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深淵(3)
    那位深淵王子同你說的不是假話,至少你體內那不斷與靈魂碎片所産生的共鳴感正不斷提醒着你,在這片黑暗之中有與你同源的東西正在閃爍。
    此處時間與外界并不對等的設定稍微平複了一些你的心态,遂抱着那種晚去一天達達利亞也死不掉的惡劣想法,你決定暫時留在深淵。
    采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不算太難,你體內的共鳴魔力充當着導航的作用,可以讓你巧妙地在黑暗中找到那些只對你發光的碎片,但即使如此,你也用了将近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将它們勉強收齊。
    而這期間深淵的力量一直在污染着你。
    它同那些來自于大陸的瘟疫不同,這些力量就像是人類身體裏的白細胞,而你則是那個闖入生命系統的外來入侵者,它們不斷腐蝕着你的肉身,吞并着你的理智,抱着那種——
    要麽讓你消失在這裏,要麽就将你同化為魔物的絕對掌控。
    而伴随着這份讓你覺得難以忍受的苦楚,你的記憶也在慢慢恢複。
    并且,你成功找到了深淵裏最後的那一片屬于你的記憶。
    “……好痛。”
    試圖融入你體內的碎片如一柄利刃,它在你胸口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豁口,然後緩緩鑽入你的血肉之中。
    難以用語言去描述的痛楚在挖開你肌膚與皮肉的同時,讓你的大腦也痛到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你擡手捂了捂胸口,抹到了一片黏糊糊的血跡,而在此之前,你的聖職裝早已變成了血紅一片。
    傷口在魔力的催化下散發出淡綠色的青煙,盡管你的自我再生能力依然存在,但傷口的恢複速度真的明顯變慢,這似乎不是你的錯覺。
    随着記憶碎片的積攢愈來愈多,你被深淵的侵蝕也愈來愈深,你的力量正在流失。
    你一度以為,你缺失的記憶中只包含了自己那些忘卻的技能與曾經流逝的魔力,并且多數都是些和神聖王座的混蛋神明們打架的片段。
    可現實是,你所想象的內容實質上少之又少。
    你居然在那些片段中看到了自己從另一個世界線墜落深淵的畫面。
    這似乎并不發生于現在,而是早在你從至冬國蘇醒之前,你就已經經歷過的事實——
    這不是你第一次來到深淵。
    你因為忤逆神明而被打壓封印,那些掌握着至高權力的家夥們無法将你完全處死,又無法阻止你一次又一次地闖入神聖王座向祂們發起入侵,遂為了“一勞永逸”,祂們将你投入了另一個世界的秘密禁地,即你現在身處的深淵。
    邪祟不斷污染着這片大地,死亡的氣息變異了所有誤闖這裏的生物,就像是把你浸沒在足夠瞬間熔化你身軀的岩漿裏,即使你能死而複生,也只能在此處沉沉浮浮,永無見天之日。
    但奇跡的是,你不僅沒有死去,只是在這裏失去了部分的記憶,甚至最後還成功逃了出來。
    記憶回想到這裏的時候,你又因為莫名的不适感而眩暈了幾秒。
    “明明應該恢複力量的啊……”你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在你獲取碎片之前,那些本來還能為你所用的魔力此刻居然所剩無幾。
    但你确信你吸收的碎片絕非假物,只可能是你在深淵逗留的時間太長,這裏的邪祟正在影響你的靈魂。
    你開始感覺無法呼吸,便捂着胸口一邊浮誇地喘息,一邊跌跌撞撞找了棵枯木倚靠着樹幹坐下。
    說實話,你也不曉得這地方怎麽會有植物,但現在它是唯一可以讓你不用躺下就能休息的東西。
    當酸痛的身軀得到支撐,彼時你才回頭發現,這棵枯木有着與深淵格格不入的畫風。
    且不說它是這片荒蕪中唯一的“風景”,光它枝幹那幾乎高聳入星河的高度,以及它頂端向四周不斷發散生長的樹枝,即使沒有枝葉的襯托也輕松達到了遮天蔽日的浮誇效果。
    不知為何,你覺得這裏有些熟悉。
    冥冥中你似乎聽到了少年的聲音,他知曉你的名字,用爽朗的聲線喚你“米歇爾”,并不斷拽着你的衣擺,用他那把不算鋒利的匕首同你比畫着,“再教我更多的東西吧?”
