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原主的残留问题,裴千雪才来到了汝南王的军营中为士兵们医治。
感染了瘟疫的士兵们本以为自己只能等死,却不想突然等来了仙子一般的人物。
“我、我真的还能活下来吗?”有人问。
裴千雪虽然用布巾遮住了口鼻,但通过弯弯的眉眼也能看出她在笑:“中州的那么多人都让我就活了,你觉得呢?”
士兵顿时激动了起来:“你就是那位裴仙子?!你真的来汝南了?”
“是我,”裴千雪道,“我家主公心善,让我过来为你们医治,放心,在你们没好之前,我家主公是不会趁人之危,带兵打过来的。”
很快在裴千雪的有意宣传下,卫琅的仁慈名声也打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独孤铭居然也不小心感染了瘟疫,如今也在军营独居一个帐篷被隔离中。
裴千雪给士兵们看过后便单独来看他:“醒了吗?起来喝药。”
独孤铭这会意识是醒的,只是因为生病浑身无力的很,本来想靠自己做起来,却还是一个手软又躺了回去。
裴千雪笑他:“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是上次给你师兄下药的应果轮回?”
独孤铭虽没接这话但心里却也生出了这种想法,在裴千雪的帮助下坐起身后,他闷着嗓子问道:“那他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大概又是在和你那些同僚们舌战群儒吧,你也知道他那毒舌的功夫,输不了。”
不仅是裴千雪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汝南的士兵,燕离也在借整天与那些谋士争吵卫琅和汝南王谁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影响这些谋士的思想看法。
虽然燕离只有一个人,但那张嘴可不是饶人的,几乎每次都能将汝南王一群幕僚说得哑口无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站错了队。
萧翎同样也有裴千雪安排的任务,除了保护裴千雪外,他就每天与那些没有染病的士兵单单挑,比试比试武艺,在打探对方实力的同时,还能迅速和那群士兵打好关系,拉近一下距离。
而独孤铭对此目前还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带回了怎样一群不得了的家伙,见裴千雪似是要端着药喂他,男子的自尊让他逞能道:“我自己喝。”
裴千雪也不拦着:“待会要是撒在了衣服上、被子上我可不会帮你收拾,也不会再去帮你熬一碗。”
独孤铭想要伸出的手忽然顿住,妥协似的放下了手,在裴千雪喂过来一勺时,本来因为在发热而烧红的脸好像一时间更红了。
除了母亲小时候这样照顾过他,他哪里和其他女子这样亲近过。
喝完了药,独孤铭其实不想裴千雪那么快走,自从他染了病之后除了在生活上照顾他的小厮和给他问诊的裴千雪,就没有别人靠近过这里,他这几日已经过了刚开始出现症状时嗜睡的劲儿,每天白天又睡不着只能干瞪着眼盯着蓬顶,简直要无聊死了,也只有裴千雪来时他才能跟她说说话,得知一些外面的消息。
见裴千雪有要走的迹象,他连忙主动打开话题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投靠我们?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卫琅,难道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阵营?”
“生病了还想这么多?也不怕病养不好。”裴千雪也果然没走,坐下来跟他聊天,“而且我不嫁他又不代表我讨厌他,你既然一直想和你师兄一较高下,又为何不投靠我们主公,将他从我们主公面前红人的位置上挤下去,你的成就感岂不是更高?”
高手过招,句句不离劝降。
见自己的目的被识破,独孤铭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先前是怎么破解我的阵法,知道哪个才是生门的?”
“你会奇门遁甲,我也会占卜算卦,信不信?”裴千雪甚至提议,“你要是有精力睡不着,不如我们去比试比试。”
“怎么比试?”
裴千雪道:“正好你们其他被感染了的士兵也就住在这附近,我随机挑一个人过来,咱们来接连来猜与他有关的事,若是谁先猜错了或者数十声内接不上来下一点,谁就算输,怎么样?”
