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局的医疗室此刻坐满了人，强大、温和的精神力缓缓覆盖住所有精神海受到袭击的伤患，受损的精神末梢疼痛缓解，精神力逐渐恢复。
青柠刚进去，就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和风拂过自己的侧脸。接受治疗后的时祺果然精神稳定了很多，只是抱着青柠的手臂还是在不自觉颤抖。显然，SS级精神力对时祺的影响还在。
“对于高等级人类的恐惧和下意识臣服，是人类进化后就深深刻入基因链条的东西，是我们的本能。”医生走过来拍了拍时祺的肩膀，温声安抚，“你是一个B级，在SS级的精神力压迫下还能保持神志，已经很厉害了。不要觉得羞愧，毕竟人类是无法违背本能的。”
时祺神色恹恹地嗯了一声，还没有力气说话。
医生说：“接下来几天精神力不稳定，可能还会发热。要小心一点照顾。”
青柠一字不漏地记下：“好的。”
青柠认得这名医生，刚才也是他救治了S级守卫。医生应该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说话温声细语的，青柠知道，这样的人类通常都很好搭话。
于是他问：“请问，那个S级守卫，他的情况还好吗？”
“还没有渡过危险期，不过我们有把握能治好他。”
青柠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截。
他真诚道：“谢谢您。”
“不用客气。”医生抬指抵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笑了下，“我姓钟，叫我钟医生就好。过两天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看望那名士官。”
青柠顿时惊喜不已：“嗯！”
从城防局回到家，仔细收拾好后已经是半夜了，两个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
少将给的书实在是很适合当做睡前读物，于是青柠把法典拿出来，准备入睡前再看一遍，这样他安安静静地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可是他刚翻开第一页，就听见时祺在下铺深深叹气。
青柠探出脑袋：“时祺，你不舒服吗？”
时祺翻了个身，呼吸粗重，声音沙哑：“好像开始发烧了。”
于是青柠爬下床去摸他的脑袋，发现果然比自己身上烫许多。
青柠倏然想起了钟医生的话，很是忧心：“我们要去找钟医生吗？”
“没关系的。”时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要温度没有特别高，烧两天就过去了，应该不严重。”
青柠给他端了一杯水，蹲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那你会很难受吗？”
“没有感觉。”时祺说，“我们B级的最能拿得出手就是皮糙肉厚，不像S级他们，只要精神力混乱就会出现大问题，发热都是最基本的了。”
可是青柠还是放心不下，他担心半夜时祺烧过头了，自己不能及时发现。所以他蹙着眉，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闷不做声地把自己的被子抱下来，然后连枕头也塞到了时祺的床头。
“我跟你一起睡。”青柠说。
时祺往里面让出一大片空位，笑道：“青柠，你好黏人啊！”
青柠不懂黏人是什么意思，不过只要时祺开心就好。因为他是自己在人类世界唯一的朋友，青柠想要让他开心。
青柠乖巧地在枕头上躺平，想了想，又转过身对着时祺。
时祺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
“等你以后有了男人，一定会黏死他的。”时祺转念一想，“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被你黏着呢。男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着嫌弃，其实心里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我不会有男人的。”青柠说。
“嗯？”时祺疑惑，“为什么？”
青柠咬紧下唇，不说话了。他是一颗柠檬，要男人做什么呢？
帮他挣钱？
青柠摇头，他自己就很值钱，人类不把他带走卖掉就很不错了。都是坏人。
青柠得出结论：“他们没有用。”
“很有用的。”时祺说，“像陆少将那样的人，他本身就是SS级，很强大，地位也很高，如果他是你男人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时祺凑近青柠，悄声说：“而且他们SS级有致命缺陷，排异反应特别严重，大多数人都撑不到自然老死的那一天。等陆少将死了，你就是他的遗孀，可以继承他的全部财产。”
青柠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他是个有骨气还很记仇的柠檬，就算少将给他钱，也不可以欺负他。
