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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內行之人?◎
    楊炎嗓子微微發啞, 說道:“阿滢,有勞你替臻兒驗屍。然後,我再去瞧她。”
    楊炎眼底流轉了一絲怒火,可他也是生生遏制住, 竭力使得自己維持冷靜。因為他要尋出殺害楊臻的真兇, 他知道要保護案發現場, 所以他不能立刻去臻兒的身邊, 抱着妹妹的屍身痛哭。
    陛下憐惜, 方才讓他這個外臣入宮, 楊炎面頰上也盡數是悲恸之色。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遇到林滢, 接着就發生了案子,那時他還跟林滢一塊兒去驗屍。
    這血親之仇,男子漢應該要自己親手報回來。可那些話到了楊炎的唇邊, 楊炎唇瓣動動, 卻終究是說不出來。
    他,還是做不到這一次也随同驗屍。
    如果是旁人屍體, 可能他可直視。但如若是臻兒,他又情何以堪。
    楊炎身軀輕輕抖了抖, 他臉上年輕的銳氣終究是染上了一層死灰色。也許因為他不久前失去了哥哥,如今又沒了妹妹。
    饒是如此, 楊炎仍低低說道:“阿滢,臻兒不可能會自殺, 她, 是個堅強的女子。我了解她,她絕對不會!”
    林滢點點頭, 說道:“我明白。”
    她知曉楊炎為什麽會這麽說, 其實林滢自己何嘗不是內心之中疑窦重重。
    在入宮的路上, 林滢也匆匆聽了一耳朵這案子的詳細情景。
    宮裏傳賢妃乃是自盡,因為并無外人來玉棠宮,且事發之時,是賢妃自己吩咐宮娥散去,一人獨處。
    再之後,便是玉棠宮的宮娥們發現了賢妃的屍體。
    楊臻以一根簪子滑破自己手腕,使得自己血盡而亡。
    最重要是,賢妃娘娘的梳妝盒中,居然還有一封遺書。那遺書粗粗一看,仿佛也确實是賢妃筆跡。
    信中只言自己情何以堪,難以繼續,不如一死。
    墨跡猶新,信紙上還有幾滴淚痕。
    那麽這樁案子看起來,居然像是一樁自殺。
    可楊炎這麽言語,說明楊炎不信。
    林滢也是不信。
    她雖跟楊臻相處時日不多,卻知曉這位賢妃娘娘是個心思聰慧,有勇有謀,且契而不舍的人。
    楊臻之前雖沒有懷疑玉辰王,可她懷疑的卻是蘇煉。
    典獄司司主何等手腕,楊臻卻并未生懼,這足以說明楊臻是個極具勇氣,膽魄非凡的女郎。
    這樣的女子,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也絕不會選擇自殺。
    她第一反應是,有人并不願意楊臻活下來。
    楊炎身為兄長,當然也知曉自己妹妹是怎麽樣性情。這個結果,楊炎絕不能接受。
    楊炎不能接受,林滢何嘗不是如此?
    且當林滢準備去驗屍時,宮娥綠珠匆匆跑來,咚的跪倒在地,急切說道:“林姑娘,求你還娘娘一個公道,她,她不可能自盡的。”
    綠珠年紀還小,一張清秀面頰上尚有幾分稚氣,可如今她面頰上已經沾染了漣漣淚水,透出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悲傷。
    楊臻生前為人和善,對服侍自己的宮婢也很照拂,玉棠宮上上下下也很喜歡她。
    記得之前南姑發難,險些殃及池魚,賢妃還為護綠珠受傷,手臂上還有那麽一道傷痕。
    如今綠珠淚水漣漣,實難相信這麽一位和善的娘娘居然就香消玉殒。
    林滢心裏嘆了口氣,她向前,伸出手,用手帕擦去了綠珠面頰上的淚水。
    綠珠哆哆嗦嗦的握着林滢的手,說道:“娘娘不會自裁,她今日還去看書,她還跟父親說了好些話。”
    林滢驀然微微一凜,她問:“今日娘娘見過楊钊楊大人。”
    綠珠紅着眼眶,點點頭:“楊大人得了恩旨,陛下允他入宮探女,說了好一會兒話。後來楊大人離開後,娘娘依門看了他好久、好久——”
    “想來,娘娘也是舍不得自己親人的。其實誰舍得自己父母呢?楊大人離去時,他眼底何嘗不是殷殷情切。”
    林滢心忖,那麽楊钊離開時,楊臻還活着?
