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楼内, 秦月在卫灵即将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叫住了她：“等一下，你不知道电梯里的那条信息吗？”
卫灵回头：“什么信息？”
秦月：“电梯里不会同时容纳两个人类，我们一起乘电梯的话, 可能会出事的。”
当然不可能出事, 她又不是人类。
可是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卫灵是否知晓那条规则。万一对方知道, 两人进了电梯却无事发生，那她不就直接暴露了吗？
“哦？还有这样的规则吗？”卫灵眨眨眼：“那算了，我们走楼梯吧，就是楼层有点高……要不换一家？”
之前她是随便找了一户划掉名字的, 没注意楼层，选了个18楼。
秦月摇头：“还是别吧，我们两个名字都已经写上去了，要换的话就得划掉，万一划掉之后写不上去了怎么办？”
“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卫灵转身走向楼梯口，回头冲她笑：“那我们就慢慢爬楼梯吧。”
秦月跟在她后面, 落后了两三阶。
看着对方似乎毫无防备的背影, 秦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太相信卫灵不知道电梯里那条规则, 毕竟都已经第五天了，卫灵难道从来没跟其他人一起下过楼吗？就算她没有，那别人呢？电梯里出事肯定会留下满地狼藉，怎么都能发现点端倪的。
会不会, 对方刚才就只是试探呢？
“跟得上吗？”卫灵忽然停下来, 回头对她笑：“你这样瘦瘦小小的，十八层楼应该没办法一口气爬上去的，要是累了就说, 我们歇一歇。”
秦月摇头：“没关系，我累了会告诉你的。”
可是……她好像是真的在对自己好啊。
算了，想这些根本没什么用。
十八层楼，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很难一口气爬上去的。
上到第十层时，秦月就假装喘起来，又走了两层，便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儿吧。”
卫灵往回走了几步，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在台阶上坐下，笑眯眯地夸：“已经很厉害啦，我以为你最多能爬六七层，没想到一口气都到十二层了。时间门还早，不要着急，我们多歇会儿。”
秦月想要离她远点的，但她却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门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这让秦月有点心虚——因为她虽然可以假装很累，却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她心念一转，连忙找了个话题：“如果我们做完这些，还是不行怎么办？”
卫灵半个身体倚靠在墙面上，随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能怎么办呢？尽力而为吧。能活下去当然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是自己没本事，找不出生路，迟早会笨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秦月笑了一声：“你这么厉害，一定不会笨死的。”
卫灵的头也靠在了墙面上，侧着脑袋斜睨着她，神情举止像个不羁的小将军，笑得无比爽快：“小朋友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不能让你失望，会好好活下去的。”
秦月被她清朗的目光看得更加心虚了，假装抹了抹汗，起身说：“我歇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几层，我们快点上去吧？”
“好好好。”卫灵跟着站起来，嘟囔道：“年纪小小的，做事急急的。一点儿都不像个千……”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一晃神，都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秦月心虚得很，急急地走在了前面，也没有听见。
五号楼十八层03号房门外。
卫灵转头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边的秦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手敲响了房门。
因为这个小区居民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所以现在虽然是白天，但一定有人在家的。
几秒后，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谁啊？”
卫灵右手一转，从腰间门拔.出一把铮亮的剔骨刀，用眼神示意秦月后退。
秦月装得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花，默默退了几步，以口型说了两个字：“小心。”
卫灵对她眨了下眼，下一秒，大门打开。
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后。
对方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鼓胀的肌肉将背心绷得紧紧的，两个胳膊比别人的大腿还粗，头都快抵到门框上面了，站在那里就像一头巨大而且危险的黑熊。
本来身材高挑的卫灵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被衬托出了几分娇小。
秦月看到这一幕，就在没过脑子的情况下直接做出了决定：如果卫灵有危险，哪怕暴露僵尸身份，也一定要出手救她。
紧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不由愣了愣。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卫灵竟然已经二话不说地动手了。
