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雨雅的本丸很祥和。

    里面的刃和花渡本丸里的刃性格不一样,或者说,他们在这里所呈现的性格才是我所熟悉的游戏里面的性格。

    但也有一些是例外,比如跟我一样从竞技场里面被带回来的刃。

    尤其是眼前这个刃。

    “小贞,我听说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尼桑很担心你呢。”

    彼时我在房间里研究我身上突如其来的能力时,名为一期一振的付丧神满脸正直地敲开了门,然后入室后便是一脸‘我是你兄长’的做派直接拉着我左瞧右看。

    “...?”短暂的震惊过后,我当即回神否决了,“我不是你弟弟。”

    付丧神望着我的眼里满是让我头皮发麻的深情,他不容置喙地说道:“你就是我弟弟,我不至于连自己弟弟都认不清。”

    “...一期先生,您的伤真的都治好了吗?”

    “嗯,都好了哦,这都要多亏时政的各位审神者大人。”他笑道,“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我可能也见不到你了,弟弟。”

    “...可我真的不是你弟弟。”

    “不,你是。”

    “......”这话没法接了。

    一期一振看着眼前满脸抗拒的短刀,面上忽然叹了口气,温柔的眉眼里杂糅着心碎。

    他道:“尼桑知道错了,尼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的。不,任何一个弟弟我都不会再伤害了。小贞,弟弟,你能原谅我吗?”

    “......”虽然但是,这话槽点太多了。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眼前的一期一振居然很坚决地认定我就是他在竞技场存活下来而且差点被他杀掉的可怜弟弟。

    是,我是差点被他杀掉,但我真不是他弟弟,当时我是为了自救才假装他弟弟喊他尼桑的。

    好吧,从表面上看来是我的锅没错了。

    “...我是贞宗派的,你是栗田口派的,我们刀派不一样...”

    正当我艰难地组织语言想要否决一期一振的弟弟发言时,不知从何时开始过来的真·尼桑·龟甲贞宗拉开障子门走了进来。

    对于这位付丧神,我只在游戏和同人里见过的,他给我的印象是表面上清雅如菊,背地里渴望主人奇怪爱的刃。

    当然,刻板印象要不得的。

    这点是我从进入花渡本丸那刻起就深刻意识到的。

    龟甲贞宗:“小贞我听说你醒了!真的是太好了,尼桑这些日子来都很担心你呢。”

    真正的贞宗家大兄长一把抓住我的手,藏于镜片下的眼睛里填满了柔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身体刚刚好卡在了我跟一期一振中间。

    我:“...你好,谢谢你的关心。”

    他握得不是很紧,但奇怪的是当我想把手缩回来时居然失败了。

    “哪里,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我当然要好好关心你。”

    “...谢谢...”

    “不要见外啊小贞,我和物吉可是都很期待你醒过来的,不过物吉现在去远征去了,晚点他回来后你会看到他的。”

    “...好...”

    “还有我跟你说哦,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晚点的时候......”

    青年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还抽空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语速很快,完全没给我讲话的机会。

    等我反应回来时,我已经答应跟他还有物吉晚上一起吃饭了。

    等等,这不对劲吧!

    “好了,你一个刃待在房间里做什么呢?让你的老朋友带你去即将生活的本丸逛一圈吧!”

    “...不,我...”

    “小贞,”龟甲贞宗松开我的手,笑着按着我的肩膀往外推,“一个刃沉溺在过去是不好的,你要朝前看哦。”

    门外,伊达大人组三刃齐刷刷地看着出来的我们,站在最前面的鹤丸闻言更是露出了一个笑,他道:“是啊,我们必须向前看呀,小贞。”

    “......”这话哪里怪怪的,怎么感觉他们话里的我在自闭啊?

    是错觉吧?

    绝对是错觉对吧?!

    “我没有,你们想太多了,”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沉溺在过去!”

    “嗯嗯,我知道哦,小贞已经很努力了。”

    烛台切满脸包容地看着我,刚刚的悲伤仿佛一瞬间在他脸上消失了一样,他看我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家闹别扭的小孩,无可奈何的表情下,手里却又准备好了糖果准备哄刃欢心。不过他手上没有糖果,倒是有一叠精致的不知名白色糕点。

    “...一起喝茶吗?”靠在柱子旁边的大俱利伽罗依旧板着脸,但手上却捧着茶具朝我问道。

    “对啊,小贞,一起来喝下午茶吧?”手里依旧捧着盆花的鹤丸笑着向我走来,他的眼里带着明显的落寞和悲伤,“我好久没有跟你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喝茶了啊。”

    我:“......”