独孤铭顿时来了兴趣:“行,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不算过分的条件。”
虽然他觉得劝降裴千雪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但也总得试试。
“一言为定。”裴千雪与他击了掌,然后从隔壁安置帐篷里选了个症状转轻且自愿过来的士兵,告诉了他两人之间的比试内容。
被叫来的士兵也正觉得无事可做,对这项比试很感兴趣,并且向两人都保证了他没有与任何一方透露过自己的个人信息后,这场神棍之间的比试正式开始。
裴千雪见独孤铭是病人便让他先说。
独孤铭也不推辞,从最好推算的说起:“你今年二十有三,生肖属虎。”
那士兵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裴千雪紧接着道:“你娶的妻子是你同村的亲梅竹马,你们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儿子。”
士兵又是点了点头,提到自己的妻儿时脸上不禁露出了怀念之色,因为瘟疫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幸好有裴仙子相救,他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能康复,所以他对裴千雪尤为感激。
独孤铭:“你的父亲在几年前去世,如今只剩下一个母亲。”
裴千雪:“你六岁那年因为贪玩一个人跑进了山里,差点就迷路回不来,还是你爹娘请全村的人帮忙找了你一天一夜才把你找回来。”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甚至不自觉的语速便越来越快,而等独孤铭已经想的有些吃力时,裴千雪依然保持着一开始的轻松,叫独孤铭不禁有了压力。
又一次轮到独孤铭说时,他一下子卡了壳,而裴千雪在一旁数数时更是让气氛越来越紧张,终于裴千雪从十数到一时,独孤铭脸上露出沮丧,脑袋也耷拉了下来,挫败道:“我输了。”
裴千雪让那士兵先回去,然后伸手挑起了独孤铭的下巴道:“心服口服了,独孤军师?”
独孤铭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本领会输给别人,而且还是个女子,一时郁闷极了。
输给燕离已经是他习惯了的事,可除了燕离他也没服过别人,这次可谓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如此大的挫败。
“好了,没什么好在意的,你师兄在棋艺上还输给了我,别想太多,不然你可好不了那么快。”裴千雪放开了他的下巴。
尽管如此,独孤铭还是脸颊一热,不过很快就被她话中的另一件事吸引:“他真的也输给了你?”
裴千雪:“不信我可以再拿盘棋过来咱俩对弈一二?”
独孤铭莫名就信了,不想在短时间内又输一次于是赶紧摇了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因为这里染病的人数比中州时少了很多,裴千雪治疗起来也快了不少,大概一周左右所有病人也就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和传染性了。
裴千雪一时间在军营里的地位尤为的高,再加上她美艳的外表和平易近人的性格,士兵们一个个成为她的迷弟简直不要太容易,很快这边就变得和卫营里一样,连帮她打水都成了抢手的活儿。
还有萧翎如今和汝南王军中的士兵们关系处的不错,勾肩搭背一起去练兵场比试都是常态。
而这些事被已经康复的独孤铭看在眼里,忍不住在议事时提了一嘴:“在我们还没有成功劝他们的投诚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是与我们的人关系太亲近了?这段时间有人去监测卫军的动向吗?”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他病着的这些天里,自己的同僚中也有人已经被燕离忽悠瘸了,对他的提醒不甚在意道:“说不定反而是他们已经融入了我们,对这里已经有了归属感,不然怎么会和将士们相处得那么好,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去劝降,他们也许就会同意了。”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而且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就算他们想降低我们的防备心逃走,也没办法在我们这么多大军眼皮子底下离开吧。”
“至于卫琅那边,因为裴千雪说想要彻底根治瘟疫就要减少人员流动,所以就没有派人再出去,不过卫军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唯一能带路的燕离也在我们这里,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大山里绕圈子吧。”
独孤铭听他们说得十分肯定的模样,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但直觉又让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平和得不太对劲,无论是裴千雪还是燕离真的是安于现状、乖乖投靠他们的人吗?
