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大门响起密码锁的声音,大门打开,司机推着南流景进了门。
李叔听到动静也不装思想者了,扶着领带走得飞快,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身体不舒服。”南流景说着,视线看向楼梯。
“哪里不舒服,我现在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为您检查。”
“不用,沈伽黎呢。”
李叔颤着嗓子道: “在楼上呢,而且,您的弟弟斐遥少爷和F.L的海恩小少爷都在楼上。”南流景视线一黯。再加他一个,凑一桌麻将齐了。
他在游戏里看到沈伽黎说家里来了个闲人,还以为是沈岚清,但这两位的出现倒是令人有意外之“喜”。
说话间,楼上下来一小孩,接着是南斐遥,接着是保镖12345,最后跟着头发微乱的沈伽黎。南流景和南斐遥对上了视线,南斐遥忙别过脸,道: “我是来看望哥哥你的,现在见到了,我就先回去。"
南流景眼底一片黑沉。来看望他?那岂会不知道他这个时间定是在公司。
听到南斐遥说要走,海恩小朋友稀淡的眉毛不满蹙起,从口袋里摸出碎成蜘蛛网的手机,扬了扬: “想走?手机不要了?”
南斐遥悄悄抬眼看了眼他哥。本来这破手机放家里都嫌碍事,谁要,但里面有他霍霍沈伽黎的未经剪辑完整视频。
这一趟来的太亏了。
他只好低头站到一边,捏紧的拳头如沙包。不成想还被一小孩拿捏住了。
沈伽黎走半道,没了力气,坐楼梯上抱着栏杆有气无力道: “李叔,你来。”
李叔小跑上前,听到沈伽黎对他的耳语后,瞠目结舌: “这、这不好吧……”
沈伽黎疲惫地眯着眼睛,睫缝间溢出涣散的光。“如果不照做,以后麻烦还多着。”
李叔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了声“知道了”便一路小跑到南流景身边,也对他耳语一番,继而推着人上楼换衣服。
*
“啪——!”李叔拉长领结,领结弹回的瞬间,他举起双臂优雅转了个圈。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下午好,欢迎来到第一届好太太争霸赛的比赛现场,我是你们的主持人李大海!
"
“嘀嘀——”在地上盘腿坐成一排的黑衣保镖们吹响小喇叭,举着拍手器,热烈欢呼,给足配
合。
“比赛开始前,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本次赛事评委。”李叔一指沙发, “分别是幻海电子执行总
裁南流景先生,以及晋海大学计算机学院学生沈伽黎先生。
掌声如雷。
南流景和沈伽黎二人并排而坐,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啊~非常激动人心的比赛,我活了快六十年,还是第一次参与主持,人生没有遗憾了。”李叔捂着胸口,热泪盈眶。
保镖们: "少废话,谁管你,快点下一步!"
“那么接下来,请允许为各位隆重介绍两位参赛选手——”李叔抬手一指,两个保镖推开临时搭建的屏风。
接着,身穿高定西装的海恩在掌声中款款而来,旁边还站着一脸要死不死的南斐遥。
“他们分别是F.L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海恩先生,以及幻海电子家的二少爷南斐遥先生!”
“赛制如下,共计三轮比赛,每轮比赛结束后将由我们的评委共同打分,取平均分,三局两胜,最后的胜利者将有资格获得沈伽黎先生亲自颁发的‘完美人.妻’奖!"
海恩纠正道: “不是‘完美人.妻”奖,是将有资格成为沈伽黎的妻子。”
南流景的视线瞬时看向身边的沈伽黎。见他病恹恹倚着沙发,如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视线不知看向何处。
“完美人.妻。”南流景一声轻笑, "你的么。
沈伽黎没说话。
“原来你是上面那个,我怎么不知道。”
沈伽黎用脑电波回应他: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李叔清清噪子,打了个响指。俩保镖端着两只盆加一大堆衣服上来了。
“第一局比赛,作为完美妻子,你是否拥有化污成净的能力!这些衣服是我征得南流景先生的同意后讨要来的,其中有些衣服不能机洗只能手洗,而且对水温、洗衣液用量等都有严格要求,在洗之前请参赛选手务必仔细阅读注意事项。”
沈伽黎:让世界感受,我经历过的痛苦
吧。
李叔分别指着海恩和南斐遥: “大赛一触即发,到底最后的获胜者是谦虚谨慎可爱努力的他,还是獐头鼠目心怀不轨的他,让我们拭目以待!"
