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说的是刚才急着进医院的那些人。
胡珍珍注意到了他们, 趁乱让刘安把人带的进去。
急救拖不得,早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刘安说完话,就自觉站在敞开的行李箱边, 准备保护老板的安全。
跟自信不会受伤的老板不同, 刘安从不低估大众的疯狂。
在得知老板要带十个行李箱之后,他特意叫了兄弟们中最强壮的小温跟着来了,现在跟他一左一右守在行李箱两边,倒还算震得住场面。
最先被扒光的那个, 是站在最前面耀武扬威的小弟。
他之前被刘安踹了一脚, 人还在地上趴着,才刚坐起来,就被一拥而上的群众围攻了。
单是一件T恤,左边有大娘在拽, 右边也有大娘在拽, 两边的力气都不小, 谁也赢不过谁,全靠 T恤开线, 直接撕成了两半, 才结束。
然而这只是开始。
他的裤子也早被大叔盯上了。
女人或许不好意思扒,大叔可不会考虑这些,他眼里只有那一箱子钱。
就这样,几个人围着他,就将刚才嚣张揍人的小弟扒了个精光。
人围着他的时候,小弟眼里羞愤,破口大骂。
当他身上没有衣服,大娘从这捞不到钱的时候,立刻散开寻找还穿着衣服的小混混。
小弟被众人让了出来, 赤条条的站在街上心里更加崩溃。
他想要逃走,偏偏那些人还没拿衣服换到钱,围着他不让他走。
人在赤·裸的时候,总想遮挡一下**。
小弟遮着自己,跑也跑不快,动也动不了,就这么被拦了下来,整张脸上的通红。
他的兄弟们跟他的待遇差不多。
没过多久,街上就出现了好几个裸.男。
这样有伤风化的场景,让不少看热闹的家长都拉回了自己的儿女,将小孩子赶回家去。
然后再回来加入这场抢钱战斗。
张长路是最值钱的那个。
他周身气质压着,手上戴着戒指,下手又狠,打起人来疼,最开始还没人敢接近。
卖水果的王大叔是最先挑战张总的,他伸手抓住张长路的衬衫,被他一拳打在脸上,当场就破了皮,流了点血。
一见血,周围蠢蠢欲动的人有些退却。
王大叔本人却因为破了相更加执着。
他都流血了,再抢不到一件衣服,去换十万,那岂不是太亏了?
抱着这种想法,王大叔也不怕,“老李,一起来呀,这小子最值钱!”
被他叫的是隔壁卖猪肉的大叔。
这位李大叔足有二百斤,平时杀猪宰猪,有膀子力气,不说别的,单是他往张总身上一扑,就将人压住了,动也动不了。
“来呀,老王抢下两件来,我们哥俩分。”
胡珍珍大方的很,连张长路身上戴的手饰都算是一件,同样标价十万。
他用来防身的铁戒指成了香饽饽,被人掰开手指,一个个全掳走了。
末了,张长路还挺听见大娘嘟囔一句。
“这小混混也太穷了,带个戒指都戴铁的,还没俺家绣花带着顶针值钱呢。”
他被人压着躺在地上,听到这话,险些吐出血来。
他那是为了来打架特意戴的戒指,怎么到了这位卖菜的大娘这,就成了他穷酸的证据。
张长路这一辈子,还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穷酸,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压在他身上的杀猪匠离开的时候,张长路的愤怒甚至大过羞耻,愤愤的瞪向胡珍珍。
没想到连这个想法也没能成功。
去找胡珍珍兑现诺言的人太多了,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手里捏着让张总不愿再看的衣物。
胡珍珍还不到一米七,被人群淹没的彻底,张总就算想瞪她,也看不到她本人的位置。
张长路看到这情况,心里升起阴暗的想法。
这群刁民这么疯狂,听到给钱就像是疯了一样什么都敢做,胡珍珍竟然敢把一箱子钱甩出来,就等着争抢起来发生斗殴吧!
带这个心思,张长路没立刻离开。
他已经狼狈到这种地步了,他倒要看看胡珍珍能好到哪去。
“打起来,抢啊,钱就在地上。”
张长路紧紧盯着那边的情况,嘴里喃喃。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人群虽然围成了圈,但外围拿着衣服的人丝毫没有拥挤的意思。
甚至能够时不时让出路,让最里圈的人能顺利离开。
这件事不止张长路不敢相信,在最前面负责数钱的刘安也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人这么好管理了?
