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南流景婉拒了无数领导员工的邀约,到点准时下班。
他又看了眼手机。六点了,依然没有收到沈伽黎的生日祝福。
这个人,心是石头做的?
忽而想起藏在卧室里的那只等身高礼盒,以及特意把李叔支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临市,心中不禁懊恼。
到了家,南流景没急着进门,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南门。作为原文大反派,拥有一处阴暗且无人打扰的黑化地是标配。
南门是园林的边缘,后面栽满法国梧桐,茂密且幽静。南流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这里平复心情,顺便想点阴招。
沈伽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打开手机时,要看到你的生日祝福。
半晌。
他狠狠将手机摔进泥土。沈伽黎,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的小玩具放到哪里了。
为了快点拿到小玩具,他按下电动轮椅的前进键,咕噜噜往前驶去。
穿过梧桐树搭建成的密林,接下来将会看到精心打理的美国红杉,然后是比球场还整齐的草皮..
南流景轮椅停下了。南流景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
园林……呢?
只剩白茫茫一片,一眼不见尽头。
"沈伽黎!!!"怒极而啸的咆哮声惊扰了枝头正在卿卿我我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南流景笔直站起身,拖着轮椅疾步而去,脚底的盐粒踩得咯吱作响。
他用三年时间打理的皇家园林,没了,甚至没看见消失后留下的泡影就没了。沈伽黎沈伽黎!!!
“哐当!”进了屋,南流景单手扯过轮椅往地上一摔,坐上去,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呼吸。这呼吸平复不了。
南流景一把推开房门: “沈伽黎,起来。”
沈伽黎缓缓睁眼,看了眼钟表,重新闭上眼: "六点了,睡了,晚安。"
南流景不由分说把人拽起来,拉着往外走: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沈伽黎迷迷糊糊被拽到门外,雨后放晴的天空渡上大片耀眼的红霞,百里无障,一览无余。他抬手挡了挡光,大言不惭: “礼物,送你的。”
r />南流景银牙暗咬,颌骨突出一块。他抬手指着光秃秃的庭院: “你想气死我尽早继承我的遗产,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不对。”
但话音刚落,猛然怔住。南流景原本凌厉的眉宇渐渐舒展开,随即眼底满上一丝不可置信。
遥远的天际,火焰般燃烧的红霞片簇成鳞,犹如凤吐流苏,余散成绮。原本雪白一片的盐地表层波荡着薄薄一层积水,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投映出天空的景象。
笔直狭长的水平线将世界一分为二,完美复刻的场景忽然令人难以分辨真实与幻象。
南流景紧攥的十指渐渐松开,瞳波颤动,被晚霞染上了热烈的红。
天空之境,那处他期盼却不知何时才能一探究竟的地方,此刻,就在眼前。
沈伽黎默默瞧了他一眼。没事了吧,没事他要回去躺了。
哦对了,还有: “生日快乐。”
缱绻的红霞被无声的风吹散,明明两人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偌大天地间,他们看起来却像是紧密相依。
六点半准时赶来的沈岚清按了许久门铃也无人应声,他担心沈伽黎出什么意外,爬过雕花铁门进了庭院,刚好看到这一幕,听到了沈伽黎淡漠的那句“生日快乐”。
"啪!"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地面的积水晕湿了藏于花束中的卡片。
卡片上那句“祝哥哥生日快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被水渍晕染开,弥散开小毛边。
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睑一片晕红。
精心准备了一整天,期盼着能和哥哥度过一个美妙夜晚,结果哥哥却在对另一个男人说着生日快乐。
那么懒散且永远不回消息的哥哥为了这个男人的生日,砍了树铺了盐,制造了完美绮景。南流景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他能给哥哥想要的幸福么。
鞋底碾碎花瓣,沈岚清阔步离去,十指收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回了郊区别墅,他疯狂撕扯着桌布,砸了所有的碗盘,握着尖刀泄愤一般一刀刀用力扎进桌面。沈岚清黑化50%——
一直到晚霞褪去,天青乍现,南流景才终于回过神。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终于打算说出那声“谢谢”,一回头——
那么大一个沈伽黎呢?不用猜
都知道他肯定回去躺了。
睡觉多的人都是笨蛋。
南流景打电话让旗下酒店送来了晚餐和蛋糕,点上蜡烛,在长桌中间摆上一束粉玫瑰。
随后吹灭蜡烛撤掉花束。不然让沈伽黎见了岂不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上了楼,难得主动敲门,但沈伽黎深知李叔不在,不回应也可以,继续闭眼睡觉。南流景沉思片刻,给李叔拨过去电话,开启扩音。
"沈先生?"
