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放下那段毫无意义的记忆,与其追逐那些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放眼现在和未来。
以及，露西还有一个她努力想忽略却一直在她脑中浮现的事实。
她的过去，她与那兜帽男的关系。
露西很难形容她见到那兜帽青年时产生的情绪，他对自己来说绝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过去认识的人’这么简单。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和共鸣,只是一眼就能明白,足以撼动灵魂，撼动那高高竖起的记忆堡垒。
他和她曾经亲密无间。
这正是露西退却的理由之一。
露西毫无疑问是在意着布鲁斯的,那是她的爱人，她最亲密无间的伴侣，她的避风港,布鲁斯的陪伴消抹了露西失去记忆后的无措与恐惧。
韦恩庄园是她的家。
可如果她取回了她的记忆呢？
如果那戴着兜帽的青年是她过去的爱人,过去完整的记忆冲刷现在的记忆，会不会压过它呢？
如果她对布鲁斯的感情因此淡去,又该怎么办？
露西舍不得布鲁斯，她不想离开布鲁斯。
她不确定她会如何选择,因为她不知道过去的记忆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兜帽青年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她恐惧着过去的记忆，她害怕那段记忆带给她的冲击会影响到她未来做出选择。
她不知道自己会在面对前夫哥和现任时选择谁。
所以,露西开始抗拒寻找过去的记忆,只要不恢复过去的记忆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她可以永远依偎在布鲁斯身边。
露西呼出一口气,大约是松了口气,她和赛琳娜并肩离开了俱乐部。
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们——主要是保护露西的黑色身影也消失在了俱乐部。
最近哥谭比较太平，大约是蝙蝠侠在不久前才将谜语人以一种极为残暴的方式扭送进了阿卡姆疯人院,近来那些一线反派们都没什么动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总之，最近比较太平。那些二三线的反派根本无需蝙蝠侠出手,蝙蝠侠的小士兵们会为他解决这些。
蝙蝠侠非常放心的将这些任务交给了他的小士兵们，美其名曰：锻炼随机应变和情报收集的能力也是罗宾的必修课。
尽管蝙蝠侠的小士兵们在被轮换到对付杀手蛾、猜谜人以及调料大师时总是会表现得一万个不情愿。
但是这和蝙蝠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过是坐实小士兵们对蝙蝠侠的称呼。
呵。
无情的□□者。
而这一次，小士兵们倒是非常主动地接手了蝙蝠侠的活。
噢，他们都知道蝙蝠侠要来盯着露西，尽管他们确实想要看布鲁斯的热闹（杰森·陶德更想看蝙蝠侠被戴绿帽。），但显然他们不能让一切都无法挽回。
不过布鲁斯并不承认自己是担心露西选择过去然后离开他们就是了。
他说他只是担心露西被猫女带坏或者在俱乐部里遇到危险，暗中保护罢了。
他尊重露西的选择。
蝙蝠家族表面‘嗯嗯知道了’背地里在唯独蝙蝠侠不在的蝙蝠家族小群里吐槽布鲁斯的口嫌体正直。
露西和赛琳娜并不是走大门离开的俱乐部，而是从侧边的一个小门里走出来的，冰山俱乐部可不止一个门。
赛琳娜的机车停在另一边，她们得绕到另一圈才能到达机车停放的地方。
在此之前，赛琳娜眯起眼。
她注意到另一侧那些倚着墙壁的家伙们跃跃欲试和贪婪的目光，这些人大约是磕嗨了丧失了理智，以至于他们甚至认不出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猫女。
除了大帮派和磕嗨了的人外谁会去招惹猫女呢，毕竟猫可是一种十分记仇的动物。
赛琳娜摸了摸腰间盘起的长鞭，她对露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把机车骑过来，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不要乱跑，能做到吧？”
露西看向赛琳娜。
她看见赛琳娜脸上与布鲁斯相似的‘不赞同’的目光，她悻悻的收回脸上好奇的表情。
“脚收回去。”
露西默默的将迈出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
露西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她冲着赛琳娜行了个童子军礼。
“童子军保证。”
“醒醒，露西。你已经不是童子军了。”赛琳娜指出。“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
“好吧，我不会乱跑的。”
闻言，赛琳娜这才松了口气，她得去解决那些准备缠上她们的家伙，蝙蝠侠在附近，所以赛琳娜不是很担心让露西一个人留在这里。
以蝙蝠侠的控制欲和对露西的保护欲来看，他绝不可能让露西受到危险。
所以赛琳娜放心的走了。