这一箱子钱有三百万,这么多钱摆在这,都在这群人触手可及的地方,竟然没人使小动作!
只有站在人群中心的胡珍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拿了根笔,每个来要钱的居民都要告诉她扒下了谁的哪件衣服,然后把衣服扔进旁边的纸箱里。
每个人到她面前,都会下意识表现出好的一面。
胡珍珍是城市丐帮的拥有者,这群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她的势力。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
丐帮帮主这个身份还真是有用的。
这里的人会偏向胡珍珍,也会下意识相信她的话,更会尊重她。
有这几点在,就算领钱的人没排队,场面也丝毫不乱。
胡珍珍只需要面带微笑,问一句,“请说一下拿到的衣服是谁的”,就轻松的管理住了场面。
远处的张长路心凉的彻底。
这帮刁民是怎么回事,钱就放在地上,这都不抢吗?
他咬着牙,心中恨极。
不少跟着他来的小弟已经跑了,躲进开来的小轿车里。
最开始替他娇小的那个小弟被盯上了,还停留在张长路身边。
“张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
丢人丢到了这份上,张长路也没了跟人好好说话的心情。
“走吧,再待在这,等着那女人发完钱出别的歪招吗?”
小弟还算有眼色,见张长路生气,主动跳起来,从树上摘了几片枫叶。
两三片握在手里,遮住重点部位,走起来总比捂着裆好看。
光着的时候做跳跃动作实在考验人的勇气。
小弟比平时跳的低了不少,只拽下来三片叶子。
本来想给大哥两片,自己留下一片,没想到张长路一伸手,就把三片全部拿走了。
“张哥,那什么,我也想要一片。”
张长路斜着眼看了眼他,“你不是捂的住吗?”
说完,用三片叶子遮挡着往前走。
小弟的心意没被领,还要被嘲讽男性尊严,头一次对他这个大哥产生了怨怼。
多年的兄弟感情都在这一刻碎了。
顶着小弟不可置信的目光,张长路走的丝毫不愧疚。
马路对面的陈开一直盯着他们,见到人要走,推了推眼镜,望向东边。
警铃声比他预计的来的慢了两分钟,响彻在西景门大街。
“站住!”
警官接到了举报,说这里有人当街发疯,脱光了满街跑,警车一到,看见街上的张长路和几个小弟,迅速锁定了目标。
这件事本来是可以解释的。
衣服是被人撕去的,不是他们发疯脱掉的,他们几个也绝没有在城市里裸奔的愿望。
不过张长路带来的手下,都是在北区犯过事的。
见到警官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道理,总之先跑。
这一跑,就更验证了举报电话的真实了。
警官们的动作迅速的很,加上这群人没了衣服,跑起来总是放不开,街边很快出现了一群裸/男抱头蹲下的惊人场面。
这场面实在太辣眼睛。
别说路人了,抓人的警官都看不下去了,从旁边的摊位上借了点没用的纸壳板,让他们分了分,自己挡住。
到这时候,张总的脑子才转过弯来,想起解释。
“警官,为什么抓我们啊?要抓也应该抓对面的那帮人啊!”
看守人的警官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跑还怪得了人家?”
“怎么怪不了!”
张长路一下子急了,“我们的衣服就是她指使人扒的!这你们还不管吗?”
他这副着急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警官回头看了一眼。
胡珍珍面前只剩下最后几个人了,抬起头来,刚好对上警官的视线。
她把手上的事情交给刘安,带着陈开主动靠近。
“警官,有什么事情吗?”
胡珍珍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笑容满面,亲和力满满,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警官犹豫了一下,“没什么,这个人说他们的衣服是你让人扒下去的。”
“啊?”
胡珍珍装作惊讶的捂住嘴,“但是我们无怨无仇的话,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低头对上张长路的眼睛,“除非有人当众打人,我才会见义勇为。”
张长路的心瞬间沉了。
胡珍珍嘴角的笑容,在他看来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也对,想要追查胡珍珍唆使人扒衣服的事情,就一定要调取监控。
那他们之前在马路上做的那些事可就瞒不住了。
在街上裸/奔,最多也就是罚款加拘留,要是打人的事情被追查,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长路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声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胡珍珍听他这话,笑容更大,她看了一眼张长路,装作惊讶的样子。
“呀,我才看出来,这不是张总吗?”
她的眼神里分明充满嘲笑,“没想到您竟然有这样的爱好,在北区的时候不会也做过这样的事吧。”
“北区?”