独孤铭带着不安观察了三人好几天,可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裴千雪每天就是给士兵们看看病,甚至不是瘟疫的士兵她也给看,因此收获了不少士兵的感激。
看完病之后裴千雪要么就是去练兵场观赏她的护卫与其他士兵比试武艺,要么就是和燕离对弈聊天。
而燕离就更没什么异常的行为了,整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裴千雪身边,反而让独孤铭发现了燕离可能喜欢裴千雪的这个秘密。
以前和燕离同门的时候,他什么时候见过他的师兄和谁关系好成这样,只要有裴千雪在场,燕离的目光几乎都是追随着她,而且每每有其他士兵想对裴千雪献殷勤时,他的神情也不会太好。
发现了师兄小秘密的独孤铭并没有多高兴,甚至也没拿着这件事去揶揄对方,反而生出了丝丝莫名的不舒服。
被裴千雪细心照顾的七天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对裴千雪有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只是还不等他体会出这种情绪是什么,意外便发生了。
这日汝南王在一众幕僚的分析下,也觉得裴千雪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说不定愿意投靠于他,所以特意带上厚礼去了军营,准备与裴千雪三人好生详谈。
之前为了治疗瘟疫,裴千雪他们早就从王府搬去了军营。
军营的主帐里,汝南王坐在上首,裴千雪与燕离并排而坐,萧翎依然是站在裴千雪的身后守护着她。
汝南王开口道:“这次我军能平安度过瘟疫,多亏了裴姑娘和其他两位的大力相助,所以特意备上谢礼,几位还一定要收下。”
很快有人将几大箱子抬了上来,里面全是金银财宝,裴千雪与燕离对视一眼,两人虽没表现出特别欣喜,但也没强硬地拒绝。
见他们确实收下了东西,汝南王心中更是一喜,觉得幕僚们说的果然不错,他们肯收下便代表有投靠他之意了。
他赶紧再次抛出了橄榄枝:“本王听闻几位在军营与本王的手下相处得很好,可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裴千雪倒是不吝啬地夸道:“汝南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人杰地灵。”
“那既是好地方,三位可愿长居于此?”汝南王不再拐弯抹角,“如果三位愿入我门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即使不愿也不要紧,只要三位有意留在汝南,本王也可以立马就赐下府邸和仆人,让几位在此定居。”
他以退为进,也不一时强求他们必须为他效力,只要人能自愿留下,那么迟早也会投靠他们。
裴千雪听着似有心动,脸上露出的一丝纠结立马被汝南王捕捉到,让他及时问道:“裴姑娘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我身为女子,燕先生则是来自寒门,听闻王爷手下都是来自高门大户,可会瞧不上我们这些人?”裴千雪问道。
有顾虑便说明他们在考虑,汝南王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连忙保证道:“裴姑娘和燕先生之名已经在本王的手下中如雷贯耳,他们自是不敢轻视二位,更何况本王不是看重门第之人,只要几位愿意加入,本王定是重用。”
裴千雪思虑片刻,又与燕离对视一眼后,两人一同起身,朝汝南王行了个臣子礼:“既然王爷诚心相待,我等也愿意为王爷献出微薄之力,或许从现在起我们也该改口称王爷一声主公?”
汝南王大喜过望,立即上前打算扶起两人以示重视,可就在他走到裴千雪面前时,突然对方抬起了手,随即他只觉得脖颈上传来一下刺痛,然后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
好在他还能发出声音:“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来人!”
就在外面守着的士兵冲进来时,只见他们的王爷已经被裴千雪挟持着,同时还有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前。
“裴姑娘,这是何意?”有士兵问道。
裴千雪微笑道:“我好心深入敌营来替你们医治,你们却想凭借着人多的优势将我们困在这里不放我们离开,既然是你们先恩将仇报,那我们选择还击也没什么错对吧。”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感,汝南王吓得连忙道:“裴姑娘冷静,本王绝无此意,本王只是爱才心切,才想请几位留下,若是三位想离开,只要你放了本王,本王立即让人备马绝不阻拦。”
燕离也嗤笑一声:“放了你?然后你转头就让人把我们抓住?王爷,这种时候当然是不能动的你更有威慑力。”
随即他看向那些士兵说道:“给我们准备三匹马,只要我们安全离开了这里,立马就会放了你们王爷,要我们的命还是要你们王爷的命,你们自己决定。”
士兵左右为难,只好在准备了马的同时也去请来了独孤铭,独孤铭看到这一幕简直眼前一黑,心中的不安到底变为了现实。
他看着裴千雪和燕离两人,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却都在这个时候背刺了他,于是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们、你们之前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对他好,和他们的人相处得友善,都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师弟,别忘了我们本就是敌对的两个阵营。”所以又何来背刺一说。
裴千雪等人渐渐靠近马匹,见士兵们也将手里的武器对向他们,裴千雪毫不介意这个时候携恩图报:“你们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现在真的要忘恩负义来对付我?”