露西安安静静的站在门边乖巧的等待着赛琳娜回来。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隔着墙壁极低的属于俱乐部里音乐的声音。
冷风嗖嗖吹过，失去了赛琳娜的陪伴。
露西对这昏暗的环境有些莫名的畏惧。
一个人站在这种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会有场景总是容易多想。
她不知道自己畏惧的是这份孤独感还是畏惧漆黑的角落里是否会钻出些什么。
玻璃瓶被砸碎的声音划破这个阴暗的小巷，她受惊般的看向那发出动静的方向。
露西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动。
她真的在恐惧吗？
还是在努力压抑血脉里另一部分、和记忆一同删去的那部分自我？
那是小巷转拐处的另一个小巷子里传来的动静，哥谭市最臭名昭著的环境，错综复杂的犯罪巷。
露西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向那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的目光。
她不知道。
她看见了在朦胧月光下一闪而过的衣角，随即是拳头擦过□□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冥冥之中有什么吸引着她。
就像是异级的磁铁互相吸引，赛琳娜对露西的警告被她抛在脑后，她下意识的压住脚步，悄无声息的缓步靠近那巷子。
她的瞳孔大约是出于兴奋的微微收缩、颤动着、她难以形容现在从心底涌上来了的奇异感觉，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多巴胺的分泌引起的心悸、想吐。
她终于走到那巷口，恰好巷子里的那人也结束了他的动作。
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本来如此。
杂乱狭小的小巷、属于哥谭最阴暗的角落、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细菌肆意扩张，斑驳的墙壁、墙角上是鲜血、呕吐物、□□等一系列东西干涸后的臭味。
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这是所有疯子最喜欢的角落，无一例外。
这样的环境本该让居住在韦恩庄园里像只玫瑰一样被庄园里所有人保护着，未曾见过任何黑暗的露西感到不适。
然而露西无法升起任何对周遭环境的排斥。
小巷里乱七八糟的堆着被放倒的人，极好的眼神令露西注意到那些人血肉模糊的脸，在他们倒地之前一定被恶劣的将他们的脸从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划过。
是他会做的事。
戴着兜帽穿皮夹克的男人背对着露西，月光从他头顶倾斜而下。
他身形高挑、身材高大，踩着一双脏兮兮的帆布鞋，迷彩裤的裤脚被血迹和泥土覆盖。
他手里提着一人的领子，轻而易举的将那人拎在半空，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
他另只手握拳举在半空，指关节上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露西那双晴空似的眼眸倒映着眼前的一切，它们倒映着所有黑暗，黑暗也在此滋生。
是了，她还能在什么场合与他重逢呢。
是这样的，只能是这样。
他们在这里相识，也会在这里重逢。
注意到身后另一个人的气息，男人举起的拳头狠狠砸向被他拎起的那人。
鲜血溅起，露西清楚地看见了那飞溅的血珠落到了地上、墙壁上，与那些本就肮脏的垢土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紧锁在这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哪怕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避开危险，她应该回去找赛琳娜。
说真的，她现在真的还有理智吗？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把手上的男人丢在地上，□□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随即男人慢慢的转身迎向目光所在之处。
兜帽下是一张惨白的面具，面具由黑笔画出了粗糙的笑脸。
露西知道，那漆黑的眼孔下那双冷酷又残忍的眼神一寸寸的审视着自己，就像他过去总是注视着她时的一样。
她真的想要找到他吗？
还是他们之间独特的吸引，是过去的习惯？
因为他们总是在一起，几乎寸步不移。
然后男人迈开了步子，朝着露西走来，他伸出手，越过地面上泥泞又腐臭的环境、越过那些被他击倒在地上的人。
露西突然很想吐，又或者只是想离开？
没有任何理由。
于是她捂着嘴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并不再回头。
她真的想要找到他吗？
露西再次怀疑。
