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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如此紅白交織,豔得觸目驚心◎
    林滢聞言, 也不覺怔了怔,然後她伸手握住了蘇煉的手掌,說道:“不會的。”
    她人已經醒來,又喝了一碗暖湯, 手臂的麻痹之意也漸漸褪去。
    林滢手指雖還有些無力, 卻認真去握住蘇煉的手掌。
    她那雙杏眼盈盈生輝, 目不轉睛看着蘇煉。
    也許, 她看出蘇煉有心事, 因為她本就是個敏銳的姑娘。
    蘇煉瞧着她, 驀然微微一笑, 方才面頰之上的幽寒之意也是淡去了不少,他說了一聲好。
    然後林滢握住了他的手指,唇角亦不覺泛起了一絲淺淺笑容:“你手背被我抓傷, 還是去敷些藥。你, 你把藥膏給我。”
    蘇煉嗯了一聲,取來了瓶瓶罐罐。
    林滢手指雖還有些吃力, 卻也還是抖着手給蘇煉上藥。
    她先用烈酒消毒,再輕輕替蘇煉抹上藥膏。
    林滢也看出蘇煉似有些心事, 所以如此安撫。
    蘇煉這樣的人,心思總是不會太外露的, 他縱然心裏藏事,卻也總是溫文爾雅的。
    這樣好也不好。
    他總是不會影響身邊人的心情, 可卻也讓人容易忽略他的心事。
    林滢之前的指甲不算挖得太深, 簡單塗藥之後,也并不需要包紮起來。
    蘇煉笑了笑, 朝林滢道了聲謝, 然後從案幾之上抽出了一卷卷宗,
    “太元六年,曾有蘭道人入京城,游走于京城權貴之中。這些被典獄司記檔在冊,當時典獄司高層不免認為,這位蘭道人也是任天師的身份之意,只是也不敢确定。又或者來的只是典獄司的一名渠帥也說不定。”
    “太元是先帝最後一個年號,先帝總喜将年號變來變去。到了第二年,任天師就發動了奉天之亂。”
    林滢聽得秀眉輕輕皺起。任天師不就是蘇翰林?她也知曉一些真實的易容術,比如蓄須、修眉,再将臉塗黑。這樣打扮,也許陌生人認不出來,可是和蘇翰林熟悉的人呢?
    蘇雪初縱然精心打扮,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
    蘇煉:“那自然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可是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因為那時我已被俘虜去蓮花教,在那裏度過整整四年光景。那時任天師對我十分滿意,甚至可以說對我頗為信任。我知曉他那段時日曾經離開蓮花教,他消失了幾個月,回來時候卻是得意洋洋。”
    “他跟我說,自己會永生不滅,仿佛是做了一件很滿意的事情。于是我有心關注,百般試探。種種蛛絲馬跡顯示,那時任天師确實是去過京城,并且逗留了幾月。”
    “舒嫔娘家看着身世清白,與蓮花教全沒什麽幹系。可她父親舒子儀取的是蘇家女,舒嫔與蘇翰林也算得上是表中之親。幼時,舒嫔也常來蘇府玩耍。任天師本欲造反,那樣要緊時候,卻是來到京城,并且是在舒子義府上足足呆了幾月。”
    林滢聽得心裏也一咯噔。
    那時候永安公主已經六歲,陛下尚未登基,如今的明華帝彼時也只是大胤親王,并沒有大權在握。
    也許因為如此,舒嫔出入并沒有太多限制。
    她也看得出來,蘇煉早就對這位永安公主充滿懷疑,且心生提防。
    那時玉辰王叛亂,蘇煉在宮中遇見了永安公主,彼時蘇煉面上卻不露半點端倪。
    蘇煉緩緩說道:“我特意試過她了。那時我令手下統領淩卓安蒙面試探,一劍向她要害刺去,她也躲之不及。”
    “一個人只要習武,必定不會任人刺入自己要害,因為那是一種本能。哪怕試探之人不可信,她也絕不可能放心将性命交給對方,任由對方刺傷自己——”
    永安公主府上,此刻永安公主正在沐浴。
    她一大清早見過了高貴妃,跟這位貴妃娘娘說了會兒話,接着就終于出宮回公主府。
    哪怕她心知肚明,知曉典獄司的那些探子必定是如影随形,死死的盯着自己。
    此刻出宮,永安公主自然是有所盤算。
    大胤的公主一旦成婚,如若得寵,便會開府而居。永安公主的寵愛就更勝一籌,不但開了公主府,還能常在皇宮居住。
    熱水折騰,永安公主胸口一處傷疤鮮紅猙獰,凹凸不平如一只蜈蚣,觀之不覺觸目驚心。