南斐遥:心怀不轨……
比赛哨声响彻大厅,海恩立马掌起衣服阅读上面的注意事项。看着看着,他神色黯淡下去了.…
良久,拉过李叔,悄声道: “老管家,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告诉我,这个字念什么。”
李叔强忍笑意,恭敬道: “涤,大概就是洗的意思。”
了解了意思,小孩马不停蹄跑去接水,翻了个电子秤出来计量洗衣液的重量。他挽着袖子,人还没洗手台高,只能踮着脚奋力搓洗衣服。
南斐遥面如土色,掌着衣服随意在水里摆了摆,随后直接扔到烘干筒里,举手: “我完成了。”
海恩一听,急了,手脚并用爬上洗手台蹲上边,揪起衣领仔细观察是否留有污渍,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研究什么精密仪器。
吸了水的衬衫重的铁砣一样,他人小手小一把捧不住,干脆捂在怀里使劲挤里面的水。小孩的衬衫瞬间全湿透。
半小时后——
李叔从烘干筒里拿出两件衣服: “时间到,现在请我们的评委仔细检查后做出打分,注意,不能以公徇私哦。"
海恩负手高傲扬起下巴,嘴角是胜券在握的笑。
听说他的倒霉对手根本不会洗衣服,连衣服都不会洗还妄想成为沈伽黎的妻子,说出来不怕人笑掉大牙。
而经他手的衬衫,干净到可以直接用来擦嘴,第一局掌下了哼。
沈伽黎和南流景两人检查过两件衬衫后,打了分数。李叔接过打分表,随即笑道: "第一局比赛获胜者——"
海恩不屑地瞥了南斐遥一眼,冷笑:哼,手下败将,不堪一击。
“是南斐遥选手!”
死一般的寂静。保镖们已经抬起准备鼓掌的手顿在半空。
海恩&南斐遥:???“我抗议,你这是黑哨。”海恩不服气, “我要求公开打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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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斐遥:10/100分
海恩:0/100分
"为什么是零分……"
南流景难得参与到这种无聊比赛中,解释道: “这两件衬衫不能拧,否则会留皱褶。”
说着,他拎起那件皱成抹布的衬衫: “这样我怎么穿。”
海恩紧紧抿着唇,嘴唇微微颤抖,不敢相信,他竟然输给了那个下等人。“可我洗得干净,无论是多刁钻的角落,也能保证全方位无死角。”他最后挣扎道。
李叔清清嗓子,满脸认真告诉海恩一个不幸的消息: “南总出门车接车送,平日基本待在办公室,而且衣服固定一天一换,其实是没有什么污渍的。"
海恩的小嘴抖得更厉害了。
南斐遥赢了,但他并不觉得开心。
他是干嘛的来着?哦对了,拍下他和沈伽黎的不雅视频,激怒南流景,帮助南流景觉醒体内的黑化变态因子,干碎沈伽黎,夺回沈岚清的芳心。
但自己为什么在这给南流景洗衣服。为什么。
李叔看着小孩眼中已经有泪花积郁,赶紧安慰道: “没关系,才一局,接下来两局好好努力吧。
海恩紧咬牙关,快速转身一擦眼睛,再回身,他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淡漠表情: “真男人敢直面失败。南斐遥,算你这次运气好,就是不知道幸运女神能否一直眷顾你。"
振振有词的语气,奶声奶气的腔调,莫名有种反差萌。
南斐遥:.…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第二局比赛!俗话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不知两位参赛选手能否在接下来的烹饪比赛中抓住两位评委的胃和心呢。"
赛场转移到厨房。李叔戴上白手套,有模有样用裁纸刀割开腊封的菜单,一举一动像极了米其林大厨师长。
“比赛菜品,醋溜土豆丝,计时三十分钟!”
