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站定,微微勾唇,“父皇觉得我想做什么?”
宝庆帝脸色一片冷沉,“放肆,难道你还想弑君弑父不成?”
萧绎神色微敛,“父皇放心,儿臣永远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宝庆帝脸色微僵,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朝会已经散了,你跟过来想说什么?”
“父皇觉得儿臣想说什么?今日的事情,父皇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宝庆帝神色变幻不定,尤其是对上萧绎那双幽深如潭,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时,心头更是冒火。
“朕已经惩治了安王,你还想怎么样?”
“难道你还想连朕也处置了不成?”
“用不用朕现在就退位给你,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萧绎躬身,“儿臣绝无此意,儿臣过来只是想说刚才那一句话。”
“什么?”
宝庆帝一脸不解。
萧绎抿了下嘴唇,再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儿臣永远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所以父皇不用再屡次试探儿臣。”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太子的位置,您既然给了,我就接着,但我不会因此加害您。
您是君父,可以猜忌甚至是处置儿臣,但儿臣不会做出害您的事。”
宝庆帝冷哼。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就不再掩饰。
“既然不会做出害我的事,又为何执意调查以前的事?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还不是想捏着朕的把柄在手里?”
萧绎眉峰微挑,呵呵笑了。
“把柄?父皇既然说是把柄,看来当年先皇病逝的事是有蹊跷的。”
宝庆帝瞳孔剧烈缩了下,忍不住抬手打翻了桌上厚厚一摞奏折。
“逆子,你执意追着当年的是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将父子间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扯开了。
宝庆帝愤怒的瞪着萧绎,眼中有恐惧,更多的是愤怒。
父子俩定定的看着对方。
半晌,萧绎轻轻一笑,笑得有些凄凉:“儿臣也一直想问,这些年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何总是要不停的猜忌儿臣?
因为你的猜忌,我外租一家流放边关,母后险些命丧冷宫,我更是多年在外带兵,不允许回京。
就算我回来后将楚王大逆不道的证据摆在你面前,你为何还是想偏袒他?
对我,你难道一点父亲的疼爱之情都没有么?”
宝庆帝目光微闪。
萧绎是他的嫡子,小时候他大抵也是疼爱过他的吧?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一见到萧绎那张与先皇越来越像的冷肃面孔,他就越来越恐惧。
几个儿子中,楚王最像他,其次是安王,萧绎虽然眉眼之间与他有些相似,但他的长相更像先皇。
被他一碗毒药喂进去的先皇。
因此一看到萧绎那张脸,他就觉得心里十分不自在。
然后这些话他自然不能对萧绎说,因此他故意沉着脸道:“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们几个兄弟都是一样的。
反倒是你忤逆不孝,一身反骨,总想着背地里害朕。”
萧绎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和宝庆帝讨论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好笑。
明明不该抱有希望的,他偏偏还要问出来。
“父皇说对我的疼爱如其他兄弟一般,那么儿臣对父皇的敬仰和尊重也如其他兄弟对您一般。”
宝庆帝气结,“你!”
萧绎微微一笑,“像今日这样的事,儿臣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儿臣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
宝庆帝浑身一颤,“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反了不成?”
萧绎勾唇一笑,没有搭话,起身径直离开了。
宝庆帝被他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
这个逆子!
萧绎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们父子,以后就这样吧,父皇年事已高,也该多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了。”
“你……你要软禁朕吗?”
萧绎摇头,“不,儿臣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但朝政上的事,儿臣会替您多分忧的。”
说罢,他轻轻拂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开了。
“你……你!”宝庆帝上前一步,看着萧绎离开的高大背影,有些颓然的靠着门框滑落下来。
大意了!
这个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大半朝臣的支持,如今安王也倒下,已经没有人能与萧绎抗衡了。
意识到这一点,宝庆帝不由懊恼顿足,深深后悔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毒死萧绎。
一场自太子与太子妃成亲开始,沸沸扬扬折腾半个月的闹剧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
安王被褫夺封号,幽禁在府中。
与此同时,一大批御史上书弹劾赵丞相与安王合谋刺杀太子,赵家子弟嚣张跋扈,卖官鬻爵,欺压百姓等等罪行的奏折堆放在了宝庆帝的案头。
宝庆帝被气倒了,朝政暂由太子代理。
太子雷厉风行,立刻下旨让刑部严查赵家,凡涉案的赵家子弟一律严惩不贷。
赵丞相被罢官抄家,安王一派的朝臣瑟瑟发抖。
萧绎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了朝政,之后带着沈清欢搬进了东宫。
等到四月底的时候,朝堂上的气氛已经焕然一新。
五月初,北齐丞相之子元承彦率领使团浩浩荡荡来到京城。
宫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沈清欢作为太子妃,自然是要参加接风宴的。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
她眉头微蹙,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不远处的亭子里,两个人正背对着她在说话。
其中低头哭泣的正是绫华公主。
“北齐距离咱们大历那么远,听说北齐人都住在帐篷里,冬天漏风夏天热,还时不时要搬迁。
北齐男人野蛮又凶狠,动不动就打妻子,我哪里能受得了?”
旁边坐着的秦柔低声劝慰她,“不然你再去求求陛下,陛下一心软,说不定就不让你嫁过去了。”
绫华公主哭得更伤心了。
“如今父皇整日里只沉迷于练长生不老丹,哪里还管事,所有事情都是萧绎说了算。
可怜我二哥被幽禁在府里,若是我二哥在,还能帮我想想办法,萧绎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秦柔忍不住为萧绎说话,“你别这么说,表哥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绫华公主瞪了秦柔一眼,“连你如今都敢反驳我的话了,还不是仗着萧绎的事。
若我二哥做了太子,你如今在我面前恐怕连坐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