    溫水滑過了她的身軀,她手指也輕輕撫過胸口傷疤,面頰之上更不由得流淌了幾分恨色。
    然後永安公主面上的神色也是不由得緩和起來。
    那終究是過去的痛楚,是自己不得不在蘇煉面前忍辱偷生的恥辱。可是不久的将來,自己必定是會心意順遂,什麽都十分順暢。
    她特意回到公主府靜養,是因為接下來皇宮之中就會發生一些騷動,自己自然要離宮而去,方便主持大局。
    浴桶之中水霧蒸騰,永安公主也忍不住想起了高貴妃。
    她記得自己六歲時,方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養母。
    高貴妃是個性子十分刻薄的人,可是她卻有一副十分動人的容貌。如今高貴妃人至中年,容貌猶自也是生得十分動人。
    那這位貴妃娘娘年輕時,則更是豔色無雙,美得如詩如畫。
    那時高貴妃華衣錦服,宛如仙子一般。她伸出手,捏着自己下巴,帶着幾分審視打量。高貴妃手指上戴着指套,觸之冰涼一片。
    高貴妃收養她,無非是為了争寵,這其中并沒有什麽真心實意。
    不過她倒也未曾說謊,确實是死去的舒嫔跪在她面前懇求,求高氏收留自己。
    蓮花教未造反之前,其實在大胤名聲并不壞。
    因蓮花教的丹士善于辯經、煉丹,個個舌燦蓮花,能言善辯。因而蓮花教彼時竟能出入大胤高層,流連于京城權貴府邸。
    她那外祖舒子儀表面上為人清正,絲毫不信鬼神之所,亦不追求煉丹修仙之道。可舒子儀私底下卻是蓮花教的狂熱信徒,對蓮花教的種種神通癡迷到不可思議地步。
    誰也想不到舒子儀會是這樣的人。
    他人前是禦史中丞,為人清正,行監督、彈劾之責。甚至舒子儀年輕時,也是極有情懷,一腔熱血。
    可是他已經老了,身子骨也不好,過了四十,已經是疾病纏生,為病痛折磨。
    是蓮花教的靈丹妙藥替他祛除了病痛,甚至使他得見希望,窺見極樂世界。
    那時他已被蓮花教所惑,全然失去了理智,也将自己所讀那些聖賢書抛擲腦後。
    妻子的娘家侄兒蘇雪初就是承靈而生,借着這副軀殼傳達神谕。
    舒子儀也已經不把蘇雪初當作一個晚輩,而是對他心悅臣服的信服。
    甚至後來聽聞任天師身死,舒子儀也在府中自盡。
    那時舒府為遮掩這樁醜聞,對外也只說舒子儀是染病而死,替舒子儀遮掩一番。
    不過在永安公主看來,糊塗的卻是她的母親。
    當年任天師是為自己而來,因為她是天選之女,是最為合适的人選。
    可惜舒嫔卻并不能領悟這是何等殊榮。
    那時舒嫔并不像祖父那樣虔誠,而且彼時又不能理解自己得到的榮耀,故而宛如驚弓之鳥。
    高貴妃說得也沒錯,舒嫔那時候是自盡的。
    作為一個女兒,她不能去告發自己父親,更何況舒家所牽扯那檔子舊事說不準會牽連九族。
    許是如此,于是舒嫔把女兒托付給高貴妃,之後便自盡身亡。
    高貴妃那時膝下無出,正需要一個女兒固寵。不但如此,高貴妃還十分小氣,她必定會驅逐那些舒嫔身邊舊人。因為她怕這孩子養不熟,怕自己養着的小崽子還會惦念自己親生母親。
    于是舒嫔身邊那些眼線,都會被高貴妃一一驅除。
    以高貴妃那小氣的性子,更絕不會允許永安公主再回舒家,再去見死去舒嫔的親人。
    那麽舒嫔僅僅六歲的女兒,說不準就能躲開這些肮髒危險的勾當。
    永安公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母親是個善于謀算之人。
    而且還極狠!
    可六歲的孩子已經懂得一些事,那時她已經跟祖父一樣虔誠,對任天師無限之向往。于是她十分舍不得安嬷嬷,因為這位安嬷嬷就是舒嫔身邊眼線。那時她流着眼淚,和高貴妃哭哭啼啼,卻還是未能留住人。
    不過也是她小瞧蓮花教了。很快她就發現,哪怕是高貴妃身邊,也少不了自己人。所以她也并沒有為了安嬷嬷哭多久。
    因為某種原因,那些隐匿于京城的蓮花教殘部對她十分尊崇,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伴随她年紀長大,隐匿在京城之中蓮花教勢力漸漸為她所控,她在蓮花教中權勢也是越來越大。
    自己才是蓮花教真正傳承之人,玉辰王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賊!