醋溜土豆丝这种最简单的家常菜却也最考验厨师的刀工,李叔怕海恩切了手,主动提出要给他戴上防切手套。
海恩冷冷拒绝了: “不要把我当小朋友,我不需要。”
李叔一挑眉: “尊重你的选择。”但还是站在小孩身边
盯着他的手上动作,防止意外发生。
另一边。
南流景微垂着眼,翻着一本旅游杂志。
“那孩子还挺喜欢你。”他漫不经心道。
沈伽黎微微抬眼,不知是厨房在炒醋溜土豆丝的原因还是什么,他隐隐嗅到了空气中的酸味儿,近在咫尺。
“小孩子哪会懂这些,他只是想找个陪他玩的人。”
听海恩妈妈说过,这孩子平时非常忙,各种乐器语言课把他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因为出身豪门,同龄的孩子都被家长叮嘱不能和他玩,否则哪句话冲撞了海恩惹怒了财团,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不同的身份,同样的命运。
沈伽黎想起小学时,体育课想和同学一起踢足球,同学都会对他退避三舍,凑在一起露出那种恐惧的表情:
“妈妈说你有心脏病,不能和你一起玩,否则你出了事我们负责不起。”
沈伽黎什么都知道,怨不得他们。
于是他只能无力笑笑,躲在双杠底下,氤直着苍白的脸,轻声道: “没关系,我看你们玩总可以了吧。"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讲,天塌下来也不过在最需要和同伴玩耍的年纪被孤立。
南流景没听他再继续说下去,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侧着脸看向窗外,乌黑而纤细的睫毛向上卷翘着,圆弧形的眼睑上滚着细碎水光,揉湿了下睫毛。
南流景默默凝望着,虽然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疏离,但那一瞬间心头颤了下。滚动的喉结、摩挲着膝盖的指尖,似乎都在暗示他此刻的心情。
这个人,在想什么。
有点……好奇。
“当当当!时间到!有请我们的参赛选手展示成果!”李叔一声喊,打断了二人思绪。他们抬头望去,就见李叔端着两盘土豆丝走出来。
“提醒一下,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由我来上菜,也只有我和两位选手知道这两盘土豆丝各出自哪位选手之手,两位评委只需品尝过对左右两盘选出你觉得好吃的那盘即可。”
沈伽黎难得认真坐直了身子,打量起面前两盘土豆丝。嗯……水平之差不相上下,并且都肉眼可见地散发着毒气,估计能直接毒死一头牛。
>他掌起筷子,先去夹了左边那盘土豆丝。
过程中,他悄悄抬眼观察了下海恩的表情,在他动筷的瞬间,海恩的眉头倏然一蹙,小脸一点点紧绷,看样子很紧张。
了解了,这盘就是海恩做的。算了,给他一次机会吧,要是他直接被淘汰估计又要闹没完,就算输也得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沈伽黎吃了一口土豆丝——差点没吐出来。他抬手抽了张纸巾捂住哺。
不用一盘,一根足以闷死一头牛。各种奇怪的味道错综相交,并且这些土豆丝完全脱离“丝”的概念,和他的水平有得一拼。
他强忍呕吐,咬牙切齿: "这盘,好吃……非常……"
然后夹起另一盘的土豆丝,尝了尝,一样的难吃,却道: “这盘不行。”
南流景紧随尝了两盘土豆丝,虽然都是一样的难以下咽,但第二盘还勉强能列入能吃的行列。他抬起筷子刚要指向第二盘,倏然间,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他的大腿。
接着用力一掐。
沈伽黎低低挤出一句: “你也觉得第一盘好吃对吧。”
南流景压低声音: “打算吹黑哨?”
哺上这样说着,似乎对不公之事不胜其怒,但沉吟片刻后,又夹起第一盘中的土豆丝送入嘴中。“我也觉得,左边这盘好吃。”
“吧喏。”话音刚落,就见海恩扶着额头向后退了两步,脸色骤然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清颤不止,似乎想说什么。
沈伽黎不理解,这小孩怎么回事,夸一句好吃至于这么激动。
李叔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那么,根据三局两胜制,我宣布,获得‘完美人.妻”称号的,是……以两局便带走对手的……南斐遥选手。"
沈伽黎:?
所以第一盘其实是南斐遥做的么?
