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那場戰争結束于一個十六歲少年之手◎
當年蘇煉從地宮之中爬出來。
地宮之試是蓮花教的一樁大事, 周圍之人看着活下來的十人卻不覺有些訝然。
那時蘇煉不明所以,不過之後任天師卻向他解釋。
任天師拍着他肩膀,說道:“這地宮之試雖有十個可以活下來的名額,但其實在這之前, 沒一輪能活足十個人。在你之前, 活下來最多一次, 也不過八人。”
“可是這一次也不直到怎麽一回事, 也許是因為阿煉你也入了地宮, 這一次竟足足活下十人。你今年才十二歲, 難道就這麽長袖善舞, 善于布局,以此取得最大利益?”
當任天師這麽說時,這位蓮花教教主眼底頓時迸發出一縷精光, 這樣子灼灼生輝。
也許這一次煉獄般的考驗, 已經開始體現出蘇煉某種才能。
十二歲的怕黑少年居然能有這樣的天賦,也使得任天師眼神裏多了幾分忌憚。
可蘇煉卻是一臉茫然, 仿佛并不清楚任天師言語中意思樣子。
任天師這才收回了目光,唇角亦不覺泛起了淺淺的笑容, 說道:“這可有意思極了。這一次地宮之試活足了十人。這樣出乎意料的結果,曾經也有過一次。不過那一次, 卻并不是活足十人。”
“那次,有一百個孩子入了地宮, 可是最後卻只有一個孩子活下來。其他孩子都這樣死了, 那些孩子在第四一天,都已經死了個幹淨。于是這個勝利者呢, 便無憂無慮度過了剩下三天。這個聰明又厲害的孩子, 就是你眼前的蓮花教教主。”
那時任天師眼睛裏帶着笑意, 是真心實意的自戀。
他覺得蘇煉這個少年郎縱然有些古怪,也絕不能及得上自己。
任天師只會覺得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是世界的主宰,是無所不能且不可戰勝。他不但如此向信衆傳道,且他心裏亦是這樣想的。
彼時蘇煉容色也是平靜而恭順。
可一個念頭卻已經在蘇煉的心底浮起。
他要,弑父!
他的父親不是李雍,而是任天師!
血雀藏于鞘中,似感應到了主人的心緒,隐有兇煞之氣。
蘇煉手掌按住這絕世名刀,使其不要煞氣外露。
他感受得到林滢扯着自己衣袖,哪怕并未握住阿滢的手掌,卻也給蘇煉心底添了一絲異樣之情。
說來似也有些想要感慨,蘇煉認識林滢也有幾年了。可就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裏,兩人第一次說了這麽多的話。
就仿佛過去一切真的已經過去,而現在卻終于多了幾分溫柔踏實的真實。
如今這個令蘇煉砰然心動的女子就正巧在自己身側,使得蘇煉驀然生出一種渴望。他想要握住林滢的手臂,攬住她的腰肢——
少女的唇瓣如花瓣般柔軟。
那雙美麗的杏眼如春水般動人。
他雖然看不到林滢的樣子,可是腦海裏卻浮起了林滢倩影。
他本就深深記住了林滢模樣。
不過大敵當前,且蘇煉又恐驚到了林滢,于是也壓下了心頭一縷火熱的绮思考。
地道再長,終究也走到了盡頭。
這時前方已經透出了一股子的血腥氣,除開這血腥氣,空氣中還有一股子的硝石之氣。
散在地上的浸油火把猶自燒得劈裏啪啦,林滢已脫離黑暗,重見光明,所以也松開了拽着蘇煉衣袖的手掌。
只不過此刻自己重見光明,見到的卻是一派修羅之景。
地道出口便是明宮內部,如今短短百米距離,竟已經是橫七豎八躺了若幹具屍體。便算林滢見慣了死人,此刻也不由得心頭發怵。
之前林滢上報了玉妃死因,抓出南姑,想來明德帝亦有所戒備。
這地道入口本已封住,又令兵士把守。只不過匆匆封塞,玉辰王又動用了火藥,竟也仍炸出一道入口。
林滢低身翻開一具屍首,扯起衣襟。
但見死者這衣服角上,卻繡了一朵十分精巧的血蓮花!
林滢窺見了這蓮花教的标記,一時不覺有些震驚。
她脫口而出:“怎會如此?”
