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留着蛋，不如留着鸡……”
韩大富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在其他人还一脸迷茫的时候，他立刻行大礼拜了下去。
“小人明白了！”韩大富激动的说道。
其他人不管是真明白还是稀里糊涂，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
“很好，从今天开始，这庄子就交给你来看管！”
“日后冬小麦若是真的种植成功，你们功不可没。我不但会撤去你们的奴籍，每人还会分一亩地借给你们佃种，不收任何契税。”
此话一出，原本还不甚关心此事的其他农人全都是又惊又喜的对望着。
“郎君，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田地吗？”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那是小郎君的地，只是借给我们种！”其他人连忙解释。
洛九霄笑了笑，“当然是借的，但如果日后有人表现良好，一心向着庄子，那我也不吝啬赠与他！”
若说之前免费让人佃种的话让农人们喜出望外，那她刚才所说就完完全全的收拢住了人心。
对农人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
而给他们土地的人，就如同再生父母！
“郎君大善！”
“郎君，小人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此起彼伏的感激之言萦绕在耳旁，洛九霄忽然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刚开公司，大部分资金都投了进去，为了省钱，她便招了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
那时候在简陋的会议室里，她就是这般画下了一张张的大饼。
那时候的毕业生也着实可爱，她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她说等公司市值过亿就分给他们股份，她说一年后每个人都有七险二金，她说每个月的业绩达到多少，就可以休假。她还说公司盈利之后便取消加班……
那些刚毕业的学生朝气十足，彼时的她也很年轻，一群看不到未来的人，心满意足的啃着她心机叵测画下的大饼。
当然，最后这大饼真的做成了，公司市值上千亿，她诓骗出去的每一个承诺都成为了现实……
收回心思，洛长笙深吸一口气，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洛九霄了，在这里，没有年轻朝气又敢于拼搏的毕业生与她打拼事业，也没有志同道合的投资者。
楚国只有大量的吃不上饭的普通百姓，和小部分酒池肉林的士族门阀。
唯一能心甘情愿被她驱使的就是这些流民。
洛九霄眉眼抬起，望着远处枯黄的麦田，心中生出了一个计划。
九月下旬，凉州城外大片的土地都因为高温而出现了裂纹。
两个多月来，方圆百里就只下过一场雨。
古人靠天吃饭，正是雨水多的季节却不下雨，一时之间凉州城人心惶惶，行人愈发变少。
“喂，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在城郊买下了三百亩下等田，竟然要在这个季节种植小麦！”
“还有这等事？”
“我也是才听说的，三百亩的土地需要的人多，城外流民几乎都去那个庄子干活了，听说只要认真干活，就让他们每天都能吃饱饭。”
“怪不得我昨日出城发现流民变少了，没想到是转移到了他处。”
“不过，这个季节种植小麦简直闻所未闻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心……”
“我看不是闲，而是傻！”
“哈哈哈哈……”
八卦消息往往是传播的最快的，仅仅三五天的功夫，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凉州城。
“这个季节种小麦？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祖宗定下来的春耕秋收居然还有人妄图改变！”
“我看那人是自取其辱！”
官府之中有人嗤笑道。
“苏通判，听说买地的那人是青云书院的学生，令郎不就在那里读书吗，在下劝你赶紧让令郎离那学生远一些，小心近墨者黑啊！”
“哈哈哈哈……”
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苏通判却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他素来静默寡言，不参与任何派系。
如今的凉州，太守把持政务，都尉掌管军务，看似各有分工，实际上却都各自战队。
都尉是秦侯爷的兵马，太守则属丞相一派。
自从新帝登基，两派便斗争不断。
苏通判默默整理公务，心里想着那监察刺史应该也快来到凉州了，只是不知随着他的到来，凉州的格局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还有那洛九霄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是小儿胡闹还是家中长辈的意思。
“冬小麦？”苏通判皱起眉头，眼里充满了疑惑。
他随后低头处理公务，心中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前阵子有消息从族中传来，周边至少有九个州府都遭遇了旱灾，稻谷绝收。
族中让他在凉州尽早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苏通判当然知道要屯粮，这三年来他几乎都没有停止过做这件事，可别人又不是傻的，小到百姓，大到太守级别，全都守着粮食，他就算是屯，也只能高价购买。
一想到新皇登基这些年，楚国的灾情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就头疼的厉害。
听着周围人开始讨论最近北襄的异动，苏通判觉得，也许等凉州这里也开始断绝粮食的那一天，这天下也就要乱了！
九月底，太阳即便是高高照耀着大地，也没有一丝的炙烤之气。
微风吹过，凉爽的秋风送来了阵阵麦香。
田地里，农人们开始秋收，可看着大片的小麦东倒西歪，枯萎在干裂的土地上，他们的心就如同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一般绝望。
洛九霄走在田间，麦种占了一百亩的土地，剩余二百亩都用来种植一些蔬菜，这些菜长势很好，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长出了嫩芽。
相对比周围的几家庄子，她这里的田地就如同鹤立鸡群般吸引着无数农人过来观看。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种子都经过洛九霄的手赋予了生机，哪怕是没有雨水灌溉，它们也能旺盛的生长。
洛九霄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在把种子交给韩大富的那一天，请了凉州城最有名的白云观的道长来做法。
这件事并没有避着人，从白云观到庄子这一路，洛九霄还特意请了唱戏班子吹吹打打，生怕人不知道她要开坛做法。
这件事也引起了许多人多的嘲讽，不过谁都没想到，这些天过去，那地里的幼苗长得还真不错。
尤其是在附近土地的对比下，洛九霄这边生机勃勃，让人看了都欢喜。
“韩大富，你观周围那些庄子每亩产量能达到多少。”
洛九霄和韩大富在田地间走着，看到那些唉声叹气，满脸愁容割麦子的农人，便知道今年的收成不会太好。
“回禀郎君，据小人观察，周边这些田地的收成应该在每亩地一石左右！”
洛九霄瞳孔微缩，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她有想过古代的粮食产量肯定不会太高，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低。
在她的印象里，现代的小麦亩产至少能达到八百斤。
相对比之下，产量差了六七倍。
看到洛九霄脸色不佳，韩大富连忙说道。
“郎君有所不知，对我们这些庄稼把式来说，如果没有旱情，至少能达到亩产三石。”
韩大富说这话其实是想要在洛九霄面前表现他的能力，却没想到对方依旧愁眉不展。
“只有三石吗？”洛九霄喃喃道。
这话韩大富却是没办法接了，毕竟能达到三石就已经是老天爷赐福了。
洛九霄看着远处劳碌耕作的农人，就连几岁的小儿也跟在他们身旁捡拾麦子，小儿脸上带着纯真的笑，他们只觉得捡麦子就代表有粮食吃，殊不知这些粮食大部分要被送到官府，留给他们的就只有倒扣不完的赋税。