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综原神]最后的女王 > 第104章最初的价值
    芬德尼尔人的生命,是依靠链接白树的本源才得以延续。
    天空毁去一切鲜活的生机,而赐下新生的力量和机会的,却是烈风的君主。
    如今得以在土地上重新站直身体的芬德尼尔人,究竟是身披人类血肉蔓延而出的白树意识,还是得到了白树的意志才行走在人间的人类?
    那不重要。
    所有的芬德尼尔人都会这么说。
    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连通了树的本源,分享了树的意志,得以窥见白树曾经赐予王室的预知梦境,所以他们也会提出一个疑问,无比迫切地需要蒙德人来解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群山的旧国尚且独立的年月,白衣的祭司曾经遵循过白树的启示,寻求过蒙德女王的帮助,那可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在蒙德真正的初代还最活跃的年代,女王的初代首席骑士亲自带走了最早的那一根白树的枝条。”
    劳伦斯自然也有那段记忆。
    那个时候的蒂娜·古恩希尔德仍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现在仍然记得那个女人的头发,她的眼睛,还有她的剑——那是王最初予以全部信任的利刃,当时他甚至还开玩笑地问过,是不是杀光了芬德尼尔的王室换上了蒙德的自己人,这才用极低的报酬换来了如盐堆积的星银矿石。
    自然不是。
    只是比起心性易变的山外之人,芬德尼尔人会永远记得女王的恩德,并为此心怀感激。
    白树也是如此。
    祂是如此热烈又纯粹地感激着那位大人,感激着那位大人种在祂身边的梣木树枝,感激着她愿意让自己以她的力量作为支撑,感激她的温柔与慈悲,让自己重新舒展如银的枝叶,庇护祂所深爱的群山。
    所以祂送出曾经只送给了王室的恩赐。
    所以祂毫不犹豫地献上了最初的预言。
    所以当祂庇佑的山民得以走下群山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希望这继承了王血的年轻人可以去看看蒙德的土地。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劳伦斯大人。”
    沙尔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劳伦斯,脸上甚至还能带着柔软的、轻松的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蒙德人居然仍然只知道那份预言的简单几句话啊。”
    金碧的城池,连天的高塔,为其至高的王献上白枝与灵玉的宝冠。
    ……凭什么呢。
    沙尔·芬德尼尔·伊蒙洛卡,他从幼年开始便伴随着绝望的噩梦,他看见冰雪覆盖的旧宫,看见枯朽如死木孤独守在宫殿附近的老者,看见冰封的玉座上空无一人,只余下女王的宝冠。
    蒙德……
    他的王所深爱着并执念至今的蒙德,让芬德尼尔唯一的救主选择残忍地离开他们也要重新回归的蒙德……
    蒙德若真的如王怜爱他们一般爱着他们的王,女王最后的王冠为何会与芬德尼尔的旧宫冰雪常伴?!
    “……你什么意思。
    阿噗噜”
    劳伦斯的声音嘶哑又干涩,他的喉咙像是被无数的刀刃搅碎又重新囫囵拼凑出声带的轮廓,发出的声音也显得像是个扭曲的怪物:“预言还有后半,你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沙尔看着男人癫狂的姿态,却只是有些无趣地垂下眼,喃喃念起如今每一个芬德尼尔人都能熟稔背诵的预言。
    “直至如剑的光塔重新锚定地上一切的起始,直至暴怒的风暴卷碎试图灭亡人间群星的末日,白枝与灵玉的宝冠终将自高塔坠落人间。”
    “……我们不懂,劳伦斯大人。”
    无论是芬德尼尔人,还是白树,他们都不懂。
    最直白的预言已经摆在所有人的面前,白树已经能窥见女王陨落以后冰雪永存的末日,为何蒙德人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欢笑舞蹈,纵酒高歌?他们得以享受无梦的安眠,而白树的绝望却无法被蒙德所知晓,祂最后祈求的呼喊更是被屏蔽在了蒙德的安稳平静之外的风雪之境。
    王拒绝聆听祂的祈愿。
    啊……
    请不要这样。
    烈风的君王,群山的神明,我等存在且唯一存在的伟大救主。
    祂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舒展自己底下的根脉,芬德尼尔人愿意献上他们的血肉供养白树远超常规的生长速度,只要祂能更加靠近女王一点,为她献上自己一点自己微薄的力量。
    然而祂在今夜终于触碰到了女王真正的意识,清冽的美酒带来的微醺醉意打开了女王封闭的自我,祂从连同的循环里感受到了王隐藏至今的沉默痛苦——像是在这无尽的欢愉梦中保持着最后残酷的冷静,在万千颂歌中清楚看见未来自己陨落的结局,可她的目光仍然如此温柔,还是会为了宴会上最真诚的笑容喝完手中的一杯酒。
    再度吹起的风雪将掩盖一切,
    吹散吧,吹散吧,直至融化的雪洗去王座上最后的血迹;
    消失吧,消失吧,直至不散的风磨损记忆中最后的星辰。
    “……你们是被抛弃的存在,蒙德人,她会在未来做出同样的选择,像是芬德尼尔不得不看着王离开群山一样,蒙德也注定会迎来那样的一天。”
    年轻人凝视着劳伦斯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王选择了你们此时的安稳,也为你们选择好了无王的未来,而在不知道多久之后的某一天,蒙德甚至连保存女王宝冠的权力也将会剥夺……”
    沙尔的声音被迫戛然而止,他呼吸和说话的权力被彻底剥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被这双颤抖却疯狂的手彻底捏碎喉咙,可年轻人的脸上却出现了满足又愉悦的笑容,深渊已经打开了裂隙,而失去了驻足之地的人类只能绝望的在此坠落。