明明看起来跟对方实力悬殊，她却一点儿也没迟疑，手里的剔骨刀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闪着冷冷寒光，在她灵活的动作下，直接刺向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措手不及，虽然匆忙一躲避开了要害，那把刀还是擦着脸颊划了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刀口，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更令秦月长见识的是，卫灵这一击没成功，竟然在那一瞬间门就反应过来，动作迅速一转，已经掠过的剔骨刀猛然杀了个回马枪，“噗呲”一声就捅进了男人的脖子里！
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的迟疑凝滞，仿佛已经像这样杀过无数的人。
男人“呃”的一声，惊恐地向后倒退，卫灵直接用力拔了刀，对方顿时血如泉涌，鲜红的血液喷涌出来，溅在了卫灵脸上和胸前。
她一脚踹出去，高大的男人轰然倒地，双手死死捂着脖子上飙血的伤口，徒劳无力地抽搐着、一点点失去生机。
与此同时，听见声音的妻子从屋内跑出来，途中疑惑地喊了一声：“老公，什么事啊？”
卫灵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秦月，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等着。
可她侧头望过来的时候，脸上身上全是血，那明明很温暖的笑容也透出了几分危险的邪气。
秦月咽了咽口水：“加油。”
好香啊……算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虽然肚子还没有饿的感觉，但对血液的渴望正在逐渐增强，闻到这股香味就让她两颗犬牙忍不住地发痒。
要不是还没饥饿到那种程度，恐怕此刻她都直接露出獠牙扑过去了。
房间门里传来了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卫灵迅速冲了进去，手里沾着男人血液的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女人的身体里。
秦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男人倒在玄关处的尸体，被那诱人的鲜血香气勾引得直咽口水。
她闭了闭眼努力忍耐着，抱着登记册快速跨过尸体，来到了卫灵身边。
卫灵冲她笑了笑：“你去沙发那边等吧，我把他们俩弄走廊上去。”
秦月将登记册放到柜台上：“那我也帮忙。”
卫灵扬眉：“你不怕吗？”
秦月抬头看她：“这里是‘深渊’。”
没有好人会来这里。
“对啊……是‘深渊’。”卫灵听见这话，恍惚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总下意识把你当个无害的小姑娘。”
两人将尸体拖出门，把这对夫妻的手机摸出来，打开公众号解绑了上面录入的人脸数据。
房子钥匙自然也有了，都在玄关处的墙壁上挂着，她们一人拿了一串钥匙揣在兜里，然后便开始上传各自的数据资料。
填好基本信息和照片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按下了上传按钮。
——这是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屏幕中央，浅蓝色的进度条从1%开始，一点点地增加。
秦月紧盯着那串数字，看着它慢慢涨到了99%，然后卡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动。
她紧张起来，已经开始想，如果这次不行，那到底是还有什么重要信息被忽略了呢？
下一秒，画面一跳：【恭喜您，数据录入成功！欢迎您入住平安小区，祝您生活愉快！】
“叮叮叮叮——”
几乎就在这条消息跳出来的同时，秦月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多次，屏幕最上方不断地跳出新消息提示。
此时，卫灵的资料也上传成功，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新消息提示音。
两人连忙退出页面，打开消息一看，竟都是来自一个名叫“平安小区业主交流群”的大群。
这里面，没有全员禁言，也没有管理员发布的各种规则。
两人收到的消息，是有两个业主在群里吵架。
一个住在一楼的，说楼上有人乱扔垃圾，什么都直接从窗户往下扔，搞得他家窗外脏得不行，还差点被砸到。他越说越气，最后诅咒对方全家xx。
本来是不知道到底谁干的，但楼上的人估计是受不了这个诅咒，自己跳出来了，说他年纪大了下楼太麻烦，只是丢点垃圾又没打到人，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然后双方就在群里大吵起来了。
此时的时间门，是上午十点半。
与此同时，秦月发现，不久前还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的平安小区，忽然之间门就热闹起来了。
虽然这里是十八层，还是能听见一点点人类活动的声音。
她跑到窗口向下望去，果然看到许多人正在走动。
外面天空蔚蓝，阳光明媚，还有一点点微风轻轻吹动着树叶，有人在慢悠悠地行走，有人站在树荫下说话，还有人在小广场上活动筋骨。
这过于正常的世界，让秦月一时间门有点发懵，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卫灵也过来看了眼，想了想说：“我们出去看看，去十八号楼。”
秦月回头，才看见她身上脸上的血都消失了，地面的血迹也完全不见了。
被拖到走廊里的两具尸体更是无影无踪，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反应过来，打开登记册，只见原本被划掉又重新写上她们俩名字的位置，已经没了划改痕迹。那两行表格里，端端正正地填着两人的信息——只有她们两人的。
那对夫妻的资料和尸体一样，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成功了吗？
两人都忍不住开心起来，以最快速度下了楼，朝着十八号楼的方向飞奔。
到了楼下，她们隔得老远就看见原本应该是敞开的单元大门，却被很多木板牢牢钉了起来，外面还用油漆写着大字：【废弃大楼，请勿入内】
这栋楼附近似乎都没人靠近，也没人打扫，地面积着厚厚的尘土和落叶。楼体上也很脏，很多窗台上还摆放着花盆，里面的植物早就不知道干枯多久了。
两人朝另一边绕了绕，发现很多户的阳台上都挂着衣服——似乎当初这里发生了什么很紧急的事件，让住户们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拾。