小孩儿,不能怪我,谁让你做出那种表情让人误会。
南斐遥得以解脱,问道海恩: “结束了,手机可以还我了吧。”
小孩站在墙角,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表面颜色,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色,然后裂开数道小缝,噼里啪啦分崩离析。
保镖从海恩外衣口袋里找出手机递过去: “南先生,今天对不住了。”南斐遥得了手机,对南流
景说了句“有事先走”,接着头也不回离开。
他只觉得晦气,被一个小屁孩耍得团团转不说,还给南流景洗了衣服炒了菜,晦气!他最喜欢的岚清甚至都没这个待遇,让这家伙得了便宜。
“小少爷,咱们也回家吧?”保镖委身询问, “愿赌服输哦。”海恩一动不动,仿佛在公布比赛结果那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过了快一个世纪之久,安静的南家别墅里终于爆发了堪比泥石流般的惊天哭声。一波比一波强烈,海恩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原地无措的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小脸涨红。
保镖叹了口气,赶紧抱着孩子摸摸毛。海恩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打出生起就主宰这个世界的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下等人。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又忙活了半天,哭着哭着累了,声音越来越小,慢慢趴在保镖肩头睡着了。
保镖们站成一排对沈伽黎和南流景鞠躬致歉: “抱歉今天打扰了,改日我家太太会亲自登门致谢,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李叔摘下他的小领结跟着出门送别。倏然间,沈伽黎也站起身,慢悠悠走在李叔身后。
到了门口,抱着孩子的保镖转身点头示意:“送到这就可以了,回见。”沈伽黎默默看着保镖怀中的小孩,小小一只,垂闭的睫羽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海恩睫毛忽然一颤,随即,他缓缓睁开了眼。
“沈伽黎。”他声音嘶哑,语气中是强烈的不甘, “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所以我命令你等我到十八岁,到时候,我定会八抬大轿娶你进家门……”
“其实……我今天虽然输了比赛,但这么多人陪我玩,还是……很开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乏力地翕上。
沈伽黎缓缓抬手,细瘦的手腕连接着无力的五指。这才像七岁小孩会说的话嘛。随即在海恩额间轻轻一弹。
“好,下次一起约会吧?”回应他的只有节奏的呼吸声。
没听见?那算了。
沈伽黎转身要进门。
“嗯……说好了,钩手指,不许变。”稚声稚气的梦呓响起,他竟还晃晃悠悠伸出了小手指。
沈伽黎长长叹了口气,在他小指上轻轻一碰,立下誓约。说一千道一万,果然他还是非常讨厌麻烦的小孩
。
沈伽黎拍拍酸痛的肩膀,心道终于结束了,他要回去躺平了。
“咻”一声,李叔如一阵风般刮到沈伽黎面前,毕恭毕敬: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请允许我为您念读今晚食谱。
说完,悄悄对着沈伽黎挤眉弄眼: “今晚的食谱非常简单,好好表现让少爷对你改观吧。”
沈伽黎蔫蔫扶着墙,摇头: “不用,我不在乎他对我的看法。”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攒钱,然后把一切事搞砸,等南流景忍无可忍主动提离婚,这样他就能找个小黑屋躺到天荒地老。
他可能没意识到,即便不用故意,也会搞砸一切事。
“今晚的食谱只有青菜瘦肉粥,少爷今天不舒服,需要吃点清淡的。
李叔将菜钱交给沈伽黎: “您只需买青菜和瘦肉即可,但是记住,瘦肉一定要现杀的猪身上的里脊肉,青菜也要刚从园子里摘下的最新鲜的。"
沈伽黎握着钱,心道他要求好多,这个时间几乎快要下市,从哪弄新鲜蔬菜?他拿钱出了门,沙发上的南流景终于从杂志中抬起头。
李叔在一边说着好话: “看来沈先生也非常努力想要得到您对他的改观,近些日子买菜做饭都非常积极,这是好兆头,相信今晚他一定能给您煮一餐健康美味的青菜瘦肉粥。"
“就他?”南流景冷嗤。
李叔心中暗暗不服,人都是会改变的,是少爷对沈伽黎成见太深。另一边。
老板手法娴熟切下一大块猪里脊扔到案板上: “你看这块你喜欢不。”
沈伽黎看也不看: “随便。”
“得嘞~”老板将肉块扔到电子秤上, “正好一斤,三十三块。”
沈伽黎摇摇头: “我只要一百克。反正只有李叔和南流景吃,一百克足矣,吃太多肉容易胆固醇过高。
老板瞪着牛眼扯着破锣嗓子喊道: “谁家买肉就买一百克?!你玩儿我呢?!”
