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宛如冰晶打造一般,掌心大小,悬停在眉心前一寸处。
秾桃感觉头顶如压了座大山,动弹不得。这些都不是让她最害怕的,反而是掌心的玉坠忽然对自己屏蔽了气息,才让是最让她六神无主,恐惧不已的。
怀瑾坐在距她一丈远的太师椅上,并拢的两指轻轻一勾,只见绯色玉坠从秾桃掌心飞出,转瞬间落在她的手心里。
躲在门外,神情紧张的柳含烟看不到玉坠,他只看到怀瑾两反复轻捻,似是在把玩着什么,不禁疑惑的问道:“你手里的,是何物?”
怀瑾侧身看着他,摊开掌心,同他解释道:“是那伞下的玉坠,就是此前发出红光的东西。”
可惜在柳含烟眼底,她的掌心空无一物的,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怀瑾说罢,她又回头看着秾桃,语气十分冷酷的说道:“没了玉坠提供给你的灵力,你撑不了许久,便会因灵力耗尽而魂飞魄散。”
秾桃心底恨极了她,咬牙,语气怨毒的问她:“我空间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般处处针对于我,时刻想至我于死地。”
怀瑾看着掌心里的玉坠,神情空白了一瞬,她沉默片刻后,忽然嘲笑道:“实话跟你说,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心里就十分不喜你这扭捏作态的模样。其实吧,讨厌一个人,与喜欢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毫无道理可言。”
秾桃闭上因愤恨而热烫的双眼,她说得真好,讨厌与喜欢都是一样的,毫无道理可言。
“可偏要一个公道,一个说法。”
秾桃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再睁开的双眼里已恢复昔日的平静,怀瑾被她的极度平静的眼神震惊。会有极度的平静,是因她斩断的所有退路,当眼前唯有一条路,就不再会有挣扎,犹豫,和患得患失。
她微蹙着眉心,目光定定地望着秾桃,勾着嘴角,淡淡对她说:“可是这世界哪有这么多的公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走到哪里都一样。”
就好比她自己,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是在得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经济自由后才敢裸辞,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然,她也只是格子间里的被资本家肆意压榨的一员。
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在得到姥姥留下的一切,又有小十四做靠山后,才敢任性,大胆的与钟馗这样的人物平起平做,甚至一度不将鬼王殿放在眼里。
她心情有一瞬的低落,神情晦暗不清,忽然感慨道:“你一无所有,凭什么要向这个世界讨要你所谓的公道。”
“我不向这个世界讨要公道,我只想跟他要一个公道。”
怀瑾挑了下眉,收回定在她眉前的小剑,语气极为平淡的对她说道:“如此,那就且等着吧。等那个可以给您公道的人,来给我们讲讲你们的故事。”
说罢,她将玉坠扔给秾桃,就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这个女人,她心情也十分复杂。
秾桃愣了一下后立马接住玉坠,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顺手扶住香案。看着闭上养神的姥姥,她由衷的对这位喜怒无常,性情变化莫测的千年夜刹有了恐惧之心。
因为,她不仅知道自己的命门在哪里,且是真的会一怒之下让自己魂飞魄散。
柳含烟倚在门边,手里轻摇着纸扇,目光复杂的看向靠在太师椅里假寐的人。
之前他们觉得对这位兰若寺的姥姥了解的不够多,现在他更觉得,他们了解得还不够深。
约一个时辰的光景,钟馗与王富曲回到庙内。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位是司灵仙君,另一位,便是司命星君。
两位上仙突然驾临,如山般的威压也随之落到钟馗庙里。受不住的小鬼纷纷躲到地下,五鬼则留在庙外,时不时的向里张望。
怀瑾早一步就通过小十四知道司命星君来了,她侧身转头,看向门外。司命星君身高九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青玉如意冠高束发顶,气宇轩昂、品貌非凡。她快速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心中赞叹道:不亏是一方星主,果然俊美儒雅,风流潇洒。
起身,起了一个万福礼。
行礼这件事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陌生,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头一次向人规规矩矩的行礼。
但司命星君并未看到怀瑾,此时他眼里就只看得到秾桃一人。
见真是她本人没错,司命星君难掩激动的大步快速走到她面前,神情更是万分焦急的问她:“湛心何在?”
秾桃眼底的光肉眼可见的碎落,黯淡,所有的期盼和希望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她心里的怨恨无限增长。
半晌不见秾桃说话,司命星君急得差一点就要动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然后,却最后关头收手,只是继续问她:“你快说,湛心何在?”
秾桃低头看着近在眼前,却不肯碰自己一下的手,自嘲般的冷笑一声。他的手干净修,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适合拿笔的手。还记得,就是这双手曾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根从王屋山那冰冷的泥土里挖出,也是这双手将自己的根又小心翼翼的种进蟠桃园里。
这双手曾握着画笔,笑意盎然的为自己作画写诗。
这双手,救她于苦难,让她体会到了何为幸福。
也是这双手,将她弃之如敝履,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她闭了闭生疼的双眼,脑海里快速闪现过有关他的一切,然后,她对自己说,让一切都结束吧。
再次睁开眼,光芒不见,唯有死志。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司命星君瞬间瞪大双眼,步履摇晃的退了两步。指着她一脸难以相信的惊问道:“你……你如何知晓的?”
秾桃大笑几声,反问他:”你将一个妖藏在天界,真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吗?“她缓缓走近他,双眼痛红的直视着司命星君,语气极尽嘲讽的说道:“你当真相信,湛心她与你一起,只是情深谊长,而非为了其他?”
司命星君虽然依旧震惊,理智已恢复,他立马从方才的冲动中清醒,迅速平复下过于激动的心情,神色冷漠的看着秾桃。
”湛心何在?“
依然还是这一句,可与前两句不同的是,这一句里包含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意。
可早已心存死志的秾桃根本不惧,她镇定的回道:”死了。我杀了她。“
司命星君双手负于背后,紧握成拳,深吸两息后,才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没有理由杀她。“
秾桃一愣,掩嘴失笑,直笑得双目流出血泪为止,”我没有理由?我怎会没有杀他的理由!“
司命星君仿佛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震惊之后,更多的是不解。秾桃接下来的话,恰好回答了他的不解。
”你就是我要杀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