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不觉得,今年的鸟类有点多吗?”
    多吗?
    村长还真没注意。
    他看向对面的群山,发现小鸟成群的在山间飞来飞去,就连河岸上的石头,也站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鸟。
    “奇了怪了,往年开春,不是燕子就是麻雀,现在看到的小鸟压根就没见过。”村长皱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珠,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二爷爷多虑了,这鸟类啊,跟人一样,也是嫌贫爱富的。”
    明珠劝慰道,“以前,咱们羲和城穷,地里头不是种芥菜就是萝卜,这两样东西不说是鸟了,就连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好吃。
    现在呢,山上到处都是万牲草,鸟儿光吃嫩叶便能饱腹,换做是二爷爷,你愿意留下还是去别处?”
    “自然是留下。”
    “鸟是迁徙物种,哪里气候好,哪里容易寻到吃的,它们便会在哪里留下,青瓶县和羲和城遍地万牲草,路过的鸟儿选择留下并不奇怪。”
    明珠突然抬脚踢飞地上的石子,菜地里偷食的小鸟瞬间死了几只。
    “哎哟……”
    苏公公叫了一声,连忙跑去菜地将小鸟捡回来,“乡君,个头还挺肥的,烤着吃味道估计不错。”
    “二爷爷吃过鸟肉的吧?”明珠问道。
    “小的时候经常吃。”村长满脸怀念,“以前啊,你爷爷馋肉了,便偷偷带我去山里下套,运气好的得只山鸡,运气不好了,鸟屎都没看到。”
    明珠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象不出来,我爷爷进山下套是什么样子。”
    “你爷爷是斯文人,但斯文人也有馋肉的时候啊。”村长也跟着笑了笑,“有一次,你爷爷进山被你曾祖发现了,便罚了他跪两个时辰的祠堂。”
    “曾祖这么严厉的么?”
    “你曾祖考了很多次都没考中秀才,自是对你爷爷给予厚望,当然不想你爷爷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被罚之后,我爷爷还去山里下套么?”
    村长摇了摇头,“被罚之后,你爷爷就没再进山了,而是偷偷在书肆里领了一份抄书的活计,后来还是被发现了。”
    “曾祖又罚我爷爷了?”
    “并没有。”
    明珠好奇,“我爷爷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当时,你爷爷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爷爷说,家里已经很难了,他也想尽自己所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然后你曾祖连续沉默了好几天。”
    因为,他心里难受、自责。
    关于曾祖的事情,明珠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偶尔从沈青山口中听到三言两语,开山宴说的那些,不过是她根据听到的进行拓展。
    “二爷爷,曾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曾祖啊……”
    提及自己的父亲,村长多了两分敬意,中场说到有趣的事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
    明珠见村长还要继续,连忙递上水壶,“二爷爷,快要午时了,我们先回去吃午饭吧,曾祖的事情,我们日后在说。”
    回去的时候,明珠又打了几只鸟。
    “二爷爷,这些鸟儿吃了我们那么多菜叶子,咱们也不能吃亏,这几只你拿回去下酒。”
    “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
    “自家人,客气就见外了。”
    苏公公连忙挑几只肥的送到村长家里。
    “小乡君。”
    听到有人叫自己,明珠回头,恰好看到谢国舅摇摇晃晃的朝自己走来。
    “小乡君,你去哪里玩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明珠晃了晃手中的小鸟,“在家无聊,去菜地里打鸟去了,准备烤着吃,怎么样国舅爷,要不要一起?”
    “才一只,都不够塞牙缝。”
    “数量不是问题,关键看国舅爷想不想吃,若是想,我便让人去打,若是不想,我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国舅爷嘴角微抽,“小乡君,没人告诉你,诚意不足的时候,不宜开口么?”
    “既然国舅爷不吃,那我们就此别过。”
    “我没说不吃啊。”
    看着明珠离开的身影,谢国舅追了上去,“你说你,小小年纪的,怎么气性就这么大呢,是不是阿修把你给惯坏了。”
    “本城主的师尊与太祖是亲兄弟,还请国舅爷说话注意些。”
    国舅爷却开玩笑道,“小乡君,我是阿修的亲舅舅,你与阿修是朋友,那你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叔?”
    “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你承受不起。”
    “为何承受不起?”
    “自然是我辈分大。”
    “可你跟……”
    “闭嘴!”明珠打断了国舅爷的话,目光微凉,“国舅爷,你上辈子是鸟么,叽叽喳喳的,聒噪的很。”
    谢国舅“……”
    “苏公公,我们走!”
