一大堆绘制着青色图案的白、茶两色的画纸,而看她不断往外丢的架势,似乎储物袋中类似藏品还有许多。
“秦道友,你看这些如何?”
芩止炫耀般的语气响起,将秦策从惊讶中扯回现实。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抖了抖手中捏着的那张画着一条吐信毒蛇的图纸,主动为黛山剑派一行人介绍起来。
“这是我这两天刚入手的藏品,你们看,品相很不错对吧?”
秦策看了看她手中渗着些许殷红颜料的手工画,又看了看堆在地上那些因保养不善而发干变皱的其他“藏品”,依旧不知如何开口。
憋了半晌,他有些尴尬地打破沉默。
“道友的收藏喜好,还真是……嗯,独特。”
云国巫师向来信奉巫神,而他们向巫神祈求,获得赐福与力量的媒介,除了仪式之外,便是纹在身上的图腾。
地上那一张张线条简陋如孩童涂鸦的画作,分明就是刺在人皮上的云族诸神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