沈伽黎坐起来了,沈伽黎开门了。望着手机,沈伽黎咬牙切齿.jpg
南流景挂了电话,声音低沉:“下来,有东西给你。”"不要。"沈伽黎没什么想要的,除了地下CBD。
"是你想要的。"南流景道。
“不信。”沈伽黎可不信,总不可能一下楼看到南流景给他抠出了一座套娃风大地宫吧。"你会后悔的。"南流景压低声音,—字一顿道。
沈伽黎不理解,拿这个吓唬人?几十年后都是一杯黄土,上阎王面前后悔?送客,关门,躺平。
不多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一只超大礼品盒摔到他床上。沈伽黎往旁边挪了挪,给礼品盒腾出位置,重新翕了眼。
南流景忍不了,他抓过沈伽黎的手,手把手带着他拆了盒子。一只圆滚滚的大棉花娃娃“嘭”地弹出来。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个?这.…什么玩意?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丑的娃娃,身上的西装是拿双面胶贴上的,头上光秃秃立着三根毛线,针脚之凌乱李叔见了都得直接当垃圾处理。
关键这娃还TM是个斗鸡眼。衬衫上还TM有个血手印。
诅咒之娃!娃表情贼凶,一看就是至邪之物。
南流景默默将手藏在身后,倨傲地垂视着他: "礼物。"
沈伽黎: “我懂了,你想用这个诅咒我。”
南流景:?字都认识,合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不是喜欢人偶?为何表情平平。
为了他那句“喜欢人偶”,南流景熬了几个大夜,每天不是在塞棉花就是在塞棉花的路上,打小针都没碰过的男人,戴着顶针穿针引
线,手都被扎成蜂窝,一不小心留下了血手印。
但他竟然无动于衷?!
“说你喜欢。”南流景哪里吃过这种苦,脾气上来了,颐气指使道。
沈伽黎:...
这个世界上难看的东西已经很多,这人还要制造垃圾。
"你说过你喜欢人偶。"南流景凝视着他,眼底一片漆黯。
并非因为努力没得到认可,而是因为沈伽黎看起来并不怎么感兴趣。
沈伽黎想不起来在哪里说过这句话,但他确实说过。但绝不是这个诅咒之娃。
沈伽黎不喜欢虚与委蛇,耿直道: "难看,你会喜欢?我想要的是储藏室的人偶。"南流景固然想说这玩意儿给他他多半直接让李叔处理了,但尊严不能丢。
"喜欢。"
沈伽黎将丑娃塞他怀里: "喜欢你拿走,要送就送我储藏室那个。"那娃他一样不讨喜,目测还是南流景同款,但莫名其妙,抱着它就是睡得格外香。
“那个不能给你。”南流景收拢手指,语气淡了些。沈伽黎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能给就是不能给,知道理由也得不到。
罢了,睡觉。
刚躺床上,黑暗中,南流景沉声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给么。"
沈伽黎:我没问,不必告知。
"那个人偶,是我六岁生日时,母亲送给我的。"南流景的声音恍若隔世,漫着一丝寂寥。
沈伽黎:我真没问,别自说自话。
南流景缓缓垂了眼,似乎陷入往事的追忆。
他本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腹中,因为身边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不配知晓,但不知为何,得知沈伽黎如此喜欢这个人偶后,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奇怪的悸动。
想着,大概这个人会理解我的。
南流景的生母出身豪门,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追求她的人能排到临市,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偏就对南丰一见倾心,主动提出联姻。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吸引,但对方对她并不感冒,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迫于父亲施压,南丰和南流景的母亲结了
婚。
婚后二人相处并不愉快,无论母亲怎么努力,南丰始终反应冷淡,经常不着家,母亲以为有了孩
子会好的,婚后第一年诞下孩子,取名南流景。
在古语中,南流景代表太阳。
但事与愿违,南丰不仅对母亲,对南流景也异常冷淡,连他的乳名也没喊过,总是一脸严肃叫他"南流景,过来"。
执意追随不爱自己的人,结局必然是万劫不复。
母亲知道了于怀素的存在,甚至知道那个女人偷偷给南丰生了孩子,南丰时常将于怀素带回家,以“朋友”的身份。
母亲不敢问,怕一旦问出口,他们的婚姻就真的走到了尽头。长久憋在心中的抑郁与愤懑,得不到的爱变成长了脚的恨意,疯狂蔓延全身,形成牢笼,将她桎梏其中,逼得她无法喘息。
