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沢田纲吉觉得狱寺隼人在购物上的行为有些离谱，尤其是当他以“车里装不下这么多东西”为借口，试图让他放弃时，对方居然一点都没犹豫地告诉自己，他叫了部下过来一起送。
——是正确的吧？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中学时，风太做的那个排名，狱寺君最合适做的工作，保姆。
最后他也没能阻挡下这位在‘喜欢小孩子排行榜’上高居第二名的人的热情，看着他订下了整间童装店三分之一的衣服。
走出童装店的时候，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脚步格外沉重。
虽然是狱寺君买的，但……给他发工资的人，是自己吧？
“主人。”
茉莉的声音打断了他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沢田纲吉垂下眼眸，只见小姑娘伸手指着对面玻璃橱窗里的玩偶，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狗。”
“诶？”沢田纲吉一愣，“你会说话，不，你本来就会，不对，你能交谈啊？”
茉莉会说话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只是不能正常沟通，但是现在，她确实是在喊他看狗的玩偶公仔？
茉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用手指着橱窗里的玩偶，身体一直往前倾斜，嘴里重复念着：“狗，狗……”
“是，是，我知道了。”沢田纲吉用两只手抱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下去了，无奈地妥协，“大家，我们先去玩偶店再去吃饭可以吗？”
“我没关系哦。”风太说，“星星想要玩偶就给她买好了。”
蓝波双手抱胸，抬着下颌，一副嚣张的姿态开口：“本大爷也……”
大手无情地扣住他的脑袋，狱寺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小鬼就不要在这里装大人了！”
“笨蛋狱寺才是……疼！可恶，放开蓝波大人！”
狱寺手上的力度不减，危险的眯起双眼“嗯？”了一声，蓝波顿时一个激灵，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地喊道：“狱、寺、先、生、”
银发男人这才松开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袖口，跟随沢田纲吉的脚步走进玩偶店。
身后传来风太小声地嘀咕：“都说了，不要惹隼人哥生气。”
蓝波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道：“本大爷才没有错！”
“‘本大爷’也不行。”
“……等本大爷长大了，就是货真价实的本大爷了。”
风太：“……”你长大了，隼人哥不是更大吗？
他叹了声，看着已经走进店里的大人连忙催促蓝波，“快点进去啦，阿纲哥他们都已经走了。”
玩偶店里。
因为茉莉一直不安分地要进店里，沢田纲吉就暂且抛下争执的几人先一步进来，将小姑娘放下后，他回头准备去调解那边几人的争执，却看到狱寺隼人整理着衣服走进来。
“蓝波呢？”他问。
“马上就会进来了吧。”狱寺一本正经地说，“十代目请放心，我没有揍他。”
沢田纲吉：“……”这个倒是没担心，毕竟是在外面，他担心的是蓝波的心情。
“阿纲——”
很快，蓝波就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本，蓝波大人也要玩偶！！”
“呃……你确定吗？”沢田纲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当然啦。”
“那好吧，风太也挑一个自己想要的玩偶吧，之后我给你们买。”
风太笑了下：“谢谢阿纲哥。”
“主人，主人……”
这边刚讲了几句话，不远处又响起小姑娘焦急地呼唤，沢田纲吉只好又朝她跑过去，“怎么了茉莉？”
茉莉指着货架上雪白的玩偶，眼神亮晶晶：“兔子！”
以为她想做什么的沢田纲吉：？
她又转身，指着背后黄色的那一排毛茸茸，“狮子！”
“……？”
“猫！企鹅！河马！大象！长颈鹿！熊！”
她一口气将店里的动物公仔的品种都说了一遍，然后站在原地，仰着小脑袋，用亮得过分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头顶的呆毛摇曳着。
沢田纲吉：？？？
风太：“哇——星星会讲好多话，认识好多动物啊！”
蓝波：“什么啊，莉莉这不是会说话吗？狱寺果然是骗我的！”
狱寺：“……”茉莉小姐会讲话为什么不跟他讲？
几人的话倒是没有打乱沢田纲吉的思绪，他在想，茉莉认识这么多动物，不会是下午的时候，玩Rebrn送来那个语音贴认识的吧？
因为她一直在玩，他以为她只是好奇心，原来她真的把那些动物们的样子和读法都记下来了吗？
……难道茉莉是个天才？
“主人……？”
他一直不说话，小姑娘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在他看过来时，继续用那样的表情看着他。
“……”沢田纲吉理解了。
她可能是，在期待什么。
于是，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她发顶摸了摸，又按了按那一缕呆毛。
