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以物理服人 > 奸臣18
    新岁将至,各家已准备好了年货。除却准备县试事宜,萧家也在里里外外忙活着。

    萧衍和萧宸计划过县试后,便搬到镇上孙家给的那家宅子暂住,这样也方便在镇上的书院中求学。

    至于要不要连考府试,兄弟二人一致决定先过县试再谈其他。

    孙大老爷虽然有点为人不地道,可给的宅子却不错。地段处于东街一道,为乡绅商户住宅,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

    街门位于右侧,门口有两座石墩,朱门青瓦,显得格外气派。

    街门一进为倒座房,紧挨着前院,从摆件设施来看,应当用来接待客人之处。

    过了前院便是内院,分为正房和东西两厢房,以及正院旁边的东西两耳房。

    跟过来帮忙的善家两兄弟,看着前院和后院的两口井,以及庭院内栽种的葡萄树,还有葡萄架子下的石桌椅,兴奋得时而摸着葡萄树,时而摸着井,整个人咋咋呼呼,根本看不出之前险些被人坑骗的愤怒和颓废。

    “这井可真好,也不用到外头打水,自家便有水吃。”

    善材赞叹着,丝毫看不出嫉妒之情。

    老大善木闻言点点头,“就是镇上还是不甚方便,木柴还需要花银子买,哪像咱们村,直接到山上拾取便是。还有菜啊,咱们自己家就能种,这儿还得花冤枉钱。”

    萧衍听闻也没反驳:“是这个理,不若木哥你到镇里送货时,顺便帮我家拉点柴?若是天色晚赶不及,也能在这儿稍作歇息。”

    送柴也不是白送,自然同市价一般,即便是关系好,也没有白占别人便宜的道理。

    善木连忙摆摆手,“木柴只是顺手的功夫,耽误不了什么时辰。”

    萧宸也知晓萧衍这是有意拉进两家关系,于是帮着道:“木哥莫急,到时我和大哥估摸着得住书院,回来得少,新房也得添添人气,无需同我们客气。”

    善家除了绣活之外,也有自家的农活,同潘掌柜和陈芝兰约好的是每五日送一次货,两家离得远,路程耽误功夫,加上有时也会帮着送些散活,等忙完时间已不早,故而平日里都得忙活到晚上才赶回来。

    夜晚到底不甚安全,有地方借住也不至于这么赶。

    “如若实在忙活不过来,我这倒有个好人选。水叔便不错,生得壮实,口风也紧,知晓进退。近来不安分的主儿太多,有水叔震慑,也能少点麻烦。”

    早前萧衍便有拉善水入伙的意思,只是忙活着也没有个机会。

    善材思忖几瞬,点头应道:“我看成,等回去我便同我娘说道。”

    善家两兄弟是干活的好手,特别是善木,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帮着清扫了蜘蛛网和灰尘,甚至还用专门带来的荆棘,将墙院缠绕了一番,这才拍了拍手。

    “我听闻镇上也不太平,小偷小摸不断,有这个也能放心许多。”

    善材迟疑道:“最好是请人来看房子,亦或者从人牙行买些看门的人。”

    萧宸过了年才八岁,萧衍又是身形单薄之人,两人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若是有心人想做点什么,恐怕还真没什么招架之力。

    萧衍也有此打算,谢过之后,又开始忙活。

    从上午忙到下午,期间买了些饭食,待时辰差不多,善家两兄弟也开始相继归家。

    看着焕然一新的宅院,萧宸终于有些踏实感。

    这辈子他终于有了第一座属于自己的大宅子,以及不再孤单一人。

    “小弟,愣着作甚?还不快些烧水。”萧衍理直气壮使唤。

    萧宸:“……”

    感动不过一秒,瞬间回神,“来了来了。”

    他那身娇体弱的兄长啊,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直叫人操心!

    萧宸将柴塞进燃烧着的灶口,嘴角微微上扬。

    次日,比平时起得晚了一些。

    萧宸为了照顾萧衍,主动将正房让出,自己住在西厢房。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分房睡,难免有些不甚习惯。当然,也仅是萧宸。

    萧衍睡相老实,也不认床,换了地方睡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昨日日常劳动量超标,手脚有些酸软,便多睡了会儿。

    倒是萧宸眼下带青,一看便是因为激动而晚睡。也不知晓这位上辈子住惯豪宅的大臣,为何仅因一座小宅院而难以入睡。

    “今个咱们要去卫府作访,还要买些见糕点,待见完卫夫子,咱们还得去人牙行……”萧宸絮絮叨叨说着今日的安排。

    卫夫子是王秀才的同窗,两人同为秀才,凭自身才识,卫夫子本来可以继续往下考,只因性情暴躁,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又不喜与人打交道,得罪了有身家背景的王孙子弟。

    逢考被人从中作梗,加上不喜朝廷风气,一怒之下便归乡当了崇山书院的夫子。

    因着王秀才的关系,萧宸进崇山书院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今日前来为的是答谢卫夫子,顺便于学术上请教,而萧衍走的是进学考试的路子。