    我沉默地看向他们三刃,又回头看了眼一直笑眯眯看着我的龟甲贞宗,以及站在障子门处静静地看着我的一期一振。

    他们都在看我。

    明明之前在花渡本丸里也不是没有被刃明里暗里的注视过的,但是我发现,这两者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现在的阳光很好,好得仿佛里面透出的暖意可以把人晒融了,就连同我自己,感觉在光下也变得轻飘飘的一样了。

    在一瞬的寂静后,龟甲贞宗听到自己醒来的新弟弟同意了老朋友想要一起喝下午的提议。

    他老怀宽慰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然后才将眼睛瞥向一旁的太刀身上。

    在看到对方脸上同样欣慰的表情时,他不免有些生气,说出的话便像含了些火药味,“这位栗田口的一期一振阁下,请不要来抢我们贞宗派的短刀。”

    “我才是他真正的兄长!”

    重要的事情必须强调一下,哪怕他跟短刀没有实际相处过,但名分是他的就该还是他的!

    “我知道,”一直注视着短刀离去的一期一振回道,“你才是他的兄长。”

    在看不到短刀的身影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正直勾勾看着他的龟甲贞宗,“但是在醒来后的那一刻起我也决定了,太鼓钟贞宗以后也是我的弟弟了。”

    “过去做的事情已经抵消不了了,那么至少,请让我为以前做过的事情赎罪吧,不管是我的弟弟,或者是小贞,他们对我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

    阴暗从他的眼底滋生,名为坚定的光却一起从中夹杂而出,他的话掷地有声,似是想连同决心一起传达给站在他对面刃的耳里。

    对面的刃确实听到了,他静静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哼,就算如此,你也要尊重小贞的意愿。”

    他没有直接同意。

    但一期一振听完后却是当即就笑了,聪明如他,当然听得懂粉发青年的言下之意。

    两把自动代入兄长身份的刃在这一刻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虽未出声确定,但他们却是对立而笑着,在片刻后又默契的散去了。

    跟着鹤丸他们一起喝下午茶的我,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平心而言,茶很好喝,点心也很美味,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哪里呢?

    没刃给我回复,或者说,我也不会将这个问题宣之于口的。毕竟,我总觉得我要是说出来的话周围刃看向我的眼神会更加奇怪的。

    晚间夕阳出现时,物吉贞宗回来了,他笑得极其开心地将手上捧着的盒子递给了我。

    “这是给小贞的礼物哦~”

    “...谢谢你...”

    “不要客气,小贞,你能醒过来我和龟甲尼真的很开心的!”金发金瞳的付丧神亲昵地揽过我的肩膀,轻声细语道:“我们一直都很期待能跟兄弟你见面呢。”

    跟同为贞宗派的太鼓钟贞宗会面是吗?

    我内心有些复杂地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地扯出了个还算灿烂的笑容回复他:“谢谢你,物吉...尼桑。”

    回部屋的路上,胁差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我们才刚到房间门口,还未进去,粉发青年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绛色的日光将他的头发染成橙粉色的,他看着前方亲亲蜜蜜走过来的两个弟弟,软着嗓音上前说道:“欢迎回来,小贞,物吉。”

    晚饭时我又见到江见雨雅了。

    他没有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反而还端着盘子坐在我对面,在注意到我看向他后,立马就朝着我露齿一笑。

    我拿筷子的手一顿,思考不过两秒钟,就立即也回了个笑容过去。

    他一愣,然后看上去更开心了。

    阴霾总会随着时间散去,江见雨雅相信着,他的刀们也相信着自己最终能成功治愈短刀心里的伤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盘子里的食物很美味,但我却又感觉食不知味。

    在食堂里,我见到了很多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我机械地把菜往嘴里夹,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偷偷看向坐在长谷部旁边的药研和不动行光。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我没见过的。

    或者说,是我没能在花渡本丸里见过的。

    张扬、肆意却又带着只有属于幸福日常才能养出来的惬意。

    这座本丸的他们过得很快乐,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待在这里,幸福的日常应该会像唾手可得的阳光一样自然且不费吹灰之力吧?