下一秒，小姑娘的表情变得奇妙起来，她先是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眨了眨眼睛，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神态看起来有些惊讶，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茉莉？”
见她神色莫名，沢田纲吉目露担忧。
“主人！”
她轻唤了声，语气隐隐有几分激动，抱住了他的腿。
沢田纲吉困惑得歪了下头，他在想，这孩子一连串奇怪的举动，难道说是因为，心情很好吗？
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摸她头的举动大大激励了她，小姑娘接下来的精神都在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在他蹲下来后，她松开抱着他腿的手，小跑了几步来到狱寺面前，“狱寺君！”
狱寺先是一愣，神情瞬间涌上几分感动：“茉，茉莉小姐……”
她果然记得他啊！昨天陪她的时间不是白费的！
他刚才就应该把那家店搬空的！
只是，君？
但下一秒，小姑娘就转过身，指着才见面不久的两人喊道：“风太！蓝波！”
狱寺刚涌起的感动之情瞬间消失，只余下了‘她居然叫了刚认识的人的名字昨天都没叫我’这个念头，陷入极度的心理不平衡。
被她叫了名字的蓝波和风太也处于愣神之中，还是风太这个稍大一些的少年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对她露出了微笑，夸奖道：“居然这么快就记住我的名字了，好厉害啊！”
面对他夸赞的话语，小姑娘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再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再表现出激动的情绪，似乎完全听不懂。
风太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伸出手，像是刚才沢田纲吉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不出意料，他看到对方的睫羽快速扑闪了两下，只是表情没有刚才沢田纲吉摸她时那么明显的开心。
也就是说……
“阿纲哥，她好像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记住了名字。”他疑惑地看向那个棕发青年。
“茉莉她……难道说，记性很好？”沢田纲吉终于意识到一直被他忽略的某些地方。
说到这个，狱寺隼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十代目，昨，昨天！昨天我带着茉莉离开你的办公室，后来她自己原路返回又找到你的门口了！”
“真的假的？”去过基地的风太一脸震惊，他没记错的话，隼人哥的办公室到阿纲哥那里，虽然路线不算长，但中间有好几道走廊，对小孩子来说不是那么简单就记住的。
“可是，如果说茉莉记忆很好过目不忘的话……”沢田纲吉还记得，昨天刚见面时，他最开始那两句简短的话茉莉都能完整的复读，稍长些的她却没能读下来，不，等等！
那个时候，她不是不能记住并复读下来，而是因为，他第一次说那么长的话，她被吓到了，或者没反应过来？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可能触及了真相。
茉莉记忆力很好，这是因为她是实验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人造人，但实验被迫中断，导致她整个人是空白的，没能得到任何知识。她的确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却完全听不懂人的话，除了主人这个最初开始设定好地对制造者的称呼外，她是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的。
下午的时候，一直在听那个语音贴纸教的读音，她看到玩偶公仔叫出了那些称呼，他对她的称呼做出了反应，并且用手抚摸她的脑袋，在她的视角算是奖励了她。
聪明的小姑娘很快便明白了，这么做，是能得到他的夸奖的。
于是，她才会第一次喊了狱寺君的名字。
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注视。
沢田纲吉不喜欢这样。
因为他清楚明白，茉莉对他的依赖和讨好，仅仅是因为，她把他当成了那个将她制造出来的“主人”。
他有些生气。
生气那个做这项实验的人，把她设置为这个样子。
就算是她不讨好他，他也还是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她的。
但最让他感到不快的还是，如果这项实验成功完成了，茉莉恐怕，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傀儡。
……他果然还是讨厌这个黑手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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