那之后,母亲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她经常对着墙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自问自答桀桀怪笑,到最后演变成,她开始对着年仅五六岁的南流景泄愤,举着尖刀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她,甚至高高举起他想要摔死他。
母亲偶尔也会清醒,看着满身青紫的小孩儿抱着他失声痛哭,一遍遍表达愧疚自责,后来交给他一把剪刀,说如果自己再犯病,就用这个杀了她。
这个人偶,是南流景六岁生日那天,母亲难得清醒,亲手为他缝制的生日礼物。可从那天后,她再也没有清醒过。
最后,母亲躺在医院里,骨瘦如柴,像枯萎的玫瑰,一边哭一边哀求南流景拔掉她的氧气罩。南流景那时年纪尚小,可也明白,母亲真的很痛苦,精神的折磨化作病理性疼痛,撕裂了她的身体。
没有犹豫,南流景拔掉了氧气罩,含着泪水,在母亲额间落下轻吻,轻声道别。
其他人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南流景亲手拔掉了母亲的氧气罩。
“变态、恶魔、杀人犯”的标签,毫无怜悯地贴在了一个六岁孩子身上,世人不爱追溯恶的源头,只会认为亲眼所见便是真实。
南流景讨厌那只人偶,它总会令他想起不堪的前尘过往。几次想扔掉,却总也下不了手,因为看着人偶他才能确定,母亲是爱过他的,一直爱着。
母亲咽气前,南丰坐在床头,安慰她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养大,可头七没过,于怀素进了门,
还带来一个四岁的儿子。
好端端的楼梯扶手怎么会突然断裂,而恰好又是六岁的南流景每天必经之地,巧合的巧合,致使他这轮椅一坐就是二十三年。
南流景很想告诉父亲,不爱可以不结婚,但看着沈伽黎,却又说不出口。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魔鬼,让他恐惧,再无好眠。
沈伽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但他并没睡。
他一字不落听完整个故事,在想,是不是当初也是因为如此,从未谋面的生父狠心离开了他和妈妈。
如果不爱,可以不用结婚,很难理解么?
床上静悄悄,南流景凝望沈伽黎许久,以为他睡了。黑暗中一声轻叹传来。
他没听见也好,不然谁会接受一个亲手拔掉生母氧气罩的人呢,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害怕吧。
南流景转身打算离开。候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寇寒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过去,却见沈伽黎已经坐了起来。窗外投进皎洁月光,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圈朦胧光晕。
他还是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揉着惺忪睡眼,轻声道: "忽然想吃蛋糕。"生日时吃点甜的,这样在天上的妈妈也能与他一起分享甜蜜。
南流景轻笑一声: “好。”
沈伽黎总觉得南流景和小说中那些霸总不太一样,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家常便饭,很少见他买什么顶级鲍翅,动辄花个几百上千万办生日派对,他挺朴素,就连生日蛋糕也是只有十二寸的普通水果蛋糕,偌大房子里,也只有这么两人。
南流景难得主动给沈伽黎切了块蛋糕,而且是水果最多的一块。"沈伽黎。"他忽然道。
沈伽黎幽幽抬头,下一秒,脸颊上多了—坨奶油。南流景唇角含笑,指尖还沾着没清理掉的犯罪痕迹。
他以为以沈伽黎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接下来肯定要抹回来。这是他在电视中看过的桥段,两位主人公互抹蛋糕,嬉闹间不小心抱成一团。
呵,幼稚,成年人谁会做这种事。
但,好玩。
他抬起双手做好防御准备,却看见沈伽黎斜斜瞅着他,一脸心寒。南流景:....怎么和想
象的不一样。
"好玩么。"沈伽黎淡淡道: “吃的东西抹脸,浪费食物又浪费水。”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真的会有人因此而开心?试试?
本着不能浪费食物和水的理念,沈伽黎的目光缓缓看向垃圾桶。拎出了装酱汁的袋子……
南流景望着他手指一坨酱汁,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他紧紧握住轮椅扶手,警惕地看着沈伽黎一步步向他靠近: “做什么。”
沈伽黎: "报仇。"
他举起涂满酱汁的手指朝南流景抹去。
南流景一把按住他的手: “这东西能往人脸上抹么。”
沈伽黎: "你对这个过敏?"