    在糕点铺称了几样糕点,二人来到卫府。

    和王秀才这个寒窗子弟不同,卫家有些底蕴,住在西街。

    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朱门,不过点了铜纹装饰,显得更加贵气。

    听到报声,小厮连忙出来,“原来是二位小公子,里边请。”

    进入前院,便能看到假山绿植,以及待客厅墙上挂着的大家书画,散发着文人书香之气,愈发能显露出主人的品味。

    下人手脚麻利地端来茶盏,随后又悄然无声退下。

    小厮看萧家两兄弟并未四处张望,静坐品着香茗,虽衣着朴素却礼仪得体,一看便教养极好。再看到二人年纪这般小,犹然镇定,语气也不禁敬重了些许:“二位公子还请稍作片刻。”

    果然如小厮说的一般,卫夫子来得很快。

    卫夫子同样留着山羊须,穿着一袭青衿,显得儒雅至极,同传闻中的性情暴躁极为不符。

    不过一开口,便暴露了其本性。

    卫夫子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丝毫没有觉得这般有点不太得体。

    “你便是文庭所言之人?”卫夫子看向萧宸。

    这话有些不太客气,潜意便是:你就是走后门的人?

    萧宸:“……”

    没由来感觉有些不太靠谱,哪有人一上来就问这种话?

    可萧宸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学生不才,正是王先生弟子萧宸。”

    王秀才字文庭,萧宸未弱冠,自然无字,而取其名。

    卫夫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随后将书卷放置一旁,“一个时辰,将此卷作答。”

    这下子萧衍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要在旁边放置两张板凳,看样子卫夫子是有备而来,想要考教他们兄弟二人的才识。

    萧衍也没胆怯,净手后于位上落座。

    第一道考教的是五言六韵试贴诗,第二道考教的是孝经论,甚至还有难度较大的时务策等内容,应当是在测所学之识。

    前面还好点,后边的时务策,以当下之风主重词华,不重内容,一般以旧策为模板,考教的是当下时事最为稳妥。可若是想一鸣惊人,照着旧策写,只会中规中矩,难以出头,更别说他们为的是进崇山书院而来。

    想了想,萧衍写的是以农事为策,阐述时下农事之政,点名时政利弊,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有关,世族大家侵占田地,使百姓无田可种问题,进而推展。

    落笔,萧衍还有些意犹未尽,再看萧宸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卫夫子到底是书院夫子,学识甚广,出的要题也是曲折而复杂。

    比如说孝经论别看只说了孝经与法,还谈及‘鸦有反哺之义’,如父母大恶,子可为孝?大义灭亲是否违背孝道一系列自圆其说等辩答之论。

    萧衍写的是孝与法并不冲突,父母有生养之恩,儿女孝顺为伦理纲常,可孝道并非免罪之法。若父母违律,当以大义灭亲之举,上报衙门处之。按时下律令,包庇同等连坐,孝法两道并非两全……

    卫夫子收卷后,直接当场复阅。

    关于孝经论,萧宸与萧衍作答一般,时务策则是以赋税作答,同样指出世家之患。

    卫夫子面色缓和些许,“你兄弟二人各有所长,关于时务策之要,老夫认为萧衍更胜一筹。”

    他看向萧宸:“你可有不满?”

    萧宸摇摇头,“回先生,学生未有不满,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非一日之长。朝廷税收乃重大之事,如何能轻易动摇根本?”

    萧宸似有所悟:“先生意思是徐徐图之,不可过于张扬冒进?”

    卫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又看向萧衍:“我观你算学颇有所成,大善也,切记莫要顾此失彼。”

    萧衍拘了一礼,“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卫夫子将卷子收好,“正月望八,入学之时,莫要耽误时辰。”

    这个时间是书院入学时间,虽说萧宸已经有了入学名额,可也要走走形势。

    据说卫夫子颇得常山长的看重,有他这话,估摸着已是十拿九稳,只差学分说服其他人。

    待兄弟二人离去后,卫夫子拿出卷子又仔细瞅了瞅,跟得了宝贝似的好不开颜,直到卫夫人到来都未曾察觉。

    卫夫人生得极为秀美,风霜未曾停留,难掩好颜色。

    她张望了会儿,蹙着眉头,“不是说萧家侄儿到来?如何不见人?”

    卫夫子笑容微滞,心虚地埋首装未曾听闻。

    都是老夫老妻,卫夫人如何看不出?她拧着眉,“好歹是文庭兄的弟子,人家好不容易第一次上门做客,你竟连午饭都未曾留,哪有你这般做长辈?”

    卫夫子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我是长辈,缺一顿饭又能如何?”

    卫夫人看着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拧胳膊,“人家送你绣画时,你怎么不说你是长辈?现下便想起自个是长辈了?有本事你把绣画拿出来,别要啊!”

    卫夫子:“……”

    卫夫子理亏,许久呐呐道:“下次,下次还不成么?哎哟,轻些轻些!”