    你動了動幹澀的唇瓣,像是要回答那個記憶中的少年一般,呢喃着開口,“小小年紀,這麽戀戰……”
    你話音落下時,恍惚間聽到了他的笑聲,他同你笑得粲然,仿佛與你認識了許久,“因為只有米歇爾才能理解我啊。”
    “只有你,才能理解我對于戰鬥的狂熱。”
    最後那句話的聲線忽然往下低沉,帶着讓你耳根都磨得發軟的磁性。
    你覺得那人熟悉,但睜眼去看時,卻發現那少年的五官像是被一團濃霧給牢牢糊住一般,你什麽都看不清楚,連他的身材,發色,全都是一片虛無,并且不出須臾,這片虛無也從你的視野中消失了。
    剎那間,你聽到了呼嘯而過的狂風,看到了四周朝你壓抑過來的黑暗。
    剛才似乎只是你恢複的記憶中的某個片段。
    “看來我真的是累了……”你扶額,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但這樣做只會讓你的意識更加模糊。
    你因疲憊而低垂下腦袋,栗色的發絲垂落,掩蓋了你的眉眼,但并不能遮擋那些對你虎視眈眈的家夥們的視線。
    深淵并非空無一物,與那些邪祟力量同在的,是無數因靈魂被污染蠶食殆盡而産生的魔物,它們藏匿于黑暗中,只露出一雙雙猩紅的眼睛注視着你的背影,但又因為忌憚你的力量而只能伺機而動。
    此刻你也因受到深淵影響而虛弱萬分,便是它們向你發起攻擊的最好時機。
    雖說你可以無限複活,但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被那群雜碎分食致死,怎麽說你都不可能接受自己這種狼狽去世的設定。
    “嘶……”
    它們包圍過來了。
    見你靠在樹下保持着一動不動的狀态許久,這群确認你已經無力反抗的家夥們從黑暗中匍匐而出,如看到了獵物後頸的猛獸,朝你緩步靠近。
    你身上所剩的力量不多,但包圍你的魔物卻多得可怕,就算你在這裏使用全力擊退了眼前的這一批,又會有無數更加強大的魔物因感受到你的氣息而靠近。
    根本殺不完。
    遂大概是那種奇怪的僥幸心理作祟,夾雜着更多的賭博意味,你忽然仰頭,靠上了枝幹,又在那群魔物慌亂的眼神中淡淡開口,“空。”
    你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在你恢複的記憶中,他于你而言不是陌生人,更像是一位亦敵亦友的存在。
    至于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是當你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伴随着一陣将你衣擺都要掀飛的狂風,那個少年也踏着魔力與沙礫在你面前緩緩落地。
    能在這種地方掌握主導權并完全不受到污染影響的人,光是站在你的面前就散發着足夠退卻所有魔物的威壓。
    風淩亂了他發梢上的金絲,也叫你看到了他冰冷的側顏,伴随着那赤紅色的人形魔物在他身後一道降臨,所有的魔獸竟一時半晌靠在周邊不敢上前,甚至邊緣的幾只已經因為膽怯而産生了逃跑的行為。
    他的出現為你此刻的生存得到了保障,并且在你曾經的記憶中,他就從未對你産生過真正的敵意。
    遂此刻你也索性支起一條長腿,将手擱在膝蓋上,如同熟悉了許久的舊友般,同他無謂笑道,“我被深淵污染了。”
    你話音落下時,他才垂眸看你,那雙宛若黑洞的眸子裏沒有高光,卻清晰倒映着你因被污染而顯得殘缺的身軀與面龐。
    “這不是深淵的錯,這裏的東西不會污染到你。”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像是敘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可……”可你的身體是來到深淵後才會變成如此虛弱的。
    你是想要這麽說的,但在見到空那副淡然的神情時,你又堪堪閉上了嘴。
    “你是降臨者,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所以被污染,也完全是因為提瓦特大陸對你的排異性,只不過是深淵的反應尤為強烈。”
    “……”
    空的意思已經很好理解,總而言之,你不适合這裏,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馬上回到曾經的世界。
    “在深淵的記憶碎片已經收集差不多了麽?”你思忖間,聽到空的聲音幽幽響起,沒什麽波瀾。
    你點了點頭,本想将話題終止于此,畢竟他已經救了你一命,但很快你又像是明白了他要表達什麽一般,再次沖他急促地開口,“送我回去,送我去達達利亞身邊!”
    他身上拿着的是你最後一片記憶碎片,只要找到他,所有問題的答案都能得到解決。
    關于你記憶中那個少年真正的身份,與你有什麽關聯,而他又為何會從至冬國開始就擁有你的記憶碎片。
    你的選擇似乎是空的意料之中,遂對于你的要求,他也完全沒有否定的意思,只是在沉思片刻後,他難能可貴地對你揚起嘴角笑了笑,“祝你成功。”
    我曾經信任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