    當然也不怪林滢這麽疑神疑鬼。
    經歷錦城一事,她對這位楊家家主并沒有什麽好感。而且楊臻年紀輕輕,楊家卻處心積慮安排她入宮為妃,林滢總覺得楊钊有些将女兒當工具人。
    當然林滢也知曉這是自己帶點個人偏見不喜歡。
    她覺得楊臻應該有自由燦爛人生,可這個時代人眼裏,服侍天子本就是莫大榮耀。若能獲寵,這得寵女子本身也能得到極大的權力,這也未必不算一條青雲路。
    且不說虎毒不食子,楊臻存在本身,自然是對楊家有利。
    難道一個寵妃,是那麽容易造就的?
    之前聽賢妃敘述自己是怎麽一步步查案,林滢也感覺到楊家在這個女兒身上花費了無數心血。
    在楊臻年幼時,她便已經可以使喚楊家勢力,給一個避禍出家的宮婢家人施惠。
    賢妃娘娘的學識、能力,這其中種種,也離不得楊家花費了大力氣的栽培。這些尋常人家絕不能有的資源,使得楊臻能力不但在女子之中極出挑,甚至勝過許多男兒身。
    如此精心雕琢的一塊美玉,楊家很難有理由去毀之。
    哪怕林滢因不喜歡楊钊懷疑他虎毒食子,可猜測不能全然罔顧這邏輯與利益。
    更何況楊钊離開時,賢妃娘娘還活着。
    這宮闱之地,楊钊能入宮探問女兒,已經是陛下開恩。他看過了賢妃,後宮也并不是他可以随意逗留的。
    短短一瞬間,林滢心裏已經滑過數個念頭,将楊钊懷疑了一輪,倒也并未尋出什麽嫌疑。
    在平等的懷疑過每一個人後,她便在綠珠的帶領下,瞧見了楊臻的屍體。
    楊臻衣飾十分華美,夕陽更給她周身染上了一層光暈,使她模樣更添了幾分豔色。
    除了不能動彈,楊臻竟宛如活着一般。
    據綠珠所言,确實是楊臻遣散了下人,要一人獨處。
    不過雖是如此,綠珠也不敢走遠。
    當時她跟流櫻、素蕪等人在外廳侯着,随時聽從娘娘吩咐。
    那時正是申時初。
    房中一直未有動靜,快到酉時,素蕪方才入內,主要是宮裏将要用晚膳了。
    這時,素蕪方才發覺賢妃死在窗前。
    綠珠承認,在此期間,她也确實未曾聽到什麽動靜。
    若賢妃不是自盡,最大可能就是外人潛入殺人。然而外廳的宮婢居然是一點聲音都未曾聽見,倒是顯得頗為古怪。
    夕陽能照入房中,說明窗戶未關。
    房中雖有炭火,林滢入內也覺得頗為寒冷。
    她心念一動,跑去窗口一看,雪地之上卻并沒有什麽腳印。
    林滢心底也是微微覺得有些古怪。如此說來,賢妃死亡的房間,也确實是一處密室。
    她再檢查賢妃屍首,從屍僵程度上來看,賢妃已經死了近一個多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左右。
    楊臻的下巴、指尖已經開始出現屍僵,不過大範圍的屍僵還未出現。林滢摸過楊臻的手足關節,此刻尚自柔軟,并未不能彎曲。
    而楊臻的下肢和臀部已經開始出現片狀屍斑,并不如何明顯。
    這一切與宮婢證詞很吻合,楊臻是申時初獨處時候遇害。
    從屍斑來看,楊臻沒有死後移屍的跡象。
    她已經出現了屍僵的手指握着發釵,并無強塞跡象。
    林滢還檢查了楊臻十根手指指甲,這根根指甲完整,并無破損跡象,未曾有與人厮打跡象。
    楊臻手腕傷口是外深內淺,符合自行劃破手腕的使力方向。
    褪去楊臻衣衫,其屍體上并無其他明顯傷痕。
    林滢檢查她雙眼,又撬開她嘴唇,楊臻并無窒息後眼下或者牙齒出血情況,齒根幹淨,沒有服用夾雜硫化物毒物之類染黑痕跡。
    林滢嗅過她口腔,并無異味。
    她再拿出手帕,沾濕擦過了楊臻面頰。她替死了的楊臻卸妝,楊臻死後那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面頰就露出來。
    這是大量失血的緣故。