沈伽黎: “我家。”
半晌,他秀丽的眉毛一耷拉,缓缓抬眼,眼中仿佛有水光点点: “就买一百克,不可以么……”老板瞅着他,忽的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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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在对自己诉说委屈,懂了,他一定也是家中困难,一年到头沾不了一点肉腥,真可怜。
老板清清嗓子,语气依然生硬,但比起刚才柔和了不少: “一百克也……也不是不行。”
说完,他再次手起刀落,切了一大块新鲜猪里脊,麻利装进袋子里递过去: “算了,多的就当送你了,加油,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沈伽黎没动: "就要一百克。“是送的。”
“我知道,我不爱占人便宜。”沈伽黎义正辞严。南流景的除外。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老板大为感动。小伙子都这么困难了依然不收嗟来之食,多么高贵的品格,下次来一定给你打折。
沈伽黎拎着六块钱买来的一百克猪里脊,很小一块,装在袋子里晃晃悠悠没有实感。
接下来要买最新鲜的蔬菜,还要刚从园子里摘下那种。转遍市场,这个点剩下的大多是即将下市的蔬菜,菱靡不振蔫头耷拉脸。
找不到,怎么办呢。
这时,路过两个买菜的大婶,两人旁若无人吆喝着: “你看看这些菜贩子,都是黑心,快下市的菜当新鲜菜卖,也就骗骗那些不懂事的小年轻。”
“就是,赶明儿咱一块去郊区那边的蔬菜大棚,现拔,绝对新鲜又便宜。
“便宜”二字吸引了沈伽黎的注意。郊区是么。
离开市场,他找到就近的公交站,对着站牌上的站点研究着。本想问问旁人哪一班公交能直达郊区,但社恐不好意思。
直到他看到了“东郊园”三个字。东郊园,郊?郊区?应该是。
本想掏手机查查,但一想到九宫格输入法很麻烦,算了,相信直觉。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每辆停靠站点的公交车几乎都爆满,但唯独发往东郊园的公车,只坐了寥寥几人。
沈伽黎坐在公车上晃晃荡荡,窗外染血的天际渐渐被青黑色的浓墨冲散,车内也渐渐陷入一片昏暗。
将近一个小时后,他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到公车报站的提示音。醒来后,发现整辆公车只剩他和司机。
而窗外的景象,从开始的高楼林立灯光繁华变成了阒寂且渺无人烟的荒山。黑色的山头连接成一片,透着毫无人气
的荒凉萧条。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 “小伙子,这是这条线最后一班公交车了,你确定你的目的地是这里?"
沈伽黎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爷爷”,下了车。
当沈伽黎拎着猪里脊站在黑漆漆的荒山中,呆滞.jpg总觉得哪里不对。
多心了,没有不对,蔬菜大棚多是建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他抬腿走了一步——
累了,山路上上下下很难走,先歇会儿。他靠着一块巨石缓缓坐下,慢慢翕了眼。
此时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李叔在大厅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他上楼来到书房,对南流景道: “少爷,已经八点了,沈先生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我出去找找。”
南流景推了下眼镜,镜片中映照出“退婚计划5.0”的字样,他漫不经心道: “不用管他,玩够了会回来的。"
“那晚餐……”李叔蹙眉问道。但他关心的并非晚餐,而是买了两个小时菜的沈伽黎。
“今晚不吃,李叔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别来打扰。
李叔犹豫许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留了句“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后退出了房间。
夜色渐浓,喧嚣的城市脱去一天疲惫陷入阒寂无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于寂静房间中分外清晰,似乎夹带着一丝烦躁情绪,跳动得很快。
良久,南流景摘下眼镜,疲倦地揉揉眉心。他抬眼望向墙上挂钟,指针划过几圈后,指向了“十”。
十点了。随手点亮手机屏幕,非常安静,没有任何来电信息。
以前就听说沈伽黎这人爱玩,玩得花,夜不归宿是常态,指不定跑去和哪位富二代花天酒地去了。
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还敢不接电话。