“那好吧。我看出来了，你害怕他。”时祺顿时无比惋惜，“也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害怕陆少将的人。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城防局指挥官的头上。”
青柠又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塞，连时祺都看出来自己害怕陆浔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时祺：“我今天发现，少将好像也在发热。”
“发热？”时祺微惊，“你是怎么发现的？”
月色朦胧中，青柠缓缓蹙眉：“他从我这里拿走衣服的时候，我摸到了他的手指，很烫。”
时祺注视着青柠一无所知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于SS级来说，发热证明他正处于排异期。”
青柠瞳孔猝然瞪大。那个会弄死R级的排异期。
“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SS级，我听城防局的人说，他为了疏解混乱的精神力，在排异期寻求刺激，所以绑架了好几个R级，最后凌虐致死。帝国原本不想判他死罪，但是城防局一力主张要送他上审判席接受公诉。”
时祺低声说：“人们都说排异期的SS级就是一群抵抗不了本能的兽类，只有满脑子交|媾的原始欲|望。他们没有理智，没有人伦。以前我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们亲眼见过了，事实就是这样。”
然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陆浔的精神力比今天的SS级更高，他刻在基因链里的与生俱来的侵夺占有本能，只会比SS级更多。
“青柠。”时祺正色问，“陆少将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青柠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后怕地揉了揉眼睛，“他只是请我喝了营养剂，然后嘲讽我不会背书。”
喝营养剂就算了，青柠可怜巴巴的模样谁能忍心让他饿肚子，可是不会背书又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在养孩子。时祺完全不明白排异期SS级的脑回路了。
“陆少将还有心情欺负你，证明他的排异反应并没有特别剧烈。”时祺摸了摸青柠的头发，“可能这也是他没有立刻把你关在屋子里，锁起来的原因吧。”
青柠浑身发冷，把脸深深埋进了枕头：“他不可以锁我，我又没有做坏事。”
“因为他想对你做坏事啊。”时祺枕着胳膊看着青柠，“排异期的SS级要想跟你上|床。”
他把青柠搭在被面上的手臂放进被子里，轻声叹气：“听说SS级在床上很厉害，如果他强迫你，你一定要乖一点，不要反抗。”
不要。
青柠问：“我可以咬死他吗？”
他刚说完，就被时祺捏着下巴，露出了细白的齿列。时祺说：“你要用这小牙齿咬死谁？排异期的人都是变|态，你越反抗，他越兴奋，会更欺负你。”
青柠彻底不想说话了。
时祺深深叹气：“所以陆少将之所以没有直接在办公室就跟你上|床，一定是因为他身为城防局指挥官、帝国少将的高尚责任和使命感。虽然SS级明知故犯的人多了，但是还好陆少将是个守规矩的人。”
青柠咬着被子，恨恨得睡不着。
他觉得时祺说得不对，陆浔才没有高尚的责任和使命感，他只会嫌弃柠檬。
长夜星河缓缓流入梦境，青柠沉沉地闭上眼睛。
他听到了一声金属声响，很熟悉，前不久才刚刚听过。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一只冰冷的手铐，再往上，是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指……以及陆浔那面无表情但是很好看的脸。
青柠眼前一黑，陆浔用制服盖住了他的脑袋！
救命！
青柠猛地坐起身，被子从头顶落下。他花了好久，才平复住快要吐出来的剧烈呼吸，然后精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靠在床头，双目失神。
还好是梦，青柠虚脱地瘫倒。
窗外一片宁静，只听得到偶尔车辆行驶过的声音，青柠试探了一下时祺的额头，发现他没有再发烧了。
乱糟糟的一整天，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一件值得青柠开心的事情，青柠唇角微弯，露出了一个虚透了的笑意。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被惊吓出的冷汗比时祺这个发热的人还多。
恍惚之中，青柠心头突然飘过一个心思——不知道少将退烧了吗？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被他摇头丢掉了。
他再也不要跟陆浔单独待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