    劳伦斯看着他已经涨红的面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这即将腐烂的扭曲怪物更可怕一些,还是这身披人类皮囊的年轻人更可怕一些。
    我期待着那一天,劳伦斯大人。
    鬼使神差之间,劳伦斯想起了神官阿莫斯某日
    阿噗噜疏离冷漠的眼,和她当时所说的却不曾被自己放在心上的恶毒预言。
    “我期待着您这样傲慢、盲目又愚蠢到可怜的男人,真正被王毫不犹豫扔在身后的那一天,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会的……”
    沙尔感觉到喉咙上的手挪开了,这傲慢又冷漠的男人终于像是一只不得不蜷缩在角落里的狼狈弃犬,他捂着自己的脸,神经质地抓挠着这张仍称得上俊美的面容,发出语无伦次的癫狂呓语:“不会的……我是王最信任的臣子……王不会扔下我的,我是最后的初代,我不会和那群愚蠢的家伙一样早早死去,我会为了她活到最后,王会爱我的,她会愿意爱我的……”
    年轻人歪着头看了一会,便兴趣缺缺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什么财务大臣,最初的臣子,劳伦斯家族如同梦魇般恐怖的家主啊。
    不过就是一条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可悲疯狗罢了。
    但他还是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喉咙很痛,好在不耽误说话,女王留给初代的权力是有限制的,但是仍然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特权,这也是劳伦斯为何有胆子能直接把他抓走后私自处决也不担心女王问责的理由,沙尔的确是最后的王血,但是还是比不过初代留给女王的价值。
    年轻人摸摸喉咙,嗤笑一声。
    可这样反而更好。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越过那么同样手握大权且会对长生疯狂的臣子,独独选择挑选这位劳伦斯大人——如果真的是让他和那群怪物一样精明又强大且还会无条件信任女王的初代说这种话,怕不是刚刚开口的第一句就要被那位首席骑士笑眯眯的把脑袋切下来了。
    劳伦斯从那一刻开始便是被防备的,他现在其实也是被防备的。
    当年那位首席骑士,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条疯狗乖乖安静了这么多年啊……
    沙尔的好奇只存一瞬,还不等他仔细想想,就对上了劳伦斯已经恢复冷静的眼睛,他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再怎么聪明又狠得下心,真正人间阅历比起面前的老怪物仍然还只是个小崽子,沙尔的心脏抽搐了一下,感受到白树的力量正在体内正常的流淌,这才勉强安静了下来。
    “你已经说完你想说的了,小子。”
    那狼狈丑陋的癫狂之态已经被劳伦斯重新收敛起来,他扶着墙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高大身躯垂下的阴影让沙尔都有些罕见的笑不出来:“那么,正如阁下之前所说:我听完你说的话,你的这一身珍贵血肉就将尽归我所有了。”
    沙尔单薄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您不打算听完吗?”
    “这有什么必要么?”
    劳伦斯轻飘飘地问道。
    “芬德尼尔人……白树……所有人共享白树的力量和本源。这些情报就已经够了,小子,你以为我为了活到现在用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心思?”
    他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抓住了沙尔的头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面容苍白的年轻人。
    阿噗噜“——你们用自己的血肉供养那棵白树,让祂的力量强大起来,你不吝啬自己的生命,更是毫无顾忌地可以随口说出让我把你扒皮拆骨的话,无非就是因为我把你的尸体切得多碎扔到哪个角落都会被你们的白树当做养分重新吸收;
    说白了,无非就是你们需要芬德尼尔人的血脉来供养那棵树,让祂有力量来阻止王冠的坠落……会挑中我作为猎物,无非也就是因为我是蒙德唯一一个会选择和你们这群外来者合作的疯子。”
    他的确不介意女王之外的一切存在,也的确可能以家主的身份让劳伦斯家族和芬德尼尔人联姻繁衍出可用的后代,借此供养白树。
    他是怪物,疯子,亵渎人类生命和灵魂的狂信徒,也是那条会因为主人的视线转开就只能哀哀吠叫的可悲疯狗——所以他毫不意外所有试图窥视王座的人会选择从他这里入手。
    有谁会看得上一条只会匍匐在王座之侧摇尾乞怜的疯狗呢?
    但是在那之前,他们更容易忘掉他是最初的劳伦斯。
    他是女王第一位认可的大臣,用自己的本名奠定了整个家族荣耀的初代贵族,早在古恩希尔德之前,早在莱艮芬德之前,在一切尚未开始的时代,在仍是一片荒芜的蒙德大地上,王就已经赐给了他最珍贵的那份权力。
    没有任何人可以亵渎他对王的忠诚,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玷污女王赐给他的信任。
    “当然,你的血肉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年轻人。”
    劳伦斯俯视着年轻人那双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种冷漠又虚伪的悲悯笑意。
    “——到了地下,记得帮我和芬德尼尔的历代诸王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