脑海中浮现出沈伽黎站在夜总会的桌子上,高举酒杯和富二代们身体紧贴大跳艳舞的画面。
“哐当!”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跟着抖了抖,差点抖掉上面贴的小草莓贴纸。
沈伽黎,你千万别被我抓到把柄。
南流景翻出通讯簿打了个电话: “林特助,睡了没,有事找你。”
r />“啊南总您说,我还得一会儿才睡。”林特助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很大,试图盖住自己大梦初醒的嘶哑。
“查查沈伽黎的手机定位。”“啊……可是南总,私查定位是违法的。”
南流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查,要坐牢我去坐,你担心什么。”林特助叹了口气,来到电脑前,一通操作。
“查到了,但是周围没有详细定位,可能是待开发地区,所以定位系统更新没跟上,我把地址发给您。
南流景收到地址后,一看,大定位在东郊园附近。
他之前有所耳闻,东郊园那里建了间秘密夜总会,私下搞的都是黑色生意,一般往那边去的绝非善类,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流景越想越气,颌骨突出清晰一块,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沈伽黎,你可真厉害。
看来离婚大计今晚就要提上日程。抓他现行,倒要看看沈家要怎么解释。
南流景滑着轮椅来到李叔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震的地板都在颤。下一秒,他下到大厅打开门离开了别墅。
来到地下停车库,南流景在雷克萨斯LS前坐了一会儿,忽然——
他直直站起身,双腿稳健,将轮椅搬起来塞进后备箱,自己阔步打开驾驶室的门委身坐进去,娴熟点火踩下油门。
地下车库去往陆上时有一段上坡,他修长的腿熟稔变换着刹车油门,手指扶握档位杆的动作绝非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
出门走得急,连墨镜口罩都忘了戴。
夜晚十一点,黑色的雷克萨斯疾速行驶在空旷大街,路灯灯光在车身表面划过流畅线条,忽明忽暗。
听说那间夜总会来了一批“少爷”,各个盘靓条顺年轻俏丽,嘴甜,很会哄人开心,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消遣,而且还有不为人知的药品交易。
后视镜里映照出南流景狭长锐利的双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苍白分明。
转弯时,由于车速过快,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即一个完美漂移扬起漫天飞尘,轮胎仿佛都要摩擦起火。
街景不断后退,高楼变成连绵山脉,车子距离定位上那个红点也越来越近。南流景嘴唇紧抿,凌厉的眉宇深深蹙起,脸色极冷无比骇人。
他已经做好了一
会儿推门后看到不耻且淫.靡的画面,脑海中出现一只手,在那份离婚协议上反复签下自己的大名。
要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就是欺瞒我的代价。
“前方一百米即将抵达目的地。”这时候,导航发出提示音。
南流景奇怪地看了眼车窗外,群山环绕,一点亮光也没有,哪里有一点夜总会的影子。“目的地已到达,欢迎下次使用低德导航。”
“啪!”导航系统退回到初始界面。
南流景犹疑着缓缓踩下刹车,熄了火。他没急着下车,而是向车窗外环伺一圈。
乌漆嘛黑的夜色笼置着低矮群山,呼啸风声从耳畔擦过,似女鬼凄厉的哭泣声。四下无人,只有比人高的杂草被夜风吹动着左右摇摆。
南流景定了定神,慢慢下车从后备箱抬下轮椅坐上去。他打开手机照明高高举起,在氤氲不清的夜色中仔细辨认着。
倏然间,在一块巨石前,一抹与夜色格格不入的白映入眼帘。
“嘭咚。”心脏没由来的跳乱了一拍。南流景立马转动辅助环滑了过去。
然后他看清了倚靠在巨石旁的那抹白。
沈伽黎手里拎着只红色塑料装,双腿并拢斜在一边,脑袋靠着巨石双眼紧闭,节奏的呼吸声从他鼻间传出融入风声中。
“哈。”南流景不可置信一声冷笑。
他幻想了太多不堪画面,到最后告诉他,这个人不知怎么来到了荒郊野岭,还靠在路边睡着了。
喉结滚动了下,南流景声音森寒: “沈伽黎,起来。”沈伽黎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眼——
月色倾泻而下,映照出眼前这人模糊的轮廓线。
如鹰隼般锐利含寒的双眸死死盯着他,连接着高而挺直的鼻,深色的唇搭在新雪般的肤色中格外显眼。
沈伽黎:7
“你是谁。”
“什么?”南流景语气不善,“睡傻了?”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沈伽黎转动着他几欲生锈的大脑,把历往全过了一遍,他可以确定,在他前二十二年中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虽然很可惜,他坐着轮椅。
轮椅?
沈伽黎皱起眉头,良久,试
探着问: “你是南流景?”