    楊臻确實是因手腕被割破後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休克死亡,而且林滢并沒有驗出什麽暴力痕跡。
    待她驗屍完畢,楊炎雙眼通紅,如此應了過來。
    他眼中充滿了期待,因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林滢就展露了她的能力,使楊炎十分的驚豔。
    如今楊炎也盼林滢能帶來好消息。
    林滢搖搖頭,說道:“暫時并無線索。”
    楊炎忍不住說道:“臻兒絕不可能是自殺。”
    林滢溫聲安撫:“你放心,我必定用心。”
    雖并未驗出什麽破綻,但也不能篤定賢妃一定就是自殺。
    譬如如果有人給楊臻用了不至于傷及性命迷藥,再将楊臻手腕割破,将兇器塞入楊臻手中。
    之後楊臻因失血過多而亡,且無掙紮痕跡。
    迷藥在賢妃身軀之中代謝掉,之後就驗不出什麽了。
    而且賢妃死後,明明是冰天雪地,窗戶卻是大開,所以才使得夕陽撒在了賢妃的身軀之上,才讓那一幕是如此的詭豔凄迷。
    也許,是為了散去房間裏一些能致人昏迷的藥物呢?
    以上只是林滢猜測,猜測并不代表是事實真相,所以她并沒有對楊炎提及。但是,這代表賢妃之死除了自盡,還有別的可能。
    然後這時,林滢腦袋裏卻忍不住浮起一個念頭。
    她想,如若能使自己這個善于驗屍之人尋不出太大的破綻,那麽能把這一切做得十分慎密的,便是另一位精通這一切的斷獄高手。
    而這樣的人,也許是有一個的。
    就好似自己清晨,窺見的那道身影。
    師兄那樣的人,所到之處總是會有血淋淋的案子。
    林滢驀然背脊一寒。
    楊炎到底是外臣,他終究不好在宮中久留,縱然十分傷懷,也只能離開皇宮。
    他離開時天色已晚,天又開始下起雪來。
    有一輛馬車已經在皇宮外等候,馬車裏的女郎已經等了些時候,可她卻有耐心。
    溫青缇已經知曉了楊臻的死,她自然知曉楊炎會十分難過,而溫青缇自己也很不好受。
    想着近些日子楊家發生的世故,溫青缇不禁緊緊的攥緊了手帕。
    厄運的烏雲如今盤旋在楊家的上空,帶來種種不幸。
    她想起自己幼年時家中有意将自己許給尹惜華,然後她每一任未婚夫,仿佛都會招來厄運以及不幸。
    念及于此,她不覺咬了一下唇瓣,心底也是浮起了縷縷的酸意。
    尹惜華,陳濟——
    現在這樣的厄運,又要降臨在楊炎的身上了嗎?
    這念頭浮起在溫青缇的心頭,又讓溫青缇生生的壓了下去。
    她告訴自己不要這麽想,這樣想,其實是對自己人生的不負責。
    人生沒有所謂的命運,更不能認命。
    想到臻兒的死,溫青缇內心也浮起了難以言喻的悲傷。
    她幾乎要落淚了,可這時候聽着婢女說楊公子出來了,所以溫青缇生生的将淚水憋了回去。
    她是個懂事的女子,知曉縱然自己傷心,但這份傷心此刻也絕及不上楊炎。
    自己不應該淚水盈盈,再使得有喪妹之痛的楊炎來安慰自己。
    楊炎帶着一身風雪氣上了馬車,嗓音微微沙啞:“勞你來等我,辛苦了。”
    溫青缇只說沒什麽要緊。
    再然後,楊炎就抿着嘴唇,沒有說話。
    其實溫青缇從前就跟楊炎很熟絡,不過那時候只是朋友之義,也并無其他。
    後來定了親,楊炎在她面前反倒拘謹了許多。
    但無論如何,兩人其實也算是十分了解彼此的。她更知曉,也許楊炎不想在自己面前失态。
    溫青缇縱有千言萬語,此刻終究什麽也沒有說。
    只乘着這夜來風雪,一路伴楊炎歸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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