她像是被漂亮魔盒引诱的潘多拉，当她在蛊惑中打开魔盒释放出里面的邪恶并被邪恶感染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露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逃避。
当回忆和过去追上她时，她却不再想要过去。
这些碎片像是飞跃的尖刺，一根根刺向露西，逼迫露西回忆过去、拾起过去，并再也回不到现在。
见那抹在黑夜中极其惹眼的金发转瞬消失在巷口。
戴着兜帽的青年迈开的脚步微微停顿一秒，随即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哼笑，然后脚步再次落下。
弗兰克见到她时感到的意外并不少。
那张明明与过去无异的脸，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惊艳和引人注目，是因为他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她了？导致她在自己的记忆中逐渐变得模糊？
还是因为她这两年的变化？弗兰克猜测是第二种，因为他绝不可能忘记她的模样。
她狡黠的笑容、皓蓝的眼眸，那份鲜活的、见鬼又俏皮的像是流浪猫的生命力，和他相似，来自角落和肮脏地带的生命力。
弗兰克隔着黑色、细小的眼孔仔细审视着露西。
她看起来和两年前的确不一样了。
她穿上了她、他们曾不屑一顾的服装，那是什么？
是紧巴巴的衬衫和马裤吗？她真的迈得开腿吗？穿着这种衣服要如何翻越墙头、跨过大楼之间的间隙？
那头和杂草无异、干枯又毛躁、狠狠拽一下便会断掉不少的金发也变得灿烂和柔顺。
她从那只漂亮又脏兮兮的杂猫变成了现在被收养过后安逸又悠闲的家养猫咪。
但她一如既往的鲜活、充满生命力，就像曾经数个年月陪在弗兰克身边时的那样，也像是她濒死时表情鲜活般不可置信。
弗兰克唯一不解的是她面对自己时掺杂着震惊和恐惧的目光以及扭头就跑的态度。
那张苍白的小脸，殷红的唇瓣紧抿，皓蓝色的眸子受惊般的收缩，连同睫毛也颤抖不已。
这不该是久别重逢的态度，没想到他会来哥谭？亦或者是仍然在记恨两年前的事？——老实说，他觉得他的小杂猫变得软弱了。
她应该张扬舞爪的露出爪牙冲向自己，捡起地上任何可以威胁他的武器，毫不留情的向他挥来。
哥谭的确是个不错的城市、他们在黑暗中飙车、肆意狂奔、大笑着拎着棒球棍砸向商店的玻璃橱窗，也难怪她会选择来到这座城市。
比那座常年被雪覆盖的小乡镇更加自由和腐烂的空气令他们上瘾和着迷。
弗兰克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她没死，这只流浪猫自然是属于他的，不，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如果不是她选择跳入海水，他想，他一定会好好保存她的遗体。
他们会像过去一样毫无芥蒂——他们向来如此。
弗兰克毫不怀疑。
因为他们之间的奇特吸引力总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这是捉到那只小杂猫的好机会不是吗？这个捉迷藏高手藏了两年！
于是弗兰克迈开步子准备追上去，直到身后传来的呼唤声叫停了弗兰克的步伐。
“弗兰克，该走了。”一声毫无波动的女声传来，同样戴着兜帽和面具的金发女性半倚着墙壁，冷淡的看着弗兰克略有些情绪化的举动。
情绪化发生在弗兰克身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毕竟弗兰克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他总是肆意的做着任何想做的事情。
“晚点成吗，朱莉。我差点就抓到那只小杂猫了。”弗兰克叹了口气。
“晚点再找你的小女友成吗？”朱莉冷声道：“蝙蝠车在附近，如果你他妈的觉得被抓进黑门监狱无所谓的话，我可不会陪你玩。”
听见朱莉这样说，弗兰克收回自己迈出的腿。
只要在哥谭，在哥谭，他总会有机会找到他的小杂猫。
弗兰克最后看了眼露西跑开的巷口，那抹璀璨的金色转瞬而逝的画面依然停留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们现在还不能和蝙蝠侠碰面、不能被他抓进黑门监狱。
“好吧。”
露西头也不回的向前跑，无边的黑暗与狭窄的小巷几乎令她窒息。
内心的空洞和过往的记忆在追逐她，她就快溺死其中了。
她想要的是、她想要——
她一头撞上了个坚硬的胸膛。
黑色的胸甲与胸甲上泛着银光的蝙蝠标志昭示了她撞到的是谁的胸膛。
是哥谭的黑暗骑士，是哥谭的暗影。
却也是现在唯一能带给露西安全感的人。
她的大脑乱作一团。
露西急促的呼吸着，与布鲁斯过于相似的胸膛和气味令露西下意识的拽紧了蝙蝠侠落到肩膀的斗篷。
“...哈...蝙蝠侠。”露西抬头，正逐渐涣散的眼眸注视着蝙蝠侠垂下的蓝灰色眼眸。
“...布鲁斯。”露西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
强烈的眩晕和记忆的冲击令她在被安全感包裹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她松开捏着蝙蝠侠斗篷的手，无力的滑落，好在蝙蝠侠及时伸出手紧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