问问,以防认错人。毕竟原文中描写的南流景丑且老,狗见了都摇头,和面前这位完全对不上号。
南流景被他这一句噎得无言以对。
之前他就怀疑一直低着头的沈伽黎会不会都没见过他的真实样貌,得到确切答案后还是感到一丝不可置信。
相处了几个月,怎么可能连住同一屋檐下的人的脸都没见过。但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
“你买菜,买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伽黎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随口道:“静音没听见。”
“就算静音也该时不时掏手机看一眼吧。”南流景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夹带着强烈的怒意, “你是傻瓜么?”
“是傻瓜啊,你不是早就知道。”沈伽黎觉得这话问得奇怪。他是废物是傻瓜这件事,南流景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惊小怪。
南流景嘴巴张了张,随着颈间动脉剧烈收缩,他闭了嘴。这个人总有让人无处发作的本事。
“哦,这个。”沈伽黎忽然想起什么,在塑料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带着泥土的油麦菜。南流景冷视着油麦菜,不明所以。
“你要的刚从园子里摘下的青菜,市场买不到,就来了郊区,没找到蔬菜大棚,但是在路边发现了这个。"
“嘟咚。”
心脏再次跳错了一拍。
南流景垂视着他,眼睛睁到极致,乌黑的睫毛轻颤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人为了一句“要最新鲜的青菜”跑到上百公里外的荒山野岭。
心中的愤懑化作了难以置信的可笑,他不断冷笑着,鼻根一阵酸涩。
“沈伽黎,你智商没问题么。”他轻轻问道。
“油麦菜不能算青菜么?”沈伽黎不解。能不能别这么多事啊。
受不了,永远都是鸡同鸭讲。南流景一把夺过油麦菜,黑暗隐匿了他满眼的红血丝。
下一秒,他高高举起油麦菜,挽到臂弯的袖子露出劲悍小臂表面附着的一层青筋,鼓鼓跳动,如果以这个状态摔下油麦菜,油麦菜大抵直接砍号重来。
但举了半天迟迟未见下一步。南流景攥紧油麦菜,指节苍白,良久,缓缓放下手:
/>“为了这东西自己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也不懂要勤看手机,万一在这里碰到毒蛇碰到野狼碰到杀人犯怎么办。
南流景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表情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令人胆寒。所谓的“最新鲜的”只是个说法,不新鲜他又不会说什么,怎么会有人这么耿直?
沈伽黎还是不理解,半晌,他回问道: “所以我做错了什么么?”
好累,永远猜不透南流景的心思,也不想猜,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明明那么厌恶原主,巴不得他早点死,为什么会因为找不到人大发雷霆。
听到这句话,南流景微微一怔。
做错了什么?好像也没有,沈伽黎在严格按照自己指令做事,虽然他那奇特的脑回路总是曲解自己的本意。
南流景抬手抵着额头,缓缓闭上眼。他从没觉得这么累,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你没错,是我错了。”南流景冲沈伽黎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沈伽黎皱着眉,慢慢站起身向前迈近一步。
下一秒,一只大手忽然揽住他的腰,他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带动向前。
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感受到南流景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腹部,但他贴在自己腹部的脸颊因为吹了太久夜风冷的像冰块。
沈伽黎不敢动。怎么突然抱住他,怪恐怖的。
南流景本想说“我们离婚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他真的累了。但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横亘在喉咙中,割着他的声带无法发声,于是最后变成了草草一句:
“回家。”
想不通为什么情绪上头抱住了他,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触碰到他的刹那,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僵硬的如同生了锈。
沈伽黎并不反感肢体接触,他这具破烂身体不知被多少医生护士触碰过,因此被抱住的瞬间并未觉得不妥。
良久,他终于后知后觉: “你怎么来的。”
南流景缓缓放开他,疲惫抵着额头沉声道: “司机载我来的。”
“司机呢。”
“去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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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杨司机开车匆匆赶来,望着停靠在路边的雷克萨斯:???
谁开来的?哦可能是沈先生,沈先生还挺厉害,这么难走的山路都开过来了。
不过这两人把车开到这荒郊野岭的,莫不是在玩什么了不得的情.趣?真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上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南流景的表情。他眉间晕开一抹乏倦,默默翕着眼,手里还固执地摸着一把油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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