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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殺人誅心◎
    今日玉辰王發動叛亂, 這本就是一樁猝不及防的事情。如今這樣的叛亂中,玉辰王又戴上那張當年轟動京城的銀鬼面具。
    于是在場禦前侍衛紛紛面露異色,只覺得今日種種可謂不可思議。
    玉辰王驀然低笑一聲,緩緩說道:“皇兄, 我可是許久未曾踏入這太乾殿!我雖是侯氏血脈, 可是離開京城權力中心也太久太久。久到我以為自己是個庸才, 所以這麽不堪早就。”
    那些言語從面具後道出來, 也許是因為這張銀鬼面具确實是可怖, 連那些話語也似微微變調, 透出了些詭異之聲。
    聯想到十多年前傳聞, 衆人更心生寒意,竟隐隐覺得好似真有一個惡靈隐藏在這銀鬼面具之後。
    這銀鬼面具後的一張眼卻微微猩紅。
    很多年前事情湧入了玉辰王的心頭,使他不由得心火焦灼, 甚為憤怒。
    十四年前, 明華帝剛剛繼承皇位時,曾經拉着玉辰王的手許諾。
    說什麽他若生出不幸, 還要自己這個弟弟挑起這大胤江山。
    那時明華帝三十來歲,長子夭折, 最大的兒子才剛剛十二,根本還是個孩子。
    國有少主, 必然容易生出動蕩,更不必說那時大胤風雲飄搖, 危機四伏。
    如若京城危急, 明華帝戰死。那麽一個手握重兵的弟弟,總比一個十二歲的兒子要強。
    彼時明華帝說得情深意重, 感人肺腑。
    可是實際上呢?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麽!
    玉辰王面頰流淌了一抹惱意, 心下更是憤恨之極!
    他立下不世之功, 結果換來了十多年來的投閑置散。
    所以如今,他要将別人欠了自己的東西一一讨要回來!
    他不覺怪聲說道:“皇兄可還記得,當年發生奉天之亂,弟弟前去平亂時候,你這個哥哥跟我是怎麽說的?你說兄死弟及,這大胤的皇位應該落在我的身上,而不是給旁的什麽人。”
    如今雙方已成僵持之勢,殺戮暫停,空氣中卻盡數是緊張的氣息,所謂一觸即發。
    明華帝繃緊了臉蛋,面頰之上亦生出了一絲冷怒:“侯宣,你這麽些年,想來也是将這些記在心上,故而早就心生叛逆之意。”
    “要做一國之君,德也非常重要。你瞧瞧你如今,和蓮花教的邪徒混跡一處。這些難道是一朝一夕的事?早在十二年前,你便已經有意收羅蓮花教的勢力。你如此品行,我如何能将大胤江山交在你的手下?”
    “你做下如此勾當,我廢你權勢,讓你在京城安享榮華富貴,甚至饒了你□□之罪,那已經是仁至義盡。”
    當年大胤的江山風雨飄搖,先帝急怒攻心,就此匆匆去了。
    明華帝匆匆即位,到手的也不過是個爛攤子。
    一個國家動蕩不安時,掌舵人應該是一個成年人。
    那時明華帝說這些話,未嘗不是真心實意,可能他并不是在畫餅,而是當真想過兄死弟及。
    可是人心易變,到了後來,叛亂被平,大胤越來越安穩太平,明華帝的兒子們也開始長大。
    那麽明華帝心裏想法自然會生出一些改變。
    加之玉辰王私底下網絡蓮花教餘孽,又虐待府中婢女。
    他這個陛下連最後一絲愧疚也是蕩然無存。
    非他背諾,而是玉辰王不配!
    他也念及舊情,只削玉辰王手中權柄,并未将這個立下大功的兄弟落罪下獄,那已經是天大的寬仁!
    可未曾想到,事到如今,玉辰王居然舉事反叛,甚至殺入宮中!
    他只聽着玉辰王侃侃而談:“這五龍衛五萬餘人,歷來皆是大胤皇族親兵,由皇兄你一手掌握,如今拱衛京畿重地。皇兄只需兩日便能召喚回京城,更是大胤京城最後一處屏障。可你未曾想到我三千兵馬化整為零,攻入京城,接着就掌控大局!”
