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彻夜未眠，这并不是他第一个无眠之夜，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等到东方白纱初露，钟离走出了旅馆的门，山间的空气着实沁人心脾，山川之中流淌着亿万年的古老岩元素，与钟离的那颗岩神之心产生着共鸣。
走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旁边的叶片上遗落着昨夜的些许雨水，一切看上去都焕然一新。
走着走着，钟离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林默看上去略感疲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仔细观看着文书的每一行内容。
“仙神的工作比我想象中的要繁琐。”
钟离说着便走到了她的面前，而林默也收起文书微笑着回应道：“既然有这份能力，那就去做，为大家，为我能帮助的所有人。”
“这就是你的原则么？”
在钟离看来，林默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善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所有人。
“您不是这样的么？”
在林默看来，钟离毫无疑问的超出了善人的范畴，因为他在做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他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善人。
“我不是......”
自己是一个善人么？钟离不会那样定义自己，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中牵连到了什么他不在乎也没办法在乎。
自己是一个恶人么？钟离也不会这样定义自己......
“我个人觉得...我还算挺擅长倾听他人的烦恼的。”
钟离的心思过于明显，林默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埋藏在心底的心事早就显露了出来，仿佛比那河流中的石块更加繁多复杂。
钟离沉默了片刻，随后对林默说道：“你认为，力量能够决定一切吗？”
“当然不能啊，虽说强大的力量确实能够令人为所欲为，但那只是让自己对待他人，想要决定一切那就得让一切愿意被你决定。”
“尊重他人的意愿是决定一切必不可缺的一环，如若强制去做的话，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那强大的力量反噬从而失去一切。”
听到回答后，钟离思索了片刻，随后又问道：“假若有一天，你需要牺牲一部分人去拯救另一部分人，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出，倒是把林默也问到了。
“是必须的吗？如果不是必须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地去救下他们所有人，如果是必须的话......那我会选择去救人多的那一方。”
“倘若人数一样呢？”
“人数一样？唔，如若人数一样，一切都一样，毫无选择且只能选一的话，那我会闭上眼睛去做出选择，之后我会去赎罪。”
“因为我的选择害死了那一部分人，这份罪我会去承担。”
回答到这里后，林默看向了钟离，问道：“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般都意味着问问题的人都要做出与之相似的选择，钟离先生......”
“拯救这个世界是要牺牲另一个世界吗？”
霎时间，过往的一段极其重要的记忆再度涌上了脑海，钟离看到了那日的谈话，那日未来的自己在磨损的折磨下做出的无法改变的举动。
寄生。
一个注定要毁灭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其继续存在，拯救这个世界与提瓦特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关联？
记忆揭晓了这段疯狂的计划。
磨损将钟离折磨到几近崩溃，他变得比若陀龙王都更加极端，他永远都不会违背契约，他会保护璃月，拯救璃月，并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契约所在。
纵使苍天陨落，契约必须完成！
在一切即将终结时，崩溃的钟离利用最后的机会做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打破了位面世界的墙壁，将两个位面世界联合在了一起，如果一个世界注定毁灭而另一个世界却能够安好地存在。
那么利用这个世界去维持另一个世界的续存，也许就能够做到让那个世界存活下去。
钟离的瞳孔放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至今所经历的一切，在虚空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因为钟离的计划而造成的，为了拯救提瓦特。
把本该在提瓦特降临的毁灭通过位面世界的连接而导入了这个世界，这就是为什么象征毁灭的虚空怪物会降临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早就该毁灭了？早就该在一九九九年毁灭了？这些是事实但也是不该发生的事实。
虚空怪物不会在乎什么，它们要做的就是降下毁灭。
“我做了永远都不可被原谅的事情。”
“是么？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令人感到悲伤呢。”
联合之前的话题，林默能够猜到钟离到底做了什么。
钟离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自己立下了契约要保护璃月，他也理解那时的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理智去选择了。
要么拯救提瓦特，要么就随着降临的毁灭一起消逝，如果钟离没有立下契约的话那他会选择后者，可既然契约还在，既然璃月还在。
他就会尽一切去拯救璃月。
“拯救他人没有错。”
林默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算合理，拯救他人没有错，可为了拯救他人而擅自牺牲别人的话，那会是错的吗？
我要拯救我想拯救的人，所以我要牺牲掉你，被拯救的人不该死，可因此牺牲的人就该死吗？
事到如今，连退路都没有了，如果这个世界要坠入毁灭的话，那提瓦特也会因此毁灭。
那样的结果绝对是糟透了的。
记忆中那沾满鲜血的双手是事实。
“看来我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虚幻从旁边打开的虚空裂口后面缓缓地走了过来，钟离和林默顿时后撤了几步，钟离自然不用多说，而林默从虚幻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感觉。
那是死亡的感觉。
林默在还是人时为救他人而死，死亡时那种无助感与恐惧感依旧历历在目。
看着面前的钟离，虚幻说道：“我原以为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英雄，愿意去救一个本就不相关的世界，我有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人的感情告诉我，人几乎都是完美的利己主义者，摩拉克斯，你一定也是，但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救世主、大英雄、岩王帝君、世界的守护者......”