出声的是旁边的警官。
他听到这个关键词,忽然仔细看了看被扣下的几个人的相貌,心中有了数。
在结合胡珍珍刚才意有所指的话,立刻明白了大半的真相。
“小孙,去调取监控!”
张长路正紧张遮呢,一听调取监控急了。
“胡总,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是丑闻,不然你……”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想让胡珍珍出手把事情压下来。
不过当着警官的面,总不能直说。
“张总想多了,我这是见义勇为,哪里算什么丑闻。”
胡珍珍根本不接他的茬,甚至主动配合。
“警官,这件医院是我的,门口的监控刚好能全部把附近全部拍到,不如就先从医院的监控开始看吧。”
这会儿功夫,去追人的警官也撤回来了。
“长官,跑了一辆车,车牌号5428!”
“叫技术组的人继续追查,看看这辆车最后开往哪儿去。”
说完这句话,这位警官转向胡珍珍,“那就麻烦您了,现在方便去调取监控吗?”
“方便。”
作为老板,胡珍珍要调监控,本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其余的警官先把人押走了,只有两位警官跟胡珍珍一起去看监控。
经过大门的时候,警官瞧了对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刘安一眼,目光在还没来得及合拢的行李箱上停留。
“胡总这是当街发现金?”
他这话说出来,是带着些怀疑的,想要胡珍珍一个解释。
胡珍珍丝毫不慌,她既然敢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收尾。
她对着身后的陈开道:“去车上拎个别的箱子过来。”
说完这句话,胡珍珍才正面回答警官的问题。
“警官先生心里应当也有猜想,我就直说了,他们会被扒光,确实是因为我。”
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胡珍珍继续道:“报警的也是我。”
“胡总为什么这样做,遇到问题的话,直接报警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那些人没一个受伤的,胡珍珍做的这件事情就算拿到法庭上也定不了她的罪过,最多赔点精神损失费了事。
警官先生听过胡珍珍的名声,知道她在这片街区里做了多大的好事,更加不希望这个有良心的富人因为几个坏人堕落。
“我这不是报警了吗?”
胡珍珍笑得轻松,“至于我为什么要出此下策,警官,您也知道的,生命不等人,他们堵着门不让需要急救的患者进去,我只能想想办法。”
这一句话,就让警官松了眉头。
“下一次胡女士还是早些报警的好,我们会更快的赶来的。”
“当然”,胡珍珍余光瞄见陈开的身影,顺口扔了个炸弹出来,“这一次确实是特殊的情况,我听警官提起北区时格外重视,应该也知道那边的情况吧。”
“张长路就是北区那群混混的头。”
猜测冷不防的被证实了,经验老道的警官也难免出现了一秒错愕。
“胡女士,您能为您的话负责吗?”
“当然”,胡珍珍之前特意找郑兴去调查过,清楚这些人从前做过什么事。
“证据需要您去调查,不过我想,单在当街行凶这一项,就足够关他们一段时间的了。”
抓到了犯人再去调查他们犯过的罪总要简单些。
警官这才明白胡珍珍的深意,目光微沉,“胡总,感谢。”
“您不必谢我,听说北区当年的案件已经追查了很多年了,应该是我们感谢没放弃追查的警官们才对。”
胡珍珍微微一笑,“我也只是偶然得知了这件事,希望能帮助警方做点事情。”
陈开刚好走到胡珍珍身边,沉重的行李箱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噪音。
“逃走的那些人应该会去找他们的另一个老板。”
说完这句话,胡珍珍打开行李箱,跟在警官身后的年轻警官瞬间瞪大眼睛。
“这得多少钱啊!”
他小声的惊呼,被长官瞪了一眼,飞快的抿紧了嘴。
站在前面的警官板起了脸,“胡女士,请你收回钱,我们是正经办案的,不收群众的任何金钱。”
“您误会了,这可不是贿赂,也不是给二位的。”
胡珍珍解释道:“我也是想为扫黑除恶出一份力。”
另一边,逃走的那辆小轿车一路开出了S市。
在野外他们的据点里摸了两件衣服穿,一群人等到了深夜,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换了辆破面包车回到北区。
“李哥!不好了!”