    “現在你不正在我手中?難道你要這太乾殿中染血,搞得天下大亂?臣弟倒是于心不忍,所以提出了一個于國于民皆有好處建議。那就是皇兄應當年之諾,寫下一旨诏書,将皇位傳給我!”
    明華帝聞言,驀然嘿嘿冷笑,眼中利光吐露:“朕确實資質平庸,這些年治理大胤,只求天下平順,也未曾開疆拓土,立什麽不世之基業。”
    “這朝廷之事,我多取中庸平衡,并無新奇建樹。後宮之中,确實也貪新有一些年輕內寵。”
    “我不是什麽值得大胤史書歌頌稱贊的明君,終歸還算勤勉,還算要臉。”
    “可朕這樣的國君,要比你這樣的人強上千倍萬倍!”
    “勾結邪魔外道,面似惡鬼,手段殘忍。你若為君,只怕大胤百姓要墜入這煉獄之中!”
    “朕絕不會寫下這樣诏書,更不會在這張诏書之上落蓋印玺!你大可将朕殺死,讓朕做個無頭天子!”
    明華帝這些言語擲地有聲,連同身邊親侍都似受其鼓舞,不覺流露出視死如歸之色。
    玉辰王那張銀鬼面具之下卻似發出一聲輕笑,似是嘲諷。
    只見玉辰王輕輕一揮手,一人被五花大綁,這樣子押上來。
    這落入玉辰王手裏俘虜,竟是六皇子侯宣!
    只見侯宣面頰蒼白如紙,臉色十分難看!
    玉辰王嗓音裏亦不免添了濃濃的嘲諷:“皇兄,你既得了典獄司消息,想來定會知曉六皇子做過了什麽。諸子之中,你最喜歡的就是這位六皇子。你悉心栽培,有意立他為儲。我這個皇弟被投閑置散,不就是為了給你親兒子鋪路?”
    “你要自己這一脈,承襲大胤正統,想受親兒子香火。當然宣兒亦是十分上進,整日裏結交朝廷,結黨營私。這些關系經營,自然要花數不清的銀錢。你知曉你這個親兒子為了多攏銀錢,究竟做了怎麽樣勾當?”
    侯宣身軀一顫,不覺垂下頭去,竟似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玉辰王卻是帶着滿滿惡意刻意譏諷:“剛才陛下說我這個皇弟勾結蓮花教,這樣子結黨私營,是怎麽樣的十惡不赦。可是你的親兒子呢?他為了區區銀錢,就私賣逍遙散,戕害無數大胤百姓,何嘗不是與蓮花教勾勾搭搭?”
    “怎麽你便想将他立位儲君,我卻不配?”
    明華帝面頰之上終于流轉痛楚之色!
    六皇子侯宣乃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他确實也寄以厚望,乃是明華帝最中意的儲君人選。
    而侯宣感覺自己有希望,那也是十分賣力,竭力争取!
    然而這一切被玉辰王看在眼裏,自然使得玉辰王心底升起極深不甘以及惱恨!
    他布局相誘,倒要看看這六皇子能有多清高!
    六皇子被利益所誘,為圖財帛,便與蓮花教合作,一并販賣逍遙散。彼時他并不知曉,這隐藏在蓮花教之後那人,赫然正是玉辰王。
    如今六皇子被押了出來,明華帝面頰之上好似被啪啪打了兩巴掌,頗具威儀的面孔之上終于透出了幾分難堪。
    衆侍衛不知內情,有些面頰之上也平添幾分驚疑。
    玉辰王甚至輕輕側身,對一旁的尹惜華說道:“尹惜華,你牽涉其中,想來對六皇子所犯之罪甚為清楚。”
    尹惜華輕輕欠身,然後和聲說道:“六皇子與世族之中的楊瑾、溫元恕等勾結,以錦州為中心,販售逍遙散。他不但勾結蓮花教,還以自己顯赫皇族的身份拉許多貴胄子弟下水。如此作為,簡直是令大胤皇族蒙羞。”
    尹惜華如此言語,簡直是當中撕破六皇子體面,使得侯宣十分尴尬。
    雖淪為階下囚,侯宣卻驀然擡起頭,大聲說道:“士可殺,不可辱。此事是我侯宣一人所為,父皇并不知曉。且知曉此事之後,已經将我投閑置散,你休得——”
    他話語未完,接着便驀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只見一條胳膊離身,跳落在地,手指猶自輕輕顫動!