    這樣想着時,永安公主輕輕伸出了手指,撫摸着胸口那道疤。
    她知曉任天師還活着,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房中有一面銅鏡。
    沐浴後的永安公主緩緩走近這面銅鏡,任由這面鏡映着她的臉。
    永安公主癡癡的看着鏡中倒影,竟似看入了迷。她手指描過自己臉蛋,順着眉角描向了下巴。
    如此小心翼翼,竟似奉若珍寶。
    她想着任天師那些年攪動的腥風血雨,想起任天師的豐功偉績,永安公主驀然面頰一紅,眼中竟似生出了幾分癡迷之色。
    然後她說道:“将淩姑娘請到這兒來吧。”
    永安公主口中的淩姑娘,正是淩妙清。
    須臾,淩妙清忐忑踏入房中,驀然面頰紅了紅。
    永安公主散着頭發,系殷紅抹胸,外只罩一片紗衣,于是胸前的傷疤若隐若現。
    需知前朝風氣奔放,京中貴女縱然微微露出胸口,也并沒有什麽要緊。不過大胤民風不及前朝開放,淩妙清雖是女子,也不免覺得有些別扭。
    淩妙清心底亦隐隐生出了怪異之感。
    她從前也見過永安公主,永安公主是個出挑的美人兒,人前也是十分的端莊雍容。可是如今,她通身流淌一抹豔冶之意,與平日裏大不相同。
    淩妙清心裏不覺輕輕一跳,她卻聽到永安公主輕柔的對自己說道:“妙清,你來公主府,大約也是替盈兒操心。她是公主侍讀,本是我公主府上女官。年紀輕輕,就香消隕玉,也真是可惜。”
    永安公主嗓音十分溫柔,可是不知怎的,淩妙清卻隐隐有些別扭怪異之意,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淩妙清否認:“妙清只是擔心公主因宮中之事受驚,因而心中郁郁,所以特意探問。我來時母親也叮囑我,要好生寬慰公主。”
    淩妙清這麽說時,不覺暗暗捏緊了袖中的手帕。
    她這樣說話時,言語裏亦帶着幾分小心機,暗示淩家是知曉自己來公主府的。
    淩妙清手指扯着手帕,手掌心都不覺生出了一層濕漉漉汗水。
    永安公主驀然嗤笑了一聲,她走近了淩妙清,胸口那道蜈蚣般的傷疤亦是越發顯得無比的猙獰。
    淩妙清只看一眼,便不覺匆匆別過頭去。
    永安公主說道:“我知曉你是擔心盈兒,因為鐘盈懷有身孕,可是瞧過京中大夫,卻瞧不出什麽。那回仁堂的李大夫替她看過診,可卻偏偏死了。你心裏自然是十分好奇。”
    淩妙清只覺得口幹舌燥,卻竭力維持自己嗓音的平和:“原來公主已經知曉這許多事情,想來公主也定是查出這幾分端倪。既有公主查探此事,妙清也是班門弄斧。”
    永安公主微笑搖頭:“你性子要強,居然找上林滢。不但如此,你還尋上公主府,如此加以窺探。”
    說到了這裏,永安公主嗓音低了低,多了幾分幽潤沙啞:“你也很會追根究底!”
    淩妙清頓時腿一軟,如此伏地而跪,顫聲:“公主,妙清不敢。公主娴淑有德,身份尊貴,豈會做這樣事情?”
    女孩害怕時,她伏在地上柔順的背脊線就這麽輕輕的顫抖,就好似受驚的蝴蝶。
    淩妙清口裏說出來的話,也不全是假話。其實她也沒對永安公主十分懷疑,否則也不會這樣輕忽入公主府。倘若她當真認定永安公主是兇手,又豈敢一個人來公主府?她只是覺得鐘盈乃是公主府的侍讀,說不定能從相熟之人口中問出什麽線索。
    就像她對永安公主說的,她心裏确實覺得永安公主身份尊貴、娴淑有德。
    可現在永安公主全不像是平日裏的樣子。
    當淩妙清跪在地上時,她才發現永安公主是赤着腳。
    公主雪白的赤足踏在公主府涼得透人心脾的青石磚上時,淩妙清能窺見她足踝處紋了一朵極豔麗的血蓮。
    如此紅白交織,豔得觸目驚心。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7-19 19:51:07~2023-07-21 15:40: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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