办公楼里的灯还亮着,接到他们消息的李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张脸皱的比苦瓜还苦。
“行了,别叫,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
张长路进去了,现在只能由他来主持大局。
李总心里免不了发虚,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他们蹭在北区靠近市区的地方犯过一件抢劫案,抢劫了一位来S市做生意的服装厂厂长。
后来买地的钱有一半都是从这人那弄来的。
李总在这件事中负责截人,具体怎么把钱拿出来由张长路负责。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总一直没敢问张长路,当年被抢劫的富商被他弄哪儿去了,但看警方发布的失踪名单,也猜到了结果。
那人多半是没了。
抢劫的事情已经很大了,再加上杀人,一旦进去了,就没可能出来。
李总心里清楚,所以这时候才会这么慌。
他点了根烟,勉强用烟草压住了不安,“说吧,详细的说。”
几个小弟看他的脸色不好,也跟着紧张起来,推搡半天才推出一个代表。
“是这样的,张哥说要给那位胡总点颜色瞧,就带着我们去堵了西景门医院的门。”
“最开始还是挺顺利的,直到那位胡总过来,她带了一行李箱的钱,直接摆在大街上,跟那些围观的人说…”
小弟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依旧丢人到满脸通红。
“说扒掉我们的一件衣服就给五万。”
李总扶着额角,无奈出声,“然后你们就全被扒了?”
小弟点点头,低着头继续说,“被扒光之后,我们几个先上了车,张哥跟其他人走的慢,还没来得及上车,警察就来了。”
李总打断他,“也就是说,警察抓张长路的理由只是因为这个?”
“应该是。”
就算得知了这个,李总依然不安。
屋里的几个人都是最初就跟着他们俩的,不算是外人。
李总丝毫没隐藏不安,问道:“你们说会不会因为张长路进局子,把我们从前的事查出来?”
几个小弟对视一眼,心也跟着慌了。
“李哥,要是真查出来该怎么办啊?”
“真查出来你就考虑考虑坟地买哪儿吧。”
李总的话说的干脆,一口抽完了烟,将烟头随意捻在地面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S市不能待了。”
这话给了几个小弟一点希望,“李哥,那咱们去哪儿啊?”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总还用得上这几个人,打算带着他们一起逃。
他打开办公室的保险箱,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拿出来背在背上。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没人不识趣的提出帮他背。
“先走,去哪儿路上再说。”
趁着夜色正浓,小面包车又从北区往其他市区开。
这条路可选择的地点不多,无论如何,几人都要先路过H市。
天色蒙蒙亮,这辆破旧的小面包摇摇晃晃的开进了H市。
他们选了偏僻角落的小服装店,一人买了两套衣服,准备伪装自己。
店主多看了他们两眼,就被警觉的李总骂了一句。
“乱看什么!没看过男人出来买衣服啊!”
店主赔了个不是,收了现金,还没来得及找钱,李总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他越想越怪,总觉得这几个人十分眼熟。
等拿起手机刷起视频,店主猛地拍了下大腿,“这下发达了!”
李总被店主的那几眼看的慌张,上了车一刻也没敢停,“走,快走,往西北的Q市开。”
即便是车开到了最快,一路上也没什么风吹草动,李总依旧不安。
到了中午,几个小弟饿了,想停在H市和Q市的交界处吃口饭。
李总其实也饿了,但被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什么也不想吃。
小弟端了碗面给他,安慰道:“我们都跑出来这么远了,警方就是想抓我们也没这么快的。”
李总也清楚这点,他们已经跑出百公里了,就算S市警方的人连夜追捕,也赶不到这里。
这样一想,他勉强有了点胃口。
只可惜面条才吃了一口,就被一句“行动!”吓破了胆。
被按在车玻璃上的时候,李总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
但最后,心中的情绪只剩下疑惑。
他已经跑的这么快了,怎么会还不到一天就被抓了呢?
将他们押送回S市的路程很长,开车的警官们轮换,总要聊几句天,免得疲惫驾驶。
李总的疑问在警车上得到了答案。
“要不是有这位胡总,我看这次未必能这么快找到嫌疑人的线索。”
“谁说不是呢,一出手就是三百万,听说整个H市和Q市的群众都兴奋起来了,满大街的寻找长得像这几个小子的人。”
“三百万啊,别说群众了,我都想去大街上溜达了。”
前排的警官互相开着玩笑,后排的李总沉默的低下头,合上眼。
终究是在卖地的那一步就走错了。
他们不该去招惹胡珍珍的。
“是吗?他这样说啊”,胡珍珍听着陈开转述的抓捕情况,忍不住摇摇头。
“都到了那一步,他们都没反思过绑架的事情吗?”
“果然,是天生的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