    玉辰王不是一個能聽得進別人廢話的人,此刻他抽出佩劍,利落一揮,竟生生斬斷了六皇子一條胳膊。
    那劍鋒上沾染了斑斑血跡,宛如猛獸的利齒,好似可以随時能擇人而噬。
    侯宣已經疼得額頭冒汗,面頰極白。他養尊處優,何事受過這般痛楚,也是再說不出什麽硬氣的話。
    玉辰王面頰後一張面孔目不轉睛的盯着明華帝,并未錯過明華帝面頰上一縷不忍之色。
    這世間帝王,也終究是人。哪怕明華帝已經知曉這個兒子在外害了無數性命,此刻見其斷臂,也不由得心生不忍。
    玉辰王心頭不由得升起了一縷快意!一時之間,他只覺甚為暢快!
    明華帝面露不忍,旋即面色轉沉,口中只說道:“正如這逆子所言,他犯下大錯,朕已将他投閑置散,以後更是要好生追究——”
    只是剩下來的話,明華帝好似就卡在了喉頭,竟說不下去。
    因為他看到一道明晃晃血淋淋的劍尖從六皇子的胸口透出來。
    玉辰王已至六皇子的身後,一劍透心,從後背刺透胸前,露出了血淋淋的劍尖!
    六皇子已雙眼發直,喉嚨發出咯咯聲音,已經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玉辰王抽出了劍,六皇子身軀便軟綿綿的癱倒在地,宛如一團爛泥。
    玉辰王手握沾血之劍,然後一腳将六皇子的屍體踢開,冷笑說道:“臣弟已經替皇兄追究了,不必再如何的麻煩。”
    他說出這樣的話,做出了這樣的事。
    此時此刻,玉辰王看着明華帝面上震驚、痛苦,只覺得心中極暢快,好似終于出了一口惡氣!
    他帶着笑意的嗓音亦是越發的尖銳張狂:“皇兄若不肯寫下這退位诏書,臣帝便會替你好好審一審你的那些兒子,再便是你女兒,接着就是這後宮妃嫔,從皇後殺起,讓她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最後,你若再不肯寫,我便取你性命,拿着玉玺,自己寫一份。”
    “因為你縱子行惡,又嫉賢妒能,你根本不配為帝!因為我才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你怎配為帝?”
    此刻玉辰王占盡上風,極之張狂。
    卻偏有一道年輕銳氣的嗓音反駁:“那王爺,你又怎配為帝?”
    說話的赫然竟是楊炎!
    楊钊面色大變,意欲阻止,楊炎卻不管不顧,竟走出隊伍,轉身對着玉辰王。
    楊氏戰隊,本也是迫不得已。楊钊本無謀逆之心,可牽涉太深,也不得不為之。
    事到臨頭,這鄞州楊氏也只盼玉辰王能成功,楊氏尚能得幾分氣運。
    然而到了此刻,楊炎面頰卻泛起一抹怒意,甚為惱恨!
    楊炎一張面孔年輕,帶着幾分銳意。楊钊雖跟他道明這其中種種利弊,楊炎卻終究不能領受。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中已存必死之意。
    然後楊炎說道:“六皇子勾結蓮花教,私販逍遙散,這固然是極不堪的死罪。可是堂堂玉辰王呢?此時此刻,我只見你帶着死人的面具,領着蓮花教餘孽,在這大胤京城犯上作亂,不知害死多少百姓。”
    “說到底,王爺所求,便是如任天師那般,大權在握,全天下的百姓皆為你牛馬。逍遙散的流毒,難道你未曾加以摻和?只怕六皇子不過是名義上主事之人,真正占據這樁生意利潤的人便是玉辰王你。”
    楊炎道出這些,眼底驀然浮起了一抹嫌惡之色。
    其實這些緣由并不難猜,只是在場之人多為玉辰王之黨羽,又怎會橫加指責?