不錯,玉辰王确實是心狠手辣,為人極兇殘。但當年可是他出兵剿滅蓮花教,與蓮花教結下了血海深仇。
可未曾想到,事到如今,玉辰王有意奪位,竟在玉辰王的追随者中發現了蓮花教教徒。
林滢也不覺得想起了一些傳聞。
十二年前,因為玉辰王的緣故,任天師的銀鬼面具重現京城。因那面具可怖,也因此惹來一些驚慌,流出一些任天師魂魄不滅,得以永生的說法。
如今竟當真好似神魂附體,惡靈再臨。
不過子不語怪力亂神,故而林滢也只說道:“你說任天師,是不是還活在世上。”
這些年,林滢也踏遍了大胤的山山水水。
每至一處,那些詭異的血案之中,仿佛總有十四年前奉天之亂的影子。就好似有什麽幽靈,這樣陰魂不散,令人久久難以忘懷。
世間到處都有任天師的傳說,于是仿佛任天師就當真沒有死。
可蘇煉卻緩緩說道:“不,任天師已經死了。”
他略頓了頓,然後補充:“他是我親手所殺,不是什麽替身,死的是貨真價實的任天師。”
那一天,蘇煉的刀從任天師後背刺入,一直到刺穿了胸口,露出了那截沾血刀尖。
夕陽的光輝照在兩人身上,照着刀尖兒上的鮮血。
任天師沒回頭,只微笑說道:“阿煉,你很好——”
他身軀顫抖着,更多的血流淌出來,一滴滴的淌落在地上,在他胸前衣衫暈染了一大片。
任天師雙手發抖,吃力将兩片手掌舉在胸口,捏蓮花法印。
他如神明降世,一張臉孔浮起了一種高高在上的空靈之感。
“吾,将永生不滅,已有化身留于世間。”
任天師喃喃輕語:“會回來的!”
戴着面具的蘇煉卻狠戾兇殘,他呸了一聲:“這些個裝神弄鬼,你把自己都騙了!”
任天師繼續說道:“你也不過是一副軀殼,甚至在你心中,我也無處不在——”
然後伴随一聲悶哼,任天師的嗓音戛然而止!
蘇煉那把刀将任天師穿胸而過後,又抽了出來,生生将任天師頭顱砍下來。
任天師那張嘴唇,也再也說不出什麽蠱惑人心的話。
那顆頭顱滾在地上,轉了幾轉,裂了發冠,散出頭發。
一顆頭如若沾染了地上的泥土,便也是瞧不出平日裏的聖潔與高貴。
蘇煉攥着這顆頭顱的頭發,将這顆頭顱提起來。
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了,縱然任天師跟他并沒有什麽真正的血緣關系,卻是一直占據了他心中父親的位置。
當他提起了這顆頭顱時,血水還一滴滴的往下淌。
本來任天師身邊有許多心腹,蘇煉這麽殺了他,便很難活下去。
甚至蘇煉動手之際,心底也抱着必死無疑的念頭。
然而沒想到最後他卻活了下來。
當他提着任天師的人頭時,本來追随在任天師身側的青紅二蓮使竟崩潰的跪在地上,好似受到了莫大驚吓!
信則迷,不可解。
與那些心照不宣詐騙教徒的騙子不同,蓮花教的高層竟是真相信任天師乃是真正神明,而這樣的神居然被蘇煉一手斬殺。
神本不死不滅,有無上神通。
當蘇煉拽着任天師頭顱輕輕提及時,于他們而言就是整個世界的破碎。
當蘇煉提頭從他們身邊走過時,紅蓮使驀然抽出了刀,把刀一橫就此自刎。一蓬鮮血飛濺,有幾滴落在了蘇煉的鞋上,蘇煉卻是瞧也沒多瞧一眼。
也許是因為任天師平日裏被宣傳得神乎其神,連帶斬殺任天師的蘇煉也渲染得自帶魔神治理。
于是,他就這麽平靜的提着任天師的頭顱,從那些蓮花教的教徒身邊走過。
旁人皆被他所震懾,動也不敢動。
那時蘇煉抱着必死之心,然而他居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換做別的組織,縱然殺死領頭之人,亦未必能摧毀這個組織。首領被殺之後,二把手就會頂替首領的位置,成為新的領導者。
然而于蓮花教而言,教主任天師卻有着非同尋常意義。任天師善于權術,深谙人心,教中下屬無一人能有威望代他發言。
整個蓮花教都是圍繞一人存在,這場叛亂也是。
任天師死後,縱然有幾個渠帥先後跳出來說自己受先教主召感有神谕要講,卻終究無法挽回這崩潰的人心。
蓮花教崩潰得很快,勝利也來得比想象中更早。
誰也不會想到,這場席卷大半個大胤戰争的結束竟是因為一個十六歲少年刺客。
這個年輕的刺客隐匿在大胤的歷史洪流之中,輕輕掩住了自己身影,并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蘇煉沒有去描繪當年這一切的驚心動魄。
他只是沉定、平靜描述:“任天師必然不會活着,當時我親手割了他的頭顱,将這顆頭顱放在了玉辰王的案幾之上。”
“那顆頭,并不是傳說中的血肉模糊。他五官清晰,可以很輕易檢查出是否有易容。死的那個人,就是蓮花教匪首任天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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