秦月和卫灵又朝小区大门那边走去，途中找人询问了一下十八号楼废弃的原因。
那人告诉她们：“好像是19年吧，咱们小区爆发了个传染性很强的病，第一个感染者就在十八号楼，所以那栋楼的病人最多，管理员就把生病的全转移到十八号楼……”
为了控制病毒传播，这栋楼大门暂时被锁了起来禁止里面的人出入，后来有人被关得受不了了，又跟管理员起了几次争执，心里怨气越来越大，半夜偷偷摸摸在楼里放了一把火。
死在火灾里的人很多，包括自愿报名去负责照顾病人的管理员和保安。
当然，还有一些可怜的宠物。
活下来的人们都被转移了，后来控制住了病情，居民们重新回到住处，却总有人说半夜会听见管理员敲门、有动物嘶鸣哀嚎、电梯无缘无故在半夜上上下下、没住人的空房子里有人进出的动静等等。
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造成了不小的恐慌，连其他楼的住户都开始害怕，想要卖房。小区管理员担心事情闹大，便彻底封住了十八号楼，再也不住人了。
平安小区大门口，身穿蓝色制服的保安坐在保安室内悠闲地看着报纸。
相隔不远的管理员办公室里，工作人员们也没有忙碌，三三两两聚在大厅里有说有笑。
大门外，隔着一条街就是菜市场，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滴”的一声，一个居民在出门时被识别了人脸，大门自动开启。
结束了——虽然还没到夜晚，但是秦月和卫灵都知道，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
只是，她们好像没办法再去到那个不正常的世界里了，不知道在那边等待第五天结束的玩家会怎么样？
时间门慢慢地走着，一点点来到了夜晚。
二人待在房间门里，一起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闲聊着等待凌晨的到来。
眼看着时间门越来越近，卫灵身子一歪，靠在了秦月肩上：“秦月小朋友，我真的好喜欢你哦，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
秦月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地担心会被她发现自己的身份。随后她又反应过来：游戏都要结束了，再见的几率微乎其微，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但卫灵好像一无所知，脸颊靠在她肩头上还蹭了蹭。
说起来两人认识根本不久，远远没到如此亲密的程度，可秦月对此竟也毫不抵触。
她无奈地任对方靠着，轻轻说：“还是不要遇到比较好，万一下一次我们成了敌人……”
卫灵嗯了声，便不说话了。
很快，时间门从23:59分跳到了00:00。
与此同时，一道通知音响起：
【恭喜玩家秦月、玩家卫灵成功完成本次游戏！本场游戏总玩家人数20人，存活人数：2。】
【另外：玩家秦月作为连环杀人犯顺利存活至游戏结束，没有暴露任何信息，将获得额外奖励！】
秦月：什么玩意儿？？？
卫灵一脸震惊：“……它说你是什么？”
秦月懵上加懵：“如果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信吗？”
【距离游戏结算还剩十秒钟。10，9……】
在倒计时中，卫灵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我信你。还有……其实吧，我早就发现你不是人类了哦。以后藏好一点，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1，0。】
秦月还在发愣，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忽然眼前一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完成一场游戏之后能获得七天休息时间门，这段时间门会被系统随机传送到一个副本世界的安全区域内生活……”
这是游戏开始之前，那个面部有纹身的男人告诉过秦月的信息。
而现在，她的正前方便是一片青山绿水。
高山顶端有浅浅的云雾缭绕，一条瀑布将大山劈成两半，湍急的河水流到近处时已经平缓下来，慢慢地向前流淌着，任水面不停拂过低垂的杨柳。
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座小小的茅屋，秦月视线刚落在那里，就听见一道系统音传来。
【玩家秦月获得为期七天的休息日，请按系统指引前往您的暂居处。】
一个金色箭头指向了那座茅草屋。
在她迈步走过去的同时，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游戏奖励结算开始。】
击杀[伪装者]，获得对方身上所有道具：总计1件。
成为连环杀人犯并隐藏身份存活至最后，获得特殊奖励：抽取道具次数+1。
作为新手玩家初次顺利完成游戏，获得固定奖励：抽取限时道具次数+2。
【请玩家在进入暂居处后，至□□处抽取道具，并查看所有物详细信息。】
秦月注意到了第二段话：“成为连环杀人犯并隐藏身份……”
也就是说，在这场游戏里的连环杀人犯不是特定的某个人，而是连续杀了多个人的那个玩家就会自动得到这个身份。
她总共杀了多少人呢？
刚进游戏时因为过于饥饿直接杀掉了那个暴雨夜埋尸的男人李杰，然后反过来利用黑猫坑死了周景，再在电梯里杀了刘兵，之后是[伪装者]乔晶。
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连环杀人犯了。
还好动手的时候都没被其他人发现。
一边想着，她就已经推开门走进了茅草屋。
外面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小房子，内部却是非常干净舒适，甚至还有许多现代化设备：电脑电视淋浴间门之类的一应俱全。
小客厅左边有个悬浮在低空的□□，秦月直接走过去，看见上面显示着一些文字。
【剩余限时道具抽取次数：2】
【剩余道具抽取次数：1】
【累积幸运值：0（幸运值达到100时必中一件道具）】
□□上有三个颜色：灰色，红色和紫色，灰色面积最大，红色次之，紫色只占了一指宽。
中央有一根小小的绿色箭头，□□下方有两个按钮，一个是开始一个是停止。
秦月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开始。首先消耗的，是“限时道具”的抽取次数。
她看着那个□□飞速旋转起来，又在她按下“停止”键的那一刻，唰的一下就停了下来。
绿色箭头，恰好就停在了那仅仅一指宽的紫色上。
秦月眼睛亮了一下：毫无疑问，这代表她抽中了最好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