    玉辰王恬不知恥的如此指責,竟無一人反駁!
    說到了此處,楊炎不覺想起了楊錦之死,想到了那血色的夕陽輕輕落在自己妹妹身上樣子。
    他驀然嗓音微微哽咽,不覺澀聲說道:“你若為帝,必定也是恣意妄為,就像是死去的溫妍那般,随你□□折磨。這大胤只恐會淪為人間煉獄,毀在你這瘋子手中!”
    楊钊更大驚失色,不覺厲聲:“阿炎,你給我住口!”
    他飛快轉身,向玉辰王告饒:“王爺,阿炎年輕氣盛,故而說話不知輕重。而我鄞州楊氏,一直便是站在王爺這一邊,且是對王爺忠心耿耿!”
    楊钊只說道:“還盼王爺饒了炎兒一回!”
    玉辰王只說了聲好,話語未落,便一劍刺入了楊钊心口!
    楊钊眼珠子瞪得大大,似還有幾分的不可置信。可玉辰王執劍之手再多用勁幾分,利劍更刺入了楊钊心口數寸。
    玉辰王面具後那張面容平靜裏帶着譏諷。
    可能楊钊以為能游說女兒,遮掩溫妍之事,已經顯得是站隊自己,大家已經是分不開的一路人。可實則于玉辰王而言,楊家從前加以奉承,之後又避之不及,早就該一死了之!
    轉瞬之間,玉辰王已經連殺兩人。他的劍就這樣抽回,上面染遍了鮮血,顯然也還會沾染更多的血。
    楊炎所有的指責聲就好似掐在了喉嚨裏,他反應不過來似的,看着自己父親就這麽慘死,仿佛也消化不了這個事實。
    楊钊為自己求情,轉瞬間就被玉辰王所殺——
    楊炎本做好了自己殒身的盤算,但萬萬沒想到已經依順了玉辰王的父親會死。
    玉辰王說了一聲殺,二十多個随行的楊氏從屬紛紛被殺,做了刀下鬼,這其中甚有楊炎的兩個族弟。
    今日楊氏被迫附逆,露臉依順玉辰王逼宮,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此時此刻,活着的居然是方才大膽指責玉辰王的楊炎。
    玉辰王嗓音殺意裏帶着惡意:“楊炎,你以為拼着自己一死,便可大膽指責本王?如今你父親死了,随行親眷以及親信也死了。等本王登上皇位,也會盡誅楊氏一族。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方才之言語!”
    “你不過是個被親爹庇護的毛頭小子,配在這太乾殿上逞英雄?”
    “你對我無禮,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殺人誅心,玉辰王暫且留楊炎一命,可謂惡意滿滿。
    楊钊已死,玉辰王驀然一揮劍,生生斬下死者頭顱,向着楊炎踢了過去。
    那顆頭顱就這般滾在了楊炎足邊。
    楊钊眼珠子瞪得大大,眼睛裏都滲出血來。
    玉辰王厲聲:“是你輕狂無知,犯下大錯,害死父親,連累家族——”
    “楊炎,你還不跪下認錯!”
    短短幾息,楊炎心神已受重創。
    他目光從父親頭顱上移開,擡頭時就瞧見了玉辰王那張十分猙獰的銀鬼面具。
    楊炎知曉自己并沒有錯,可一刻,他卻微微有些恍惚。
    這血海地獄之中,仿佛自己當真錯了。
    仿佛他當真應該跪下,依順眼前的地獄之景!
    尹惜華靜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他驀然負手而立,不覺心忖:這世上任何人的心防,都是可以被擊潰的。
    可這時候,一道本不該有的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卻是響起:“楊公子說的話很對,何錯之有?”
    那道少女嗓音響起了,這漫天的血腥裏仿佛也平添了幾分清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28 17:36:28~2023-06-29 17:50: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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