    如果我当初来到的第一个本丸就是这里的话,我可能没多久就会沦陷吧。

    但很可惜的是,我当时是被花渡捡走的。

    我现在,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在任何审神者手底下过生活的想法,哪怕他们真的很好。

    说到花渡,就不得不想起竞技场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五天了,我也脱离她的控制了,但我感觉还是有点不真实。

    虽然在明确花渡跑了后,我就立即把她的本丸编号以及她那里的异常情况跟江见雨雅汇报了,而看上去正直的审神者也确实通过他的狐之助上报到时之政府那里了。

    但我有预感,花渡的事情还不会完结。

    毕竟她的本丸真的奇奇怪怪的,里面异常的地方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

    不过既然我已经上报了的话,在有时政插手的情况下,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她的事情了?

    我可以在这里安全的等待,或者说等到时政调查抓捕完人之后,再对江见雨雅提出离开这座本丸。

    如果我说我不习惯想要离开的话,他们,或者说审神者和这些付丧神们会理解的吧?

    “我不能理解,”龟甲贞宗说道,“小贞,为什么不能跟尼桑互相搓背呢!”

    “...我觉得各自洗就好了。”我面无表情的泡在浴池里说道。

    “龟甲尼别伤心,我来帮你搓背吧。”在一旁围观的物吉拿着肥皂笑着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示意他转身。

    我假装没看到粉发打刀幽幽的眼神,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上慢悠悠升起的烟雾。

    “嘿,小贞快看,是小鸭子哦~”姜黄色的小鸭子被鹤丸捏在手里,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手里的鸭子也在‘嘎嘎嘎’地响着。

    “小贞,拿去玩吧,我这里有很多哦~”烛台切身前漂浮着一堆黄色的鸭子,他旁边的大俱利头上也被放了一只脖子上戴着白色游泳圈的鸭子。

    “......”我沉默地接过鹤丸递给我的小鸭子,不知为何,在此刻,我想起了那个在暗色夜幕里递给我小黄鸭的太刀。

    诶?

    方才喝茶时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小贞?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

    烛台切轻轻捏着手上的鸭子,眼睛注视着自进了澡堂后便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短刀。

    离的距离近了,他越能看清短刀脸上那只与他格格不入的红色眼睛。

    那不是‘他’的错造成的,但确实是他造成的。

    他们都是同把刀的分灵。

    所以,那也算是‘他’的错,在往后的时间里,他会使劲浑身解数让小短刀体会到真正的、温暖的同伴‘爱’的!

    烛台切深信着,不管如何,他们以后都会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的!

    那么,首先,今天就从睡前故事开始吧!

    这事谁都不能跟他抢,哪怕是他名义上的兄弟们也不行!

    “小贞,晚上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我攒了有好多故事想讲给你听。”

    他以为,过往喜欢听故事的短刀闻言会露出开心的表情,但是他发现他错了,因为在他讲完后,对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还以极快的速度起身,然后只留下一句“我对故事不感兴趣,我先回去睡了”的话就跑了。

    跑得极快的我并没有看到身后刃那错愕的表情,但就算知道了,我也不在乎。

    这个本丸里的烛台切居然也想给我讲故事!

    他!想!讲!故!事!

    过去的记忆又在攻击我了,我觉得我不行,我不可以!

    回到房间后没多久,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也洗完回来了。

    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但当我试探着询问时,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岔开话题,然后指着白天鹤丸送给我的花夸道‘花很好看’。

    花确实很好看,据鹤丸说名字是叫‘雪滴花’来着的。

    但这并不能妨碍我觉得他们行为奇奇怪怪的。

    在铺好床后,我在物吉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把自己的短刀压在枕头下,然后再把自己包进被子里。

    “好了,物吉,我们也该睡了。”龟甲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置一词,但却跟胁差默契地将床铺在短刀左右两侧的位置上。

    灯很快就关了。

    龟甲贞宗:“晚安,小贞。”

    物吉贞宗:“祝你有个好梦哦,小贞。”

    不知为何就躺在中间的我:“...谢谢,晚安,也祝你们有个好梦。”

    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们都希望着自己的兄弟可以安稳地在本丸生活下去。

    然而——

    怀抱着他们祝福的我,当晚却一夜未眠。

    或者准确地说,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