    谢国舅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腿,欲要喊人时,却发现附近站着好几个民村,为了不失颜面,只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那几个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依旧站在那里没走。
    谢国舅“……”
    什么情况?
    莫非方才的对话,被他们听去了?
    “国舅爷,您是在等下官吗?”
    吴大人脱离山歌大队时,找不到谢国舅的身影,以为谢国舅早就回去了,却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
    “方才沈家派人过来,说是午膳已经备好了,叫我们过去喝两杯呢,走吧。”
    可谢国舅却站着不动。
    “国舅爷?”见对方一动不动,吴大人说道,“下官问过小厮了,都是特色菜,还备了田洲的玉泉浆和银纹鱼,不尝一尝岂不可惜?”
    谢国舅“……”
    可惜也没用,谁叫腿不听使唤。
    见谢国舅依旧不动,吴大人这才觉得不对劲,压低声音问道,“国舅爷,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腿麻了!”
    腿麻了?
    吴大人听言,欲要伸手去捏,却被谢国舅给阻止了,“别动,我自己缓一缓就成。”
    大庭广众之下捏腿,他堂堂国舅爷不要面子的么?
    一刻钟后,国舅爷依旧‘腿麻’。
    沈家的小厮又过来请了一次。
    “国舅爷您先委屈一会儿,下官这就去寻座轿子。”
    “回来!”
    谢国舅连忙阻止,而他这一喊,迈不开的腿竟然能动了。
    “不过是腿麻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
    “国舅爷说的是。”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沈家。
    明珠见谢国舅不太自然的步伐,故作疑惑道,“国舅爷这是怎么了,一晃一晃的,可是喝高了?”
    “本国舅千杯不醉,还不知‘喝高’二字是怎么写的。”
    “是么?”明珠清浅一笑,“那真是巧了,上元节之时,沈家特意派人去景田买了玉泉浆和玉竹酒,待会国舅爷和吴大人可要多喝两杯。”
    不多时,酒菜已经摆好。
    沈镜之亲自过来请人,“国舅爷,吴大人,这边请。”
    “沈家主这边请!”
    饭桌上,几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还是你们羲和城快活啊,不像京城,规矩大。”谢国舅一边喝酒一边说道,“难怪吴大人自荐来津西。”
    吴大人连忙拱手,“国舅爷又说笑了。”
    而后,两人碰了一下酒杯。
    “小乡君,凌江和兴州的人,何时下来?”谢国舅问道。
    “梁知府刚刚来信,说是清明之后,兴州则是明日,羲和城也是明日。”明珠说道,“兴州是从宜林县开始,羲和城则是从平宁镇开始,至于凌江,应该是从万里县开始。
    至于青州府,暂且还没有消息。”
    没错,青州府也参与进来了,只是他们得等到秋收之后。
    “小乡君真是好本事啊,一场开山宴,便能让一州两府与你结盟,相信过不了几年,羲和城便能富饶起来。”
    谢国舅说道,“京城人才辈出,却没一个像小乡君这般,生来便站在群山之巅,指点众生,即便是皇家贵胄,也需要经过苦读磨砺才能出窍。
    而小乡君你,好像生来知之一样。”
    沈青山和沈镜之瞬间紧绷。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没见过的,不代表没有。”明珠很淡定,“无论是大庆,还是东昭,亦或是西狄,不过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存在。
    宇宙浩瀚,我们凡人看到的,知道的,终究有限。”
    “小乡君这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世外高人呢。”谢国舅笑了笑,“怎么,小乡君对宇宙,对大千世界感兴趣?”
    明珠不答反问,“国舅爷知道蓬莱么?”
    “听说过。”
    “那国舅爷可曾想过渡东海,探索蓬莱仙境?”
    “不曾。”谢国舅果断摇头,“蓬莱是仙人境地,我等凡人去了只会心态失衡,什么身份便站在什么位置,我在人间已是国舅之尊,又何必去那神仙之地卑躬屈膝呢。”
    “国舅爷很清醒。”
    谢国舅举杯笑了笑,“京城锦绣成堆,不清醒一点怎么混?”
    也是。
    沈镜之和沈青山赞同的点点头。
    明珠不可知否的举杯,“吴大人,朝中后来是怎么解决万牲草的?”
    毕竟,青微草是需要万牲草中和毒性的。
    “为了解决此事,皇上在过年之时,便下令将庄上的鸡和猪通通宰杀。”吴大人道,“至于牛马骡这些,是御马监接手的。”
    御马监是专门养马的部门,由他们管理很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