南流景: "“倒不是。"
沈伽黎不再和他纠缠,整个人压在南流景身上,靠全身的重量试图压制住南流景反抗的手。
下一秒——
南流景力气太大,每次酱汁即将接近他的脸时就被他用力抵开,累了,不想报仇了。沈伽黎垂了手,脑袋虚虚歪进南流景颈肩,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
那一瞬间,南流景的身体变得僵硬。
讨厌过于亲昵的肢体接触,靠得太近,仿佛一切内心想法都会被人洞察,将费尽心思隐瞒的死角暴露给他人看。
他不希望人生有死角。
“你的心。”沈伽黎翕了眼,声音虚浮, “跳得好快。”
南流景愣了下,别过头: “我的心一直跳得很快。”是这样么,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心脏的跳动频率已经快到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接下来,沈伽黎没有再出声,当南流景低头查看,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当对方睡着后,本就空阔的房间更显阒寂,落针可闻,这样,自己的心跳声便更加清晰。
安静下来后,嗅觉也会更加灵敏,南流景知道沈伽黎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他曾经问过李叔,沈伽黎用的什么牌子洗衣液,李叔说他们三个用的都是同一种洗衣液,李叔也从没闻到过沈伽黎身上有什么特殊香气。
随后李叔告诉他,之所以他能闻到沈伽黎身上的特殊香气,是一种基因的选择。
人的身体总
在分泌信息素,也就是费洛蒙,费洛蒙不是通过鼻子就能闻到,而是通过鼻梁上的犁状物,同时,鼻犁具有筛选功能,只有感兴趣的费洛蒙才能嗅出来,换句话说,这是由个人体内基因选择是否能感知到对方身体分泌的费洛蒙。
南流景低头看向沈伽黎。
所以是,自己体内的基因选择了他。
?
好怪。
体内基因除了能控制对对方的费洛蒙感知程度,是否也能控制大脑对对方产生靠近、触碰的渴望?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手仿佛已经完全脱离了大脑控制,悄然间覆上了沈伽黎的后腰。
觉得男人身体柔软也是基因的选择?否则他为什么从没觉得李叔柔软?
麻烦的基因。
南流景静静凝视着沈伽黎的睡颜,被月光涂抹得干净,又沾上一抹烛光的温暖。他轻轻松了口气: “生日快乐。”
良久,又道: "明年,也一起庆祝生日。"李叔从隔壁市赶回来的时候已值半夜,一进庭院门,傻了。
他揉了揉眼,确定没走错门。
原先枝繁叶茂的园林造景,现在秃的赤地千里。他大惊失色,加上这与常日不同的异样沉寂,他的脑海中猛然蹦出少爷将沈伽黎大卸八块铁锅烹煮的画面。
李叔蒙克呐喊jpg,当场表演什么叫屁滚尿流。
"少爷!万万不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进了局子连踩缝纫机都踩不了啊!"李叔凄惨喊着进了门。
下一秒,惨叫声戛然而止。
白净整洁的桌布映衬出烛火摇曳的影子,徐徐颤动,烛光虽小,但足以照亮每处角落,留下了形形色色的影子。
而落地窗前,二人的身影被缱绻的暖色烛光包裹住的身影,静谧而祥和。
南流景倚在轮椅上上睡着了,怀里还趴着同样酣睡的沈伽黎,好似生怕他滚落下去,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后腰,睡梦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像是哄睡。
李叔顿时收起夸张的表情,笑中含泪,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二人。
嗑死我老头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见少爷收起利爪獠牙,温顺的像只小绵羊,虽然哄睡的动作毫无节奏又生硬,可他是
第一次做这种事,尽力了。
根据霸总文标配,李叔忍不住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少爷这样温柔了。”
苦尽甘来,李叔暴风哭泣,拍了百余张照片后,拿了毯子给二人盖上,吹灭烛灯,默默进了书房。
★
南流景醒来的时候,沈伽黎还在睡,就这样保持一个高难度动作在他身上趴了一晚。他想把人摇醒,可手到跟前又犹豫了。
最终只是往上拉了拉毯子,目光看向窗外被清水覆盖的盐沼。
等等,那是什么。窗外一架石制凉亭,房檐从左到右扯了一根线,线上挂满了照片。
滑着轮椅凑近一瞧——
照片上,是他昨晚拥着沈伽黎入睡的画面,几百张照片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面,偶尔会有细微的动作差异。而李叔正在那哼着小曲,挂着照片..
