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婴回来了？”
“怎么不进来啊？”
夜未央停下投喂的动作，含笑看着入口处等着小孩，见半天没动静这才扬声询问。
这孩子怎么回事，回来了不进屋，干嘛呢？
“咳，走吧。”
小蓝湛故作淡定咳嗽，耳根一红侧身掩饰眼底浮现的尴尬，自己好像又多此一举了。
姑苏蓝氏那套行为准则，实在是和夜府别院迥然不同，人和人之间十分亲近没有距离。
“回来了，瓜娃子回来啦！”
黑羽八哥不甘寂寞地扑腾几下翅膀，探头探脑望着进来的小魏婴二人，很有文化地招呼。
在座的都是文化人，被这只家伙弄得好气又好笑。
“阿姐，他是什么？鸟？”
“还会说话骂人？它懂自己说了什么吗？”
小魏婴双眸星亮爬上炕，满脸好奇地将脑袋怼上去，仔细端详着这没见过的物种。
八哥被吓的跳脚，往后一跳落在高层的横木上，拳头大的鸟脸怒视过来张嘴就来。
“干啥？”
“显你脸大？！”
“一边玩去！”
八哥气势汹汹挥舞一边翅膀，颇有指点乾坤之势，声线也换成了浑厚的大妈音。
夜未央偏头闷声大笑，压制着自己别太过分，免得孩子脸皮薄羞恼。
哪知道小魏婴神色不变，依旧笑呵呵看着八哥，试图伸手过去看看它还会有什么反应。
“你有名字吗？”
“我叫魏婴，你好啊~”
小魏婴和八哥友好互相拍手，在它愤怒的眼神中开口试探，孩子觉得这家伙像是披了人皮。
好奇之色加深后，孩子的视线在八哥眼里变得凶残，似乎自己的这身羽毛都被扒光。
“你走开！”
“离我远点，救命呀~！”
脆生生宛若黄鹂的女音高呼救命，切换自如十分流畅，就是很不应景的突兀。
八哥这副模样，像是被登徒子霸凌的小白花儿，真把小魏婴唬得一愣愣的。
什么情况？这是进入什么剧情了吗？
孩子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茶香，这是一只戏精鸟吧！
“噗嗤！哈哈~！”
夜未央看见小孩一脸惊愕失神，肩膀一抖一抖实在忍不住了，仰头大笑出眼泪花儿。
这只八哥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方才怎么逗它，也只是装傻说点学舌的话。
可面对吓到自己的小魏婴时，立马胆子都大了，对答如流灵智已经不低。
“阿姐你还笑~”
“死鸟，说什么呢？小心拔掉你的舌头！”
小魏婴嘟嘴不开心，看一眼乐得停不下来的夜未央，羞恼地伸手朝八哥做剪刀状威胁。
八哥用翅膀捂住脑袋露出豆豆眼，认真地看过来和小孩对视，总算安分下来闭嘴不言。
确认过眼神，再调皮闹妖绝对讨不了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八哥是个学问人。
“这是妖吗？”
小蓝湛眼底含笑静坐在一旁，隐形人似的观战，在小魏婴气急败坏之前，出声转移话题。
这只贱兮兮的八哥鸟十分精灵古怪，就方才它趋利避害的表现，应该是成精了。
“妖？”
“和小猴王一样吗？”
小魏婴一下子来了兴趣，展眉趴在桌上用手指戳戳，八哥顿时敢怒不敢言，一个劲躲闪。
真不怪八哥鸟怂，是边上那个冷冰冰的孩子眼神太吓人，噢不，是吓鸟。
特别是在眼前这个胖脸瓜娃子生气的时候，眼刀子嗖嗖凌厉地飞过来，鸟害怕！
“不算妖，这只八哥占了天赋优势才能说话。”
“但是它灵智已开，若是修炼有成，便能成为妖修。”
夜未央揉揉笑僵硬的脸，摇头解释道，可转眼又觉得不对，对两孩子补充了几句。
“仙门将非人之活物所化称为妖，做法偏激地要打要杀，认知并不够全面。”
“世间生灵存在即为合理。”
“有智慧意识，能够沟通的物种，相对来说都分好坏。”
“就比如这只八哥，听多了闲言碎语，到处学舌。”
“要不是见珍宝阁有赏金，它怕是要被村民打死了！”
方才夜未央已经见识过这家伙的嘴碎，心里十分明白这只八哥根本不知道话不能乱说。
在它的认知中，将听到的学到的展示给人们听，这是值得骄傲的。
“阿婴，你和妖修打过交道，最能理解这话对吗？”
夜未央温柔地看向小魏婴，在他面露恍然之色后问道。
“嗯，小猴王很好啊，阿婴和它是朋友！”
“去年的灵果园被打理得很好，它们功劳不小噢！”
小魏婴眼中没有对于妖的偏见，反倒扳着手指头细数灵猴的好，想起得到礼物美滋滋笑了笑。
作为朋友，大过年自然礼尚往来，小猴王送了一坛子猴儿酒，被小孩偷偷藏起来了。
“咳。”
“湛哥哥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小魏婴差点就要说漏嘴，险险地止住话头，一转眼就看见沉思中的小蓝湛。
对于珍宝阁的行事，很多地方都和蓝氏素来的行为准则不同，但细思起来又感觉殊途同归。
“妖魔鬼怪都有善有恶，若是加以训导，岂不是与人无异。”
“那若是明知是恶依旧为之，该如何？”
“众生皆平等，应作如是观。”
小蓝湛眼中变换万千，像是明白了什么，最后喃喃出口，说起的是佛诘。
夜未央逗鸟的手一顿勾唇一笑，佛子心吗？
啧，这个小世界简直牛逼大发了，这是要出魔入佛，搞事情呀！
在细致的观察中，小魏婴和小蓝湛本性上很相似，对待事情总能找到最纯稚的点。
而且都有一颗执拗的心，除了性格上想去甚远，二人难得合拍。
“湛哥哥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小魏婴眼神一片迷茫，眨巴着大眼睛思索着，不太理解这佛诘中的表达，一脸疑惑。
不过七岁的年纪，能说出这话加以理解，小蓝湛还真是非常人。
“没什么不对，想通了许多事情。”
小蓝湛正了正脸色摇头，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目光深远地看向窗外，似乎穿过了空间看见自己双亲。
远在姑苏的青蘅君，闭目静思己过，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双眼，眉眼见已然死寂。
哎，多情害命，无情长生。
是非对错端看自己立场，父亲生的痛苦，亦是煎熬。
小蓝湛端坐着默默吃饭，扬起浅笑不再拘束，不停帮着小魏婴添菜，彻底融入这一家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