这……在场的士兵们确实或多或少都受过裴千雪的恩惠,大的直接有救命之恩,小的平时身上有些跌打损伤他们也被裴千雪医救治过赠过药。
便是趁着他们犹豫的瞬间,裴千雪立即上马,然后让萧翎把汝南王放在了燕离的背后,然后萧翎再单独一匹马。
萧翎有自保能力,她对这些士兵有救命之恩,他们不会轻易对她放箭,而汝南王这个人质交给燕离带着也能最大保证他们的安全。
上马后三人加上一个人质迅速驾马冲出士兵的包围向出口跑去,独孤铭连忙对那些下意识躲开马匹冲撞的士兵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
然而就当他们追出营地一段距离时,只见前方本来还在跑的三人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一个信号弹冲上了空中,紧随而来的独孤铭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这时再喊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前方忽然出现了大批兵马正迎面朝他们冲了过来,而且打着“卫”的旗帜,显然这是卫琅的军队。
独孤铭不可置信:“卫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出大山?”
虽然他们没派人监测,也在他们进山之前就设置了多种陷阱阻碍他们,没了燕离带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就出来了?!
而卫琅、韩骁和纪羽涵已经带着兵赶到了裴千雪和燕离身旁,关心问道:“你们没事吧。”
裴千雪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朝燕离身后看去,然后对卫琅说道:“主公,将计就计,这不就成了。”
汝南王他们想掳走燕离和裴千雪,却不想反而是引狼入室,让裴千雪和燕离他们把汝南王掳了出来。
卫琅没想到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真是辛苦你们了。”
等卫军将汝南王追出来的人马全部包围,裴千雪对独孤铭说道:“独孤先生,这一局你从一开始就输给了我,如今你的主公都已经在我们手里,汝南大势已去,不如就此投降,也能免去一场战争,减少无数不必要的伤亡。”
独孤铭骑马位于大军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裴千雪这扎心戳肺的话语,脸色一片惨白。
在她的面前,他一切的算计都成了一个笑话,先前的那些天仿佛像是她在陪他玩闹一般,根本没把他们所有的伎俩放在眼里,只可笑他们还以为自己已经劝服了裴千雪,只等着她乖乖投诚。
独孤铭的傲气在这一刻被尽数打碎,此刻他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破局之法,主公就在对方手上,他们完全受制于人,即使硬是要打这一仗也只是加速汝南王的死亡,徒增伤亡罢了。
裴千雪继续对汝南王的士兵们说道:“没有人想打仗,我们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乱世,只要你们乖乖放下手里的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都不会死,想想你们家中的妻儿父母,你们是愿意死在一场打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中、还是平安回去见自己的亲人?”
所有士兵都在思考。
裴千雪这时推了推纪羽涵,提醒她道:“我的锦囊。”
纪羽涵立即反应过来,突然从腰间拿出一根细长的小木棍,像是指挥家的指挥棒一般,然后对卫军说道:“全军,看我指挥。”
而这根小木棒也确实是发挥着指挥棒的功能,卫军看到纪羽涵手中的指挥,这几日的肌肉记忆让他们立马唱了起来。
“汝南呀,好地方,山水灵,女儿美;
儿郎啊,快归家,妻儿盼,父母念。”
他们唱的不是别的,正是汝南一带的民间小调,多为女子在河边浣衣时唱起,抒发期盼丈夫从战场归来的思念之情。
之前裴千雪给纪羽涵的锦囊里的字条上,便是写着让她教导士兵学唱这首汝南小调。
起初纪羽涵还不明白裴千雪这么做的用意,现在看着眼前已经有不少汝南士兵听着小调红了眼,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不仅感叹裴千雪此计之巧妙。
或许历史上的四面楚歌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吧。
随着放下武器的汝南士兵越来越多,仍被挟持着的汝南王眼底越来越暗,再没了希望的光亮。
这一战,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