“听听他们对你的赞美啊！多么悦耳！多么辉煌！多么令人惊叹！”
话音刚落，虚幻忽然向前踏了几步，走到了钟离的面前，说道：“现在呢？你这个为己谋私的伪君子，你让两个世界都处于毁灭的边缘，你让不相干的人为你送命......”
“你这个令人惊叹的混蛋。”
“为什么你不去死？如果你死了这些人就没有必要去死，他们能为这个世界做更多的事情，他们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意义，可因为你的决定，他们不仅失去了一切，还将希望寄托在凶手的身上！”
虚幻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他只是选取了一些在他看来十分合适的用语去浇灌在钟离的身上。
钟离只是沉默，没有去反驳这些事实。
他做的是错的吗？毫无疑问。
他做的是对的吗？毋庸置疑。
忽然，林默飞身向前掌心汇聚仙力，一掌轰击在了虚幻的身上，这一击将虚幻的全身都给打成了碎块。
“整日喜欢去批判他人，不如去看看自己内心的容貌有多么丑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下了错误就去弥补，去赎罪！哪怕最后的结局依旧是死亡，可至少在死去前也做了有意义的事情！”
“至少死而无憾，至少无愧于心！”
“至少不像你一样，不去理解他人，只会用言语去攻击！”
溃散的虚幻渐渐地汇聚到了一起，看着面前的林默，他说道：“罪恶之人，应得口诛笔伐，应得被后世人所知，所唾骂。”
“创造者给了我们说话与记忆的权力，那么我们就有资格去行使我们能做到的一切。”
虚幻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模糊，被许多种声音所冲散，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像是人类的语言。
“RaLioy！Konialaka！Morakese！Ygonl！De！（强大的伪善者，自私自利的混蛋！摩拉克斯！你应该去死！）”
那是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语言，却用我们所熟知的发声器官将其发出的声音，
这就是虚空怪物们进化出的语言，连虚空怪物们其实都不理解它的意思，这种语言替代了那些怒吼声，他们的怒吼所展现的就是这种语言。
“钟离先生，别理会他的鬼话！要做的事情就要做到底，无论结果与否，无论对错与否，无论你是罪人还是恶人，无论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只要你想要的结果是对的，那就去做吧！”
这番话并不是安慰，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做事就要做到底。
“YsonltAnism（你只不过是无聊的）创生之物！这个世界你本不该存在，你的存在只会让这个更加世界濒临崩溃！”
“......我知道。”
林默的回答让虚幻都有些意外。
这种事情林默应该不可能知道才对啊。
“因为我发现这个国家的人们并不依靠神明给予他们所有的帮助，我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如若我早就存在，那么大家都能够少受一点苦，这些苦难他们任何人都没能幸免，如若不是神明过于无用的话，那就说明神根本没有存在过。”
“至少在我的认知中，诸天仙神们大多都关心着人间，虽说不可过多干涉，但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子民们活在水深火热中。”
“所以神本就不存在，我也不应当存在。”
看着面前微微愣神的虚幻，林默继续说道：“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会尽我所能，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帮助更多的人，我对死亡有过畏惧，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消失，但我从不后悔！”
这些话打动了虚幻，确切来说，是打动了虚幻目前拟态的这个性格。
于是虚幻将这个性格剔除掉了，拟态了另一个充满恶意的性格，那种心情顿时消失。
“呵，那你们还有多少时间？！”
忽然！巨大的虚空裂口随之打开，无数的虚空怪物从中涌出，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般将这里的一切都企图吞噬殆尽。
“只要一切还有意义！那我们的时间就永无止境！”
林默伸出双手，庞大的仙力将这些虚空怪物困在了结界之中。
身为海神，身为受无数百姓所信仰的妈祖，林默的力量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虚幻看向了钟离，得意洋洋对他说道：“钟离，你知道吗？在这漫长的过程中随心所欲地学习永远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东西，人类是有极限的，但人类总是能做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以及，学习优点，摈弃缺点。”
说着，虚幻伸出右手，上面凝聚了精纯的岩元素之力，形成了一道封印的符箓。
下一刻，一道岩枪从天而降将结界以及结界内的虚空怪物和虚幻全部砸成了碎块，可即便如此钟离也知道为时已晚了。
此前每次虚空裂口打开，钟离都要将其封印起来，也许就是在某次被他窥探到了这股力量。
打开锁就需要钥匙，而虚幻拟态出了这把钥匙。
与此同时，拟态的雷电将军以及魈和各种拟态的存在突袭了世界上的各个封印之地，将那里的守卫屠杀殆尽并将这拟态出来的岩元素之力注入进了封印当中。
封印被一个又一个地打开，无数的虚空怪物从封印之中涌现，他们的速度很快，一般的异能者根本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全世界的警钟再次拉响。
灭亡的倒计时被不断拉短。
从虚空裂口中重新走出的虚幻看着面前的钟离。
“我们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承受责任，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