不仅如此,当他回首望去,发现大厅墙壁也用照片组成了大大的爱心,随着穿堂风轻轻拂动.…李叔……工资不想要可以直说。算了,下不为例。
当他低头的时候,却见沈伽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目光涣散,呆呆望着爱心照片墙。
南流景下意识解释: "不是我贴的。"
沈伽黎迷迷瞪瞪点头,从他身上下来,揉着酸痛的腰胯。他并不关心是谁贴的,只想说: “果然你没有人偶用着舒服。”
说完走人。
南流景收拢十指,紧攥成拳。果然这人就是很有惹人生气的本事。
沈伽黎回到房间,随手摸出手机瞧了眼。几百条短信,上百通未接来电,恐怖如斯。
短信数量看着多,可发消息的来回就那几个烦人精,其中偶尔夹杂一两条白薇的短信电话。
白薇!沈伽黎来了精神,打开短信:
【黎黎早上好(*AA*),祝你生日快乐,愿你接下来的日子行止由心、得偿所愿,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登门拜访,盼回复——白薇】
而发信日期是昨天早上七点。为了躲避烦人精们的短信骚扰而忽略了妈妈期盼一整天的短信回信,人干事?
赶紧给白薇回电话,脑海中疯狂构思致歉词。
白薇接电话接得很快,
沈伽黎道了早安后和她解释昨天没看手机,白薇道: “没关系的,我猜到你在忙,昨天过得开心么?”
她的声音轻缓温柔,消除了沈伽黎心中大半顾虑。"开心……"当然不算开心,但为了不让白薇担心,只能说些好听的。
“那就好,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晚上有时间么?我这边白天有拍摄,晚上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沈伽黎必然是“没时间,接下来一年都没时间,别来”,但如果是妈妈那就不一样了。
“我去找你可以么?”他不想白薇赶了一天通告还要为了礼物再跑一趟,而且,他的耐心不允许他等到晚上。
白薇爽快答应,给了他地址。
这是沈伽黎第一次有了要认真打扮自己的想法,上一次被白薇看到自己满脸汗水的狼狈模样,这次绝对要挽回在她心中的形象。
扒拉走那些洛丽塔,把上次南流景买给他的所有衣服摆在床上。完了,没有审美怎么办。
沉思良久,他站在楼梯拐角,对着下面的南流景面无表情道:“上来,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南流景:?
沈伽黎本以为有了白薇这个驱动力,换衣服应该没那么痛苦。但还是很痛苦,他不明白,衬衫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扣子,直接套头不行么。
扣了两颗,人就给扣到了床上,就像被迫失身的良家少男,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心如死灰般机械地摸着扣子。
南流景坐在旁边,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莫名有了逼良为娼的负罪感。
终于扣好扣子,沈伽黎虚弱的双手一摊: "好看么。"
淡而干净的鹅黄衬衫,内搭是简单的白T,直筒高腰牛仔裤勾勒出又长又直的双腿,非常适合炎热夏季,显得清爽干净。
南流景勾勾手指: "过来。"
沈伽黎不想动: “你就在那说。”
不由分说,南流景给人一把拽起来,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把衣摆扎进裤腰中。
细而笔直的腰胯,即便将衣摆扎入腰间也不会有余整感,这套衣服搭配他的发色整体都是浅浅淡淡,恰如其分。
沈伽黎看了眼时间,匆匆下楼。“去哪。”南流景在
后面追问。
沈伽黎不想回答他,觉得并没有告知行程的义务。南流景也没有一个劲儿追着屁股后面问的习惯,直接通知李叔备车。
车上,沈伽黎长叹一声,不禁质问: "为什么跟着我。"
南流景目不转睛望着前方,轻笑一声:"有法律规定你去的地方我不能去?"