    卫夫子和他夫人的事儿,萧衍和萧宸并不知晓,此刻他们又去之前吃的面摊,食了一碗臊子面。

    婶子依旧手脚利索将面做好,未曾瞧出二人是回头客。

    待饱腹后,两人又来到人牙行。

    人牙行位于北街,这里三教九流之辈应有尽有。

    刚到地方,便见一排排人跟牲畜似的手脚绑着绳,面黄枯瘦,大冷天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薄衣裳,冻得手脚生疮。

    贫富贵贱在这里随处可见,旁边还站着身强体健一看就非常不好惹,满脸凶相的打手。

    “二位小少爷是要买下人吗?”人牙行管事眼光尤为犀利。

    做他们这行,哪能没点眼色?

    这两人穿着虽朴素,却未曾有缝补,穿得厚实,手上有薄茧,却难掩文人之气,一看便是不愁吃穿之人。

    来这里的除了做买卖生意,总不能只是过来长长见识罢?

    萧衍站着没说话,萧宸倒没有不自在。

    人一生总是要被分出个高低贵贱,如他也不是别人眼中的寒门子弟?与其等着别人怜悯自己,还不如奋发向上,否则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要知晓,所有的利益背后都隐藏着相应的代价,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要想改变一切,唯有站在高位掌控,这是上辈子得来的感悟。

    萧宸看了看,管事见他有要做买卖的意思,连忙将人引出。

    “都站好啊!日后能不能吃饱饭,且看你们的本事。”

    张嘴检查,转身看有没有身疾,种种行为看了直叫人心中憋闷,唏嘘不已。

    人间百态之悲哀呈现,萧衍蹙着眉宇,萧宸见到连忙将萧衍推到外头。

    “大哥,你在此处等我,莫要跟人走。”

    竟是将萧衍当成容易被人拐卖的小儿,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萧衍也知道萧宸这是为了自己好,无奈道:“无妨,还没有那么脆弱。”

    萧宸欲言又止,终是未语。

    他并非担心兄长跟人走,他只担心兄长这般软心肠,容易被人哄骗。

    莫约等了一刻钟,萧宸付了银子,领着一看起来是一家四口之人出来。

    买的是死契,只需办理文书,这家子日后便是萧家的家奴。

    听说这家子是罪官的家奴,主家犯了事被判流放,底下奴才也被转卖。

    老迈的是他们的亲爹,中年男女是夫妻,下面还有一位六岁的女娃。

    一家子穿着褴褛,和其他人麻木呆滞神情不同,这家人看起来眼中带着光亮。

    好在人牙行的管事也算厚道,没有拆着卖,不过这又老又小的,卖不了多大的价钱,一般人还真买不了这么多人,也亏得遇到他们。

    签了文书后,又带着这家子去往潘掌柜那买些换洗的衣裳。

    见到萧衍兄弟,潘掌柜笑容愈盛,“衍弟,宸弟,别来无恙。听闻你们刚搬到镇上,等晚些寻空,我去府上好好拜访,可莫要嫌为兄叨扰。”

    潘掌柜除了散卖绣活,还雇人接了给邻镇送货的活计。

    几家镇子不相邻,除却有陈芝兰这个劲敌之外,镇上只有他家有这般出色的绣品,可算是招牌。

    至于邻镇的生意影响不到他,故而他对于萧衍兄弟给他带来大买卖的活计,心里是万分感谢。

    要不是早先一步,恐怕此时嫉妒得两眼发红之人,恐怕只会是自己。

    “潘兄太见外,你若是要来,我兄弟二人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

    闲谈几句,也没有多说,毕竟天冷人还冻着,买了一些布匹棉絮,便同潘掌柜告辞。

    萧府,此时还未挂牌,见得旁边有新户,邻府只是好奇看了看,并未上前。

    不过想来也是,镇上不比村子,村子大多沾亲带故,关系自然不一般,不似镇上非亲非故,顶了天算是邻里,哪能这般亲厚?

    年迈的老头人称谢老头,以前做的是喂马的活计。一般这种大多人抢着用,只是谢老头上了年纪,一场风寒坏了身子,买主怕过病便没有要买。

    他的儿子谢竹是跑腿的小厮,为人机灵,懂得看眼色。儿媳谢曹氏在伙房帮忙,小女谢香本是下等丫鬟,这般年岁甚至比萧宸还要年幼。

    萧宸将他们召集到院子,“这是我大哥,平日不太管事,有事找我,切莫叨扰大哥。”

    萧衍:“……”

    萧衍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听萧宸恩威并施,安排府中杂务。

    谢老头看门,谢竹继续当小厮以及做些杂活,谢曹氏做饭洗衣等等,至于谢香,饶是心肠冷硬的萧宸,看着这个明显被饿得又瘦又小的女娃子,也没忍心叫她跟着做活。

    在月银如一般人家,许诺十年可赎身后,谢家老小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十年之期,也是有考量在。

    他们兄弟二人打算走科举,底下的人自然不能常换,不若谁家安插暗桩,岂不是容易坏了事?

    十年之后,谢香也到婚嫁之年,届时恢复白身,也能寻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