还要精心打扮一番,倒要瞧瞧你费尽心思想打扮给谁看。
沈伽黎斜斜看向窗外: “没有,既然如此,装不认识好了。”
南流景觉得好笑: "认识你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是,所以千万别说认识我。"沈伽黎暗喜,就等这句话呢,千万别打扰他和妈妈团聚。
南流景瞥了他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白薇给的地址位于长藤娱乐公司后面的摄影棚,沈伽黎下了车,南流景则让李叔把车开到后门,他要不走寻常路,尽量掩人耳目。
沈伽黎刚到门口,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兴冲冲迎上来,说她是白薇的助理,白薇正在拍摄,喊她到门口接沈伽黎进门。
沈伽黎一向淡定的小心脏跳出了不同寻常的节奏。妈妈的拍摄,想看。
影棚很大,几台空调对着直吹,但因密封性不强依然闷热。沈伽黎小手一挥,不着痕迹擦过额头。
很好,清爽无汗,妈妈我来了呦。
听助理说白薇今天拍的是珠宝广告,而现实中的妈妈为了省钱从没戴过任何首饰,不是不喜欢,否则怎么会望着橱窗里的钻石项链走不动道呢。
今天就能见到妈妈戴着精美首饰在镜头前大放异彩,沈伽黎头一次觉得,活在世界上也不是太糟糕,总会因为某个人,开始稍稍喜欢这个世界。
吸气——呼气——
无人注意的角落,珠宝品牌商已经恭敬领着南流景去了影棚角落,贴心端上冷饮。
影棚人很多,除了工作人员还有一同参与拍摄的艺人,但和沈伽黎幻想的完全不同,他没看到白薇大放异彩,倒是看到一个小白脸在那气焰嚣张。
他虽不认识明星艺人,但一眼便知这小白脸咖位不小,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身边围了几十号助理和工作人员,纷纷佝
偻着腰,百般讨好的模样。
小白脸喝着冰咖啡,脸白的像涂了一层面粉,五官精致漂亮,就是眼神不太讨喜,神态傲慢且盛气凌人:
"妈……白薇姐呢。"沈伽黎没见到白薇,心里不太舒服。白薇的助理叹了口气,擦擦额角细汗:“薇薇姐和她的广告搭档闹了点小分歧,就是他咯。”
助理用下巴点点那小白脸: “他说他手腕又白又细,适合那种铂金细钻链,但薇薇姐和代言商谈的是另一套纯金手链,他嫌黄金俗气,说什么也不肯,薇薇姐就说先冷静一下,去了卫生间。"
沈伽黎:?我这是……穿到了清朝?见到了爱新觉罗?
"他和白薇姐谁厉害。"沈伽黎不太懂圈内用语,只能这么问。
"啊你说的是咖位吧。"助理压低声音, "那自然是薇薇姐,但是……"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是,这个裴婧啊……是有大佬砸重金力捧的,什么关系咱不好说,但那位大佬实在惹不起,所以对方一直嚣张,导演组都拿他没办法。"
助理越说越委屈:“薇薇姐四点钟还要赶一趟采访,他再这么拖下去会误了点。”正说着,白薇从洗手间出来,见到沈伽黎,那冰冷紧绷的表情才有了一点放松。
"抱歉让你久等了。"白薇笑得明艳,打量一番沈伽黎, "热不热,我让助理帮你买冷饮?"
沈伽黎余光瞧了眼热的满脸泛红的小助理,笑着摇摇头: "不热,路上喝过了。"
"嗯对了,给你介绍一下。"白薇拉着沈伽黎来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 "这是贺导,是广告拍摄的总导演。"
贺导孤零零坐在一旁整理着机器,其他工作人员已经齐齐上阵给小白脸扇风递茶好话说尽。沈伽黎尴尬,虽然讨厌社交,但毕竟是妈妈介绍的,那就.…
"叔叔你好。"他微微鞠了一躬。
贺导低低“嗯”了声,随意一抬眼,习惯性瞥一眼作罢,但头扭一半倏然顿住,接着猛地抬头看过去。
他嘴唇颤了缠,情不自禁站起身: "这位是?"
白薇笑笑:“是和我很要好的孩子,叫沈伽黎。”
贺导的眼本就大又圆,此时瞪得铜铃一半,瞳孔地震: “是哪家公司的新人?之前没见过。”"不是艺人,就是普通的学生,前不久刚毕业,今天来探班。"白薇道。
贺导喉结一滚动,颤颤巍巍问道: "小子,你愿不愿意试试?"
沈伽黎:不愿意,先否决再否决。但是,试什么?
"兰瑟珠宝你应该知道吧,高奢品牌,品牌方点名希望白薇做他们的代言人,但珠宝是男女同款,所以还需一位男性代言,这不,今天正在试镜。"贺导瞥了眼不远处那个叫裴靖的小白脸,故意抬高声音, "他不愿上不如你来试试?"
沈伽黎:达咩。上次拍个校园宣传片就已经元气大伤。但如果不上,小白脸岂不是要一直拖着妈妈不放?妈妈很忙的好么,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沈·为了妈豁出去·伽黎: “那就逝逝。”
"咔嚓!"话音刚落,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众人朝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那个叫裴靖的小白脸终于放弃了翘他的二郎腿,浑身烧着怒火站起身,不可